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极端

    21号对阵快船的比赛是篮网此次西部之旅的最后一场，打完全队将回布鲁克林休整。李维上午第一次参加战术合练，纳什将他安排在五号位，承担和布鲁斯-布朗类似的角色。


    篮网在完成哈登交易后，尝试了各种首发，身高只有1米93，后卫出身的布朗出现在中锋位置上。在防守端和高个子对抗，进攻端用灵活、快速的切入，攻击对手的篮筐。


    他是一把匕首，无法穿透重甲，但有三巨头吸引防守拉开空间，他的小巧灵便，让他可以攻击对手的薄弱部分。


    上一场对阵湖人，李维观察最多的队友就是布鲁斯-布朗。凌晨四点从夜店回来睡了一觉，醒后除了去健身房醒醒身体，剩余时间都花在了观看比赛录像上。他回看自己的表现，分析篮网的战术，并锁定了一个学习对象，就是布朗。


    布朗比李维还要矮，如果他能在进攻中做好融入体系的角色，李维相信自己同样可以。


    篮网的战术并不复杂，当你有哈登、欧文这样的强力球星时，过于复杂的战术是束缚他们创造力的枷锁。像哈登，一个简单的挡拆，就能出现多个机会。哈登会用他的想象力，把球给到机会最好的球员。队友要做的是出现在合适的位置，接住球，把球送进篮筐。


    哈登给顺下内切球员的传球最多，最好。在火箭他喂出了卡佩拉，在篮网，他屡屡和小乔丹完成空中接力。哈登在突入内线后，有极强的篮下终结能力，配合强壮的双臂，迫使防守人要在两杯毒药中选一杯。


    在和哈登做挡拆配合时，掩护者不需掩护得太瓷实。简单挡一下，哈登就可以利用强壮的身体将防守人挡在身后，迫使对手内线出来协防。掩护人能轻松顺下，攻击缺少防守的篮筐。这是哈登的优势，他对掩护质量的要求很低。


    李维在回看录像时便发现，像小乔丹，做挡拆时往往意思一下，转身就往里冲。哈登更多靠自己的强壮和运球节奏甩脱防守人，逼迫哈雷尔、加索尔拉出来，让小乔丹舒舒服服冲进篮下完成空中接力。


    相比小乔丹的敷衍，匆匆忙忙着急进去玩空姐，李维在比赛和训练中的挡拆要瓷实得多。这家伙身子太硬了，硬到布鲁斯-布朗被撞了几次后直抱怨：“嘿Man！你撞人怎么这么疼？我现在看到你掩护我都害怕，我想绕着你走。”


    “绕着走就对了，这是硬气功。”


    “谢特，中国功夫？”


    哈登笑着说：“你不用挡这么认真，挡的太认真，会影响你切入的速度。意思一下，往里走，我会把球喂给你。”在昨日的夜店狂欢后，哈登看起来一切如常，昨天他带了个屁股大如缸的黑妞回酒店，不知道搅水缸搅了几次。


    李维点点头，他明白哈登吸引防守和传球的能力。不过李维还是说：“到了关键比赛，还有季后赛，你会需要我的掩护的。”


    哈登瞥了李维一眼，对李维的欣赏又多了几分。遥想当年在休斯顿火箭和德怀特-霍华德搭档，常规赛两人尚且能配合无间，顺风顺水，把休斯顿打造成空接之城。到了季后赛，防守压力骤然增加，就没有那么多机会完成轻松的内外连线了。


    那时候，哈登最需要的是霍华德结结实实的掩护，分担他面对的防守压力。可霍华德不愿意，他虚虚实实，急不可耐地往内线走去要球，不愿意在上线多停留一会儿。这导致哈登到了季后赛，赛场数据下滑，表现大打折扣。主要原因当然是哈登自己能力不够，早期过于依赖造犯规罚球，到季后赛失灵，但霍华德的不配合，也导致火箭输掉了一些本可以赢的比赛。季后赛的胜负，往往在毫厘之间，打好一两次进攻，结局天差地别。


    哈登爱玩乐的性子一直没有改变，他离不开夜店，那是他释放压力的场所，他的耶路撒冷。但今年31岁的他无比渴望冠军，比过去的任何一年都要渴望。否则他不会导演拙劣的闹剧让火箭把自己交易到篮网，背负骂名就骂名吧，烧球衣就烧吧，只要拿到那个该死的总冠军就行了。说是三巨头，欧文和杜兰特都有戒指，只有哈登两手空空，他比谁都渴望。


