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无憾

    被罚下场，李维独自回到了更衣室，喘口气，脱掉球衣进淋浴室冲洗了一番。事情的发展有点超出他的想象，他平静下来梳理一下当前情况。


    李维从最早上网发起不得分挑战开始，到认识罗平，联络上麦卡利恩直到踏上NBA球场，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短短一个月时间，李维就从无名之辈，成为了世界上最好的篮球职业联赛成员之一，跨度相当惊人。


    这既得益于李维获得了神奇的能力，也在于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步步为营。所谓日拱一卒，只要找对方向，进程会超乎想象的快。大多数人原地打转都是被方向选择迷惑了头脑，选择的困难时常大于努力，而李维正好没有这个困扰。


    本场比赛，李维的目标很简单，替补登场和詹姆斯对位，竭尽全力做几次好的防守，打响自己NBA生涯第一战，得到教练组信任，为下一场比赛赢得更多出场机会奠定基础。


    他没打算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表现，狂砍多少分一鸣惊人，这不现实。而一切确实按照他预定的线路在走，直到登场比赛，防守时看到了大黑螃蟹。


    李维认为看到大黑螃蟹是走向崩坏的肇始，从深情对视开始不对劲，跟着不小心一球闷詹姆斯脑袋上，是李维没想到的。


    更没想到的是，纳什对在更衣室当众建议他道歉。如果比赛结束后，杜兰特拉着他撮合两人握手言和，或者李维自己去和詹姆斯说一句“Sorry”，大家碰个拳，完全没问题。但比赛还没结束，纳什当大家的面让他道歉，李维不愿意接受，因为两者性质上有微妙的差别。


    如果李维真的20岁，他肯定听教练的话去道歉了，道完歉也不会怎么样，只是在队友心里他会被当做一个最底层的听话菜鸟。而纳什在更衣室的威信会进一步被削弱，还在对决，你那么礼貌干嘛？就像比赛中有球员想把摔倒的对手拉起来，他们在场下是朋友，但这时会有队友过来推开他，告诉他比赛呢，用不着你拉。


    这点纳什还不如布雷特，布雷特在长岛篮网的比赛中，绝不会说对手一句好话，甚至垃圾话狂喷，因为球队需要视对手为仇寇的情绪氛围。比赛打完，工作结束，一起去餐厅吃饭，场上的事就过去了。所以训练营时缺乏威信的布雷特，到迪士尼打了几场比赛，很快赢得了球员们的尊重。


    李维混迹职业球队更衣室10多年，他明白在这个全男世界里，你的所有尊严，都要靠自己的一言一行去争取。他不愿意再做最底层的听话菜鸟，不愿意拎包买水，不想被冷眼或冷嘲热讽，所以宁愿拂了纳什的面子。


    纳什其实人不错，下半场也没DNP李维，只是他没有把心态从球员转换成教练。好的教练不该是和事佬，而是独裁者，只有一个目标，凝聚人心取得胜利。当然，现在NBA有不少秉笔太监型教练，服务超级巨星，但纳什看起来不想做那样的教练。


    至于最后那一肘，李维有点没控制住。反正，算给了纳什个交代，我道歉了。也给自己一个台阶，告诉所有人，我的道歉需要铁肘来换，想要你就来。


    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从淋浴间出来，球队的安保进来问李维：“维克托，外面有个记者，说是你朋友，叫米切尔，他想见见你。”


    李维摇摇头，说：“告诉他，比赛没打完，没有得到教练组允许，我不会见任何人，也不接受任何采访，谢谢。”


    安保人员点了点头，李维一个人坐在更衣室里，等待比赛结束。更衣室是个封闭的小世界，这里自有它的规则。李维不会比赛没结束，队友还在场上拼搏，就大剌剌地接受采访，哪怕是朋友也不行。


    他更不能把队内发生的事透露给米切尔，虽然一定会有人透露，但不能让大家觉得这个人是你。现在他独自在更衣室内，保持一种和外界隔绝的状态，手机也不碰。他知道，一定很多人给自己发消息，他不想看也不想回复。


    又过了一会儿，球队设备经理约瑟夫-科莫回到更衣室，见李维一个人呆坐在凳子上，好奇道：“嘿，维克托，你怎么坐在这儿发呆？”李维说：“队友们在比赛，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发呆等他们回来。”科莫脸上流露出赞许的神情。


