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半神之血
……
距离归乡之刻过去三小时后。
夜晚。
依托山脉建立的度假区最顶层，一座覆盖着白雪的山峰之上。
看不到的立场隔绝出一片半径一百米的圆形区域，圆形区域外下着雪，寒风呼啸，而圆形区域内则是非常温暖，也没有半点雪花。
一张角斗士们曾经在要塞领地使用过的大圆桌被摆在这，自当年十二军团到来后分道扬镳的众人重聚在一起。
没有正事，只有吃喝谈笑。
就像此前在努凯里亚起义战争中每个夜晚里一样。
“说到底，你们也没有离开多长时间。”
“几年而已，难不成还想看到我和奥诺玛默斯坐在轮椅上被孙子辈的孩子推着走。”
克罗马奇捧着比所有人都小一号的酒杯，对着所有人说道。
众人一阵哄笑。
在克罗马奇说出这句话之前，有人询问奥诺玛默斯和克罗马奇看起来为什么在年龄层面上看起来没有多少变化。
“我们坐着船进入星系，开始接近努星那会。”约楚拉说，“我看到努星近地轨道到处都是人造设施，然后下来的时候我还看到这里到处都是城市，比我们离开之前可繁荣太多了……那会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好像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几百年一样。”
“错觉，老哥。”约楚卡笑道。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没有人清楚现在大伙在笑什么，所以在那些参加晚宴的非角斗士们看来大伙都有点古怪，看起来傻乎乎的。
但众人笑是因为大家又聚在一起了，这个当年诞生在绝境中的团体的每一个人只是聚在一起都会觉得高兴，因为这里在场的每个角斗士看到彼此的时候，都会回忆起当初互相并肩作战的点点滴滴，以及共同赢得的每一场荣耀。
“说真的，我跟奥诺看起来变化不大也不全是因为你们没离开多少年，也有别的原因。”克罗马奇看了一眼奥诺。
奥诺玛默斯和自己收的小徒弟斯巴达克斯坐在一起，刚刚清理过胡须的他看起来跟之前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作为角斗士中本来岁数就大的人，他在其他人眼中反而和记忆里的相比更加年轻了一丝丝，但由于众人都觉得这是错觉，所以也没人提出来。
“这个原因是什么呢？”克罗马奇捧着酒杯站起来，走到约楚卡身边。
当年克罗马奇使用黄铜剑砍人的时候，团体中最小的人是约楚卡，因为约楚卡是个孩子。
但现在，约楚卡比克罗马奇高大的多，连手中的酒杯都像汤碗一样，这就是星际战士化带来的好处。
“你们也应该能发现自己仿佛不会变老。”克罗马奇对角斗士们说，“但是伱们可能以为这是自己接受了星际战士改造手术之后的结果。当然，我不是说星际战士改造不会延寿，这种改造手术当然会把你们的寿命延长很多……”
“但是等到几百年或者几千年之后，你们会看着其他星际战士老去，然后自己仍然体力充沛，并且像现在一样年轻。”
“……”
秦夏听克罗马奇说到这，想起来一件事情。
那就是星际战士的寿命和原体确实不能相比，原体的寿命或许不一定是无限的，但寿命长的相当于凡人概念中的“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星际战士的寿命没那么久。
秦夏知道在万年后有一个叫但丁的星际战士，他身体上出现了明显的衰老痕迹，而名为但丁的星际战士的岁数是千岁左右。
“我们不一样的原因在于，我们曾饮用过安格隆的血液。”克罗马奇看向安格隆，“我曾通过对我自身的研究，发现我们的肉体都被血液改变了，我不知道我们的寿命具体是多长时间，但一定很久很久。”
话音刚落，奥诺玛默斯眉头一皱，猛然抬头。
“但是也有别的人饮用过我的血液。”安格隆微笑道，“我甚至把我的血液用于给军团中最战功卓绝之人刻凯旋之绳，当初我怀疑我的血液会有特殊作用，但军团药剂师研究过了那些人，发现没什么变化。”
说到这，安格隆又看向身旁所有用了自己基因种子的兄弟们：“药剂师也研究过你们的身体，你们的身体确实独一无二，但具体原因为何还没定论，或许确实是如克罗马奇所说，跟你们饮用过我的血有关。”
角斗士们一个个都沉默着。
角斗士组成的团体中不是文盲的人屈指可数。
克罗马奇，奥诺玛默斯，秦夏，安格隆，就这四个，再没别的肚子里有墨水的人。
所以绝大部分角斗士都不知道该在这种关于生物学的话题上发表何种言论。
“那看来你的血液确实不会百分百带来特殊效果。”克罗马奇缓缓点头，“但这是为什么？都是来自于同一个人的血液，被不同的人饮用后却不会有相同的结果。”
“很正常，因为原体必然与灵能相关，与灵能相关的东西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秦夏此时开口。
克罗马奇面露好奇之色。
秦夏有点纳闷，克罗生物这么大企业的拥有者，也就是克罗马奇，他竟然对原体血液可能含有亚空间成分并不了解。
但仔细一想，这种纳闷又烟消云散。