    李维的话，让哈登意识到这家伙不是那种只想混个合同，刷刷数据的菜鸟，他是有想法的。难怪他在更衣室里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想法无关对错，而在于你有没有自己的态度。有态度且坚定的人，总是容易得到赏识。


    训练中，哈登和李维的配合更多了。李维和哈登合作，可以得到更多喂球和数据。同样，哈登在篮网也需要一个支持者，他已经看出来，球队的铁三角不是他和欧文、杜兰特，而是小乔丹他们仨，自己是后来加入者。哈登需要一个自己人，李维目前看挺可靠。


    场边，史蒂夫-纳什同样在观察李维。昨天他和马克斯、德安东尼等人开了个会，又发生了一些争论。德安东尼委婉的指出，纳什要理清自己的身份，不要一会儿是教练，一会儿还觉得自己是球员。而马克斯提出了灵魂一问：“既然你因为李维强硬而挑选了他，又为什么让他比赛中去道歉呢？你迷糊了史蒂夫。”


    这个问题指出了当下纳什的混乱状态，他依旧没有找到自己的教练角色定位。或许是球员生涯的成功带来的烙印太深，他难以摆脱那个辉煌时代留给自己性格上的深刻印记。有时候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怎么做才是对的，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满意，这可比打球难多了。他找不到那个可以传出致命一击的机会，因为球都不在自己手里。


    “你觉得詹姆斯-哈登和维克托之间的配合怎么样？”德安东尼声音沙哑，见弟子一脸茫然地发呆，知道这家伙又迷茫了，过来和他说话。纳什学到了老帅的固执，却没有学到他的坚定。德安东尼曾经坚持自己的执教理念屡屡碰壁，直到在太阳将遇良才，一展胸中抱负。


    其实，固执和坚定是一体两面，关键看你如何认清自己。


    “还不错，维克托的掩护质量很高，他出人意料的强硬，一点不像亚洲球员。”


    “时代在变。这两年我听China，耳朵都要听出老茧了。”


    “你觉得他和杰米-林相比，怎么样？”


    “杰米？他们是完全不同类型的球员，甚至是不同类型的人。你听说迪士尼那边的消息了吗？”


    “什么消息？”


    “上次亚裔歧视的事。维克托给了乔丹-贝尔一拳后，联盟也开始调查杰米遭到歧视的事。那个球员被找出来了，但没有透露是谁。杰米选择原谅他，私下和他吃了顿饭，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他是基督徒，肯定是上帝让他原谅。”


    “没错，这是他个人的选择和信仰，这没什么可说的。但你知道，这里是NBA，是职业篮球！他这样会被人看轻的。那年在尼克斯有人对他不满，其实以他的表现，他可以争取自己的地位，让纽约更重视他，让我也更重视他，早点给他合同。但他总说，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结果上帝安排了他去休斯顿，因为火箭开了毒药合同。”


    “我知道了，我不该让维克托道歉了，我就是脑子抽了一下。”


    “不，和你没关系，道歉不道歉不是重点史蒂夫。维克托不是个随波逐流的人，他很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


    “你意思我没主见？”


    “有时候和你交流真他妈的困难。”


    “你有话不妨直说迈克。”


    “我就一句话，你要做个真正的教练，而不是试图扮演一个教练，OK？”纳什陷入了思考中。


    德安东尼深切感受到，执教球员纳什，和辅佐教练纳什的差别真是太大了。执教球员纳什，你什么都不用说，他都懂，甚至比你还要懂。可辅佐教练纳什，好像说什么都没太大用，你也不知道他懂还是不懂。


    好在这种半懂不懂的状态下，篮网靠球员个人能力在赢球，教练组设计的战术体系也很适配球员特点。在这个重攻轻守的年代，火力为王，纳什混乱就让他混乱吧，希望他能用一个赛季时间逐渐清醒，在教练的职位上寻找到自我。