    “场上情况怎么样？”


    “始终保持领先，我们的火力太猛了，一直保持15分左右的优势。”


    “我们场下还坐着个得分王呢。”


    “更衣室里还有个詹姆斯终结者。”


    “别开玩笑了，防守他很困难，我都要撑不住了。”


    “但大家都爱你的表现，你肯定要火了小子。把换下的衣服给我，已经在给你申请新的有名字的球衣，要换0号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喜欢0号，能激励我。”


    科莫点点头，收走了李维的衣服。和今天早上领球衣时相比，科莫的态度已经有了180度的大转弯，不再那么冷漠。李维的球场表现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原因是他的强硬和不妥协，让人不敢将他当菜鸟。当然，大家对他背景的不确定也是很重要的。


    在外面混，身份是自己挣自己给的。


    另一边，球场上，李维的下场给篮网带来了一些影响。杰夫-格林不得不重新回到场上，詹姆斯面对老格林进攻轻松多了。詹姆斯、库兹马连续进攻命中，分差一度又缩小到9分。


    但篮网火力是真的强，在没有了安东尼-戴维斯后，湖人的防守体系崩塌，被篮网的三分-突破来回拉扯揉的稀碎。而且欧文和哈登今晚状态很好，一旦战术失灵，拉开就是单打，一打一个准，效率相当高。


    打到第三节中后段，欧文跳投命中，哈登反击中一穿二从库兹马和卡鲁索两人防守中穿过上篮得手，快速反击外线连续四次传导球，给到底角沙梅特三分出手命中。篮网的进攻如水银泻地一般，这种情况下，防守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分差又被拉开到20分，从今晚湖人的状态来看，胜负悬念已然不大。


    詹姆斯被李维肘了以后，第三节末段下场休息，他坐在板凳上胸口隐隐作痛，那一下可真够厉害的。眼看着防守被篮网三分打穿，詹姆斯和一旁坐着的安东尼-戴维斯都面无表情，上个赛季球队超强的防守，这段时间正经受考验。


    赛季初始，他们有多场比赛将对手得分压制在100分以下，在防守效率上他们也仅次于犹他爵士，位居联盟第二，表现相当好。进入2月份，防守表现开始下滑，戴维斯受伤那一场，被掘金灌了122分。就在10天前，他们刚把掘金单场压制到93分。在当前进攻增强、三分泛滥的大背景下，防守表现已经相当不错了。


    卫冕冠军是很有实力的，不过这一切都取决于戴维斯是否健康。


    看詹姆斯揉自己的胸口，戴维斯问：“真的很疼吗？”


    詹姆斯道：“废话，你以为我装的？”


    戴维斯斜眼看了看詹姆斯，没搭腔。


    “今天是你的受难日。”


    “不知道，也许他是我的报应。”


    两人笑了起来，此时的詹姆斯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甚至和戴维斯说：“如果能把他弄到湖人，我觉得不错，给你做替补。他的防守真的…怎么说，你知道的，大麻烦。”


    “真的那么厉害？”


    “非常聪明，非常聪明。”


    “应该没有你聪明吧。”


    “那是另一回事，你该早点回来，下次对阵篮网，感受一下。”


    “你意思让我去对位他。”


    “我们想念你，兄弟。”


    两人一边说着话，比赛正逐步滑入垃圾时间。第四节开始后，詹姆斯重新登场，但局面已糜烂，湖人前三节无法钳制篮网的进攻，第四节也不能。分差一直维持在20分上下，看不到追上的希望。


    詹姆斯投中一个三分，打进一次2+1，却也无力回天，分差拉得太大，且篮网总能做出回应，保持领先优势。直到沃格尔眼看胜利无望，换下主力，进入垃圾时间，湖人才迫近了比分，篮网的替补球员一通乱打，让湖人追到只差10分，不过已经没有时间了。


    篮网111:98拿下比赛胜利，取得了客场的四连胜。哈登拿下23分11次助攻5个篮板的两双数据。助攻上双对他来说已是吃饭喝水般简单。勒布朗-詹姆斯拿到全场最高的29分6助攻7篮板，除他之外只有库兹马一人得分上双，可称得上一句独木难支，死于篮网旺盛的火力。