努凯里亚这里的现实结构可不像奥林匹亚那的现实结构那么弱，这里毕竟靠近奥特拉玛，附近又没有亚空间裂隙，努星人对于灵能的了解只是“那好像是巫术”，并非不正常。
“血液并不是关键，安格隆的想法才是关键。”秦夏看向安格隆，思索道，“或许当时他有一个非常强烈的信念，那就是想让我们活下去……”
安格隆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的感受。
确实如此。
他当时的想法是，如果自己在乎的这些人会死，那自己的结局最好就是跟他们死在一起。
如果这些人会活，那自己也就活下去。
“神奇。”克罗马奇举起酒杯，“基因原体真是惊人的存在，在我看来……就是……半神。”
克罗马奇的说法也是努星大部分人的想法。
安格隆是半神。因为在努星那些比高骑士还先一步被人抛弃的宗教信仰中，众神往往高居于苍穹云层之上，只有半神才会行走于凡尘俗世之间。
“我只是一个超级生物科学家的生物工程造物。”安格隆笑着举杯，然后将一大盆酒一饮而尽。
克罗马奇不再谈论关于神奇血液的事情。
当年通过对自身的研究发现自己在饮用血液后身体发生的变化时，克罗马奇就下达命令不允许将这事传出去，他害怕这会给安格隆带来不好的影响。
也只是因为现在这场合里没有外人，克罗马奇才主动提及。
“话说你女儿找到了吗？”一个角斗士直截了当的问。
“没有。”克罗马奇苦笑着摇头，“曾经我十分确定我是找不到她了，但是那会我还不想放弃，如今几年过去我所有办法都用尽了才是真的绝望和死心了。”
说话时，克罗马奇无奈的看了秦夏一眼。
当年秦夏帮助克罗马奇找人，用灵能追溯血脉，用仪式和阵法测算过去未来，甚至连这个年代根本就不可能生效的帝皇塔罗牌都用了，结果就是找不到人。
“我进入角斗场成为角斗士不是因为被捕奴队抓了，而是我自己为了钱把自己卖进来的。”
克罗马奇坐回原位，仍旧苦笑着。
“为了他妈一百枚印着高骑士的猪头的破铜币。”
“然后我被角斗场的人带走的时候将铜币交给我那当医生的好兄弟，用来给我女儿治病买药。”
“等到我们在角斗场里大开杀戒终于杀出去的时候，我去找人，发现我那好兄弟医生在我当年刚进角斗场后就死了。”
说到这，克罗马奇摇摇头，逐渐沉默下来。
周围的人拍了拍克罗马奇的肩膀。
安格隆感知到了一切，而他并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
在原体看来最无奈最难受的事情莫过于此。
之前感知到那些被异形进行基因改造了的人的情绪后，安格隆还能用愤怒去改变一切，用充斥着愤怒的灭绝命令消灭那颗星球上的一切异形，然后再把当地人中的一部分带来，最终再让努星那超然的生物技术去改变异形带来的改变。
但克罗马奇这件事情是没有办法的。
不知道该去救谁。
不知道该去杀谁。
不知道该去做什么，去哪里。
安格隆的眼眶逐渐湿润。
他能被动的感知到所有人的情绪，而那些他最在乎的人们的情绪在感知中是最为强烈的。
但在众多无奈之中安格隆意识到自己其实还能做一件事。
只是这件事有点治标不治本。
安格隆还是做了。
克罗马奇立刻察觉到异样，他感受到困扰着自己的痛苦正在流逝。
他的精神变得放松下来，情绪也不再充斥着万般痛苦。
那些悔恨和痛苦以及悲伤在这一刻之前挤压在克罗马奇的心灵中，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被半神之血滋润的躯体已不再可能产生病症，但在这躯体之中是一个痛苦的灵魂，严重的失眠和精神疾病困扰着克罗马奇。
而在如今，至少是在安格隆吸收了痛苦后的一段时间里，克罗马奇将不再被这种情绪折磨。
“安格隆……”克罗马奇脸上出现无比放松的神色，接着又皱眉，“我已经适应了，你不必……”
“我们生死与共，伙计。”安格隆说。
这是当年在起义那段时间里角斗士们经常对彼此说的话。
这句话会在每个人被彼此救了性命或救了彼此的性命之后说出来，是一种无需多言的交流方式。
“我们生死与共。”安格隆看向左右，左手抓住秦夏的手，另一只手抓住右侧角斗士的手。
秦夏和那个角斗士也张开手，抓住身旁的角斗士的手。
欧丽娜还有那些不是角斗士但必须参加晚宴的人，比如约楚拉和约楚卡两兄弟的母亲，角斗士们在接受星际战士改造之前的亲属，以及斯巴达克斯，所有人也都是如此。
因为秦夏没有灵魂投影，所以他不会被安格隆感知到心灵，但他也可以把自己当做介质传导安格隆的力量。
除了秦夏以外的所有人心中的郁闷和挤压的负面情绪都被传导至安格隆那，然后变得轻松起来。
就连在场的象限，这个一直沉默不愿意加入角斗士们的话题的人，也感到自己和原体心灵相通。
这就是安格隆的神奇之处。
只需要众人沉默着坐在一起，手拉着手，然后在安格隆的力量的影像中感受心灵。
然后无论他们彼此是陌生人还是挚友，在这种与原体心灵相通的体验过后绝大概率会被拉近与原体的关系。
安格隆还用这样的方式处理过军团矛盾。
比如带上两个天天在战舰角斗场里约架的连队，然后像这样坐在一起，大家互相理解，矛盾在磨合中被消融。
秦夏觉得安格隆的天赋为他带来了一个他最擅长的事情。
那就是团结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