    当然，德安东尼并不是好榜样，作为主教练德安东尼有重大缺陷。他对球员资源的整合、开发是一绝，尤其对一号位的使用，有点石成金的效果。但他体系单调，缺少变通，一招鲜吃遍天。在赛季规划，因材施教，临场机变奇谋等凸显功力的地方，和真正的大师比有质的差距。


    如果德安东尼是真正的大师，纳什不至于没有戒指。现在纳什也不会陷入混乱，他跟着老师亦步亦趋就行了。就是因为老师不太行，不能跟着学，想更多加入自己的东西，才成了现在的样子。


    上午训练结束，吃饭休息后，下午三四点钟，篮网球员再度前往斯坦普斯中心，进行热身训练。球馆地板已被换成快船版本，悬挂的湖人冠军旗帜和退役球衣，被快船队用巨幅海报遮挡，以免它们干扰快船队发挥。


    和湖人相比，同城的快船祖上实在太穷酸。由于长期被唐纳德-斯特林这个NBA史上最抽象老板执掌，快船最好的季后赛战绩就是西区半决赛。有段时间他们将常规赛太平洋分区第一的旗帜挂到球馆中，试图和湖人分庭抗礼。这差不多相当于全市模拟考第一名，和全省高考状元的差别，快船还自得其乐。


    斯特林因为种族歧视录音被曝光，队中黑人球员集体罢赛，联盟强迫他卖掉球队，微软大亨鲍尔默高价接手，快船的境况逐渐有了起色，不断有大牌球星加盟。不过在季后赛，他们依旧背负斯特林的诅咒，难以突破半决赛。


    上个赛季迪士尼园区赛，快船大比分3:1领先，看似必胜的局面，竟被掘金绝地翻盘，连丢三场，3:4惨遭淘汰。这是快船继2015年季后赛3:1领先火箭被淘汰后，第二次遭遇这类大逆转。


    作为当时快船主教练的道格-里弗斯可不是第二次，他都第三次了，早年间在魔术还有一次。被逆转之王的荣誉簿，又增添浓重一笔，并让自己失去了这份工作。


    可能快船被逆转怕了，便在夏天找来曾经率领骑士在总决赛完成1:3落后惊天逆转的泰伦-卢，找个命硬的主教练，给球队改一改命。


    2019年夏天，快船通过签约和交易集齐了科怀恩-伦纳德和保罗-乔治两个联盟当红的小前锋。虽然20年园区赛遭到掘金逆转，他们依旧被看好，两人都还很年轻，正是建功立业之时。


    就像篮网为了得到哈登送走阿伦一样，快船为了得到保罗-乔治，也送走了亚历山大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在当下和未来之间，急需得到证明的快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当下。


    比赛准点开始，依旧是空荡荡的体育馆，只有球员、教练和工作人员，少量记者在专门的区域进行播报。得益于防疫政策，李维赛前没有受到记者采访的干扰，首战结束后，关于他的话题骤然增多，但李维不想理会，还不到时候，现在要专注比赛。


    斯科特-米切尔赛前告知李维，回布鲁克林后他将辞职，现在他需要NetsDaily的身份到场边观战。目前网络上关于李维的信息依旧空白，李约控制着社交账号，没有向外透露情报。李维的同学、队友，对他突然进入NBA知之甚少，都表示惊讶。


    篮网杜兰特依旧缺席，首发阵容和上一场相同。主场作战的快船阵容齐整，乔治、伦纳德，巴图姆，贝弗利，伊巴卡。快船和篮网一样，少不了人情世故。伊巴卡19年陪伦纳德夺冠，后伦纳德选择回家乡洛杉矶打球，加盟快船顺便耍了湖人一道。


    20年季后赛失利后，快船内线空虚，伦纳德便主动招募伊巴卡，让他来快船帮助自己。两人关系很好，短信一发电话一打，伊巴卡同意，快船管理层没任何意见，将人签下。至于合适不合适，管理层并未过多研究。


    伊巴卡才31岁，年龄并不大，但当年带伤打封闭上场，导致他运动能力退化，弹跳和爆发力下滑。曾经冠绝联盟的盖帽能力倒退严重，从巅峰期的场均3.7次，掉到场均1个都不到。


    开局后，两队前几次进攻都没有命中。篮网一如既往采用3-2联防，哈登被拉到四号位，在右侧负责控制篮下和底边区域，这让快船开局打得有些不适。快船则采用一盯四联的策略，贝弗利在外线死盯哈登，其它四人在三分线内守一个伪区域联防。


