第四百零四章 五行华盖，了却尘缘

    太白山，漱玉洞。


    天明时分，晨光熹微。


    碧云盘坐石床之上，运转玄经法门，泥丸、眼窍阴阳二气，沿任督二脉贯通，濯洗肉身，又引胸中五气。


    脏腑之内，青、赤、黄、白、黑五种色采的先后天真气，抽丝剥茧，又汇聚一处，渐渐化作五光十色云团，从肉身无数孔窍流溢而出，升腾空中。


    衣袖金光烈火、冰魄云光二剑先后祭出，化作两条虹光，斩向那五行华盖。


    这两口飞剑之锐利，超乎寻常，也就是品质相近的太乙五烟罗，亦或是离地焰光旗那等护身至宝能够抵挡，就连九转的天蓝神砂、辟魔神光罩，也是一触即溃，仿佛刀切豆腐一般。


    谁知两口仙剑剑光落在五行华盖上，竟被生生抵住片刻，接着才艰难斩入云团之内，剑气与神光相互磋磨，内中火星密密麻麻，晦明变化，甚是玄妙。


    大约一息，华盖被彻底斩开，两口飞剑还兴奋地翩飞起舞，邀功请赏。


    这倒也不出碧云所料，此二剑耗费多年光阴祭炼温养，那华盖固然不凡，也撑不了多久。


    “如此看来，将大五行绝灭神光与阴阳道气交融、化攻为守的思路并非不可行，不过还是需要再打磨打磨……”


    碧云心念微动，轻轻吐纳，空中飘飞四散的五色光线，都被吸入腹中，归入五脏神府。


    不错，他正是想到前世某个话本中，有将五行神光汇聚，化作抵御万法华盖的法门，灵机一动，竟真成功炼就。


    虽说此法护持能力，远逊太乙五烟罗和离地焰光旗，但胜在能够随心施展，也就是稍稍耗费几分真气。


    黄飞虎归往西岐，商周之争已然不远，那么十绝阵、九曲黄河阵、乃至诛仙、万仙大阵，也快要现世。


    “贫道真身开辟剑宗，自成一脉，却也走的是顺应天道的路数，甚至曾在朝歌王宫，斩断殷受龙凤剑，与十绝、九曲阵主也颇有些嫌隙。


    玄霄化身更不肖说，纵然是别传，但老师身为阐教大掌教，真到了关乎道统兴衰之时，也免不了前去助拳。


    这几座大阵，都凶险至极，便是有烟罗、焰光旗护持，肉身也还算坚韧，依旧称不上万无一失，此法怎也得炼到能够抵挡金光烈火、冰魄云光二剑十息的程度。”


    碧云从不会小看任何一个敌人，任何一次劫数，故而才想着，多预备些护身手段，以备不时之需。


    咻、咻——


    归墟顶、真龙台，先后掠起一白、一紫两道剑光，分别是玉龙、雷炎二剑。


    不旋踵，却见一个龙首虎足的巨汉，与另一个生有双翅、青面獠牙的少年，到了飞雪崖上。


    这正是龙须虎、辛环两个，不久前才正式收入门墙的徒儿，那口雷炎剑，也是碧云特地用五火神雷与五行仙金炼就，还经过太乙、五行、水脏等等雷法淬炼，剑含天威，玄妙无比，就是祭炼时日稍短，堪堪七转品质。


    “你二人修行也算勤勉，在洞天中憋闷久了，也出去走动走动…且先去西岐城外一处唤作磻溪的地界，结庐筑茅，静待时变，十五日后，我与毒龙、姜凝、天化、宁欢，也都会前去。”


    碧云挥袖化作金霞，将二人裹挟到漱玉洞内，先是褒奖两句，便又派下差事。


    龙须虎、辛环，都是寡言少语的性子，得了法旨，连忙施礼领命，便带着飞剑、护身法宝，往西岐去了。


    这么一来，太白洞天却是一个弟子也不剩，都被派出去办差了。


    “嗯，都长大了，忙好啊…罢了，我也出洞天走走……”


    碧云思忖片刻，先向青螣墨渊交待守山事宜，传下调动禁制、钳制羽翼仙的手段，接着将天工炉、赤乌球、雷泽神砂、五行、七星两套飞剑与几口无形剑一并收了，驾起剑光，去往洞庭湖。


    不论冰魄还是烈火，都炼到十二转，品质高的惊人，剑光之快，也非同寻常，太白到洞庭，足有二十万里山川，一盏茶功夫便能到达。


    本欲直奔龙宫，借无形剑遁，暗中瞧瞧洞庭君和钱塘君是否和好，还打算将敖震也请去，到时一起破十绝阵，但快到那片辽阔似海的万里大湖时，碧云忽然心血来潮，神色也是微微变化。


    “终于到这一天了么……”


    碧云眉头蹙起又舒展，沉吟片刻，去往洞庭湖东边，驾起无形剑光，入了一户泥瓦房门扉。


    这户人家，称不上家徒四壁，但也绝不光鲜，除了些锅碗瓢盆，便是渔具、桨、槁之类，耳房床榻上，躺着个枯瘦似草、黝黑近墨的老者，榻边跪了个身形还算健硕的年轻人。


    老人躺在榻上，艰难而缓慢地抬起手，还没触碰到孙子的额头，便骤然垂泪，眸中光华瞬息散去。


    “爷爷，你安心去吧，我会好好撑船，早日成家生子、延续香火的……”


    老旧乌篷船的新任艄公，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眼中略有几分哀伤，更多的则是平静与坦然。


    这是凡人，永远避免不了的终局，老艄公活到七十八岁，寿终正寝，已经算是极高寿了。


    “如何，可要我稍稍出手，助他得一世富贵？”


    碧云平静地看着从那具苍老躯壳中剥离的虚幻影子，轻笑出言。


    “老夫二十年前初见先生，便觉与寻常人不同，却也没曾想过，竟真是神仙之流…儿孙自有儿孙福，他的路，还是自己走吧。”


    老艄公的魂魄还能勉强凝聚，立在榻边，缓缓伸手，摸了摸孙儿额头。


    奈何生死有别、人鬼殊途，祖孙二人分明近在咫尺，却无法真正接触。


    “如此也好，那便转世去吧。”


    碧云轻轻颔首，一指虚点，精纯真气渡入老艄公魂魄，忽有一道凡俗难见的光桥，将之接引到洞庭湖畔富贵善人宅中，呱呱坠地，又是新的一世。


    “贫道尘缘已尽……”


    碧云幽幽叹息一声，食指对着房屋梁柱虚画，生出几道无形符箓，复驾剑光，出了屋舍，朝湖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