    说是伪区域防守，因为除了伊巴卡站在三秒区附近不动进行护筐之外，其他三人还是以盯人为主，兼顾区域。自2001-2002赛季联盟允许联防后，区域防守已经融入了每个球队的防守策略中。


    试探过后，凯里-欧文第一个发力，右侧持球单打巴图姆。面对身高臂长的法国人，欧文利用连续的变向晃开身位，中距离急停跳投出手命中，拿下第一分。


    进球后，欧文心里想，你这防守脚步比维克托差远了，那家伙太可怕。


    欧文打进后，伦纳德马上在左侧45度命中三分还以颜色，这个机器人一般的小前锋，进球后面无表情。几个回合后，他又在反击中命中一个弧顶三分球，杰夫-格林上一场单防不住詹姆斯，这场同样防不住伦纳德。


    不过老格林在进攻端可以投中三分，这是他存在的最大意义。


    和湖人相比，快船在防守端的侵略性明显要强得多。一盯四联的策略，主要为了针对哈登在进攻端的组织串联能力。哈登曾经的队友贝弗利，火箭时的带刀后卫，如今穿上不同颜色球衣，就成了撕咬哈登的疯狗。


    比赛一开始，贝弗利就紧紧盯着哈登，从头到尾寸步不离。哈登手里没球，贝弗利跟着。哈登持球，贝弗利近身肉搏，各种小动作干扰，嘴里还不干不净，弄得哈登逐渐暴躁，在推进时用手推开贝弗利。


    哈里斯投篮不中，快船队反击，乔治错位到欧文，想背身单吃。但欧文虽瘦小，实际他的防守很强硬，下手掏球速度快，从背后一把掏掉了乔治的球。


    抢断得手，哈登拿球反击，结果贝弗利一个晾衣杆打在哈登胸口，阻拦篮网的快攻。哈登终于怒了，转身就推开贝弗利，两人在中场附近较起劲来。裁判和双方队友过来将两人分开，伊巴卡隔开前队友和现队友，而贝弗利却依依不饶，冲着哈登喷垃圾话。


    “你这个软蛋，我只是碰了你一下，你又开始装了是吗？”


    “你一直在装模作样，你这身肌肉是摆设对吗？”


    “你总是一副受伤的样子，我知道你怕疼！”


    改换门庭后，贝弗利对哈登是一点不客气，完全不顾当年在火箭和哈登的情谊。不过球场上各为其主，比赛里凶猛一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裁判给了贝弗利一个技术犯规，但他并没有因此放松对哈登的防守和撕咬，这是他今晚的任务。而哈登马上用一个突破后抛投打板命中做出回应。


    双方逐渐进入状态，两队的进攻都围绕两个外线核心展开，比赛节奏很快，非常重视攻防转换，换防也非常频繁，每个位置互相之间都有可能对位。


    打到10:12，保罗-乔治在反击中对位哈登，哈登积极上抢，乔治护球，侧身给了哈登一下，裁判吹了哈登犯规。哈登朝着裁判抱怨：“是他撞我，怎么我犯规？”


    “你先摸到他了，侵犯了他的身位，防守犯规。”


    哈登被快船的防守搞出脾气了，刚刚突破上篮他也被伊巴卡推倒，欧文也是，结果裁判没反应，我现在摸一下，挨了一下我还是犯规。裁判明显给快船的尺度更松一些，让快船球员肆无忌惮攻击哈登。


    而场下，凯文-杜兰特在吃QQ糖，对，这家伙在吃软糖，口罩都不戴。纳什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可说，裁判好像也没判错。这时他突然灵光一现，走到技术台说请求换人，然后对李维说：“维克托，准备上场，知道要做什么吗？”


    李维坐在场下将一切看在眼里，他嗖地起身，道：“知道，上场撞死他们！”


    纳什忙道：“不不不，你这样太极端了，不用这么极端。给詹姆斯-哈登一点保护，就是…反正…你，你，看着办吧。”


    纳什心怦怦直跳，他这辈子第一次下这种命令做这样的决策，好像一个从不做坏事的乖孩子，第一次从爸妈那里偷钱去镇上商店买自己喜欢东西，内心竟有些雀跃和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