    比赛结束，詹姆斯没有和纳什打招呼，卸下口罩转身径直回了更衣室，显然詹姆斯心里很不爽。这一战不仅输球，而且打得很丢人。被一个无名小卒连防带砸又挨肘的，这是把他当沙包了？


    篮网球员则简单庆祝了一下比赛胜利，也纷纷回了更衣室。自疫情以来，比赛现场没有观众，冷冷清清少了热闹，球员比赛中兴奋度都一般。主场赢球时的火热声浪，客场赢球后震耳欲聋的寂静，都变成了练习赛一般的平静。


    唯一还能刺激球员的，或许就是赛后的网络评论了。现在球员们回到更衣室第一件事，便是打开手机，去相关网站看赛后评论，去社交媒体搜与自己相关的话题。打得好，看那些夸自己的评论开心开心，打得不好，手机一关去洗澡。


    每个人回到更衣室后都和李维打招呼，这是他争来的。李维也起身和大伙击掌，恭喜球队赢下比赛。杜兰特回更衣室的路上就掏出手机开始看了，虽然今晚他没登场，但他还是很在意网友评价，看看有没有人说他“躺赢”的。


    “维克托，你成热点话题了，大家都在问，29号没名字的球员是谁。”


    “再过几场他们会知道我的名字。”


    “小心勒布朗的粉丝，你把他弄得够呛。”


    “没关系，会有人帮我说话。我还没打开手机呢，我不想让评论干扰我的发挥。”


    “你一定戒过毒兄弟。嘿詹姆斯！有人说你演技退步了，罚球怎么那么少？”


    杜兰特和哈登说话，哈登给了杜兰特一个白眼，说：“说多少次了，那叫合理利用规则。晚上没有伙计想去夜店？我们还要在洛杉矶待两天，不去夜店可惜了！待会儿就出发！过来我这里报名！”


    凯里-欧文从更衣柜里拿出鼠尾草，绕着李维转来转去好几个圈，嘴里念念有词。李维问他在干什么，比赛都结束了，已经赢球了。欧文闭着眼睛念叨：“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恶灵，退散吧，退散~保佑你，也保佑我们的球队~”


    说实话，李维他妈的还真有点心虚，让欧文完成了仪式，他问：“退散了吗？”欧文摇头，说：“没有，我感觉他很顽固。不过，你也许可以和他和平相处，这或许是件好事。”“我认为你说的对。”


    更衣室就这么一阵闹腾，大家洗完澡后，才允许记者进来采访，哈登、欧文跟着纳什去参加了赛后新闻发布会。斯科特-米切尔终于挤了进来，此时围在李维跟前的记者已经好几个了。


    “保持距离，请保持距离！靠太近了，这不符合规则，退后一下，退后。我是维克托的朋友！”米切尔一边让别人往后退，自己则往里挤想要靠近李维。


    李维看到了戴着口罩的米切尔，将他拉到更衣室角落，米切尔长舒一口气，说：“人太多了，刚才你怎么不出来？”


    “你是傻的吗？比赛还在打，我可不能和你私下交谈什么。赛后情况怎么样？”


    “你没上推？没看评论？”


    “我不看，那些会干扰我的注意力。”


    “谢特，已经半火爆了。”


    “半火爆？”


    “就是火爆，但也没那么火爆，已经很可以了。彻底火爆，需要杰米-林绝杀猛龙那样的比赛。不过你力劈勒布朗也是够爆炸的。”


    “无心之举。你可以把故事的第一部分发出去了，发在你们网站上，然后…”


    “等一下维克托，我…”


    “怎么了？故事不够精彩吗？”


    “不是的，而是…呃，我觉得这个故事，发到NetsDaily上不会有任何收益，我们的总编说，不管谁发，最后都一样。他甚至不肯报销我的机票钱。”


    “那你就辞职别干了，换个真正的大媒体。ESPN，特纳，CBS，都可以，去做个真正的一线记者，而不是跟在球队后面报道一些无关紧要的新闻。”


    “可是…但我凭什么？我觉得他说的没错，现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真正的独家。”


    “放屁，你就是我真正的独家。我不会向任何其他人讲述我的故事，或做任何深度采访，只有你可以，你是我的独家专访记者。”


    “为什么？”米切尔的眼神中露出疑惑，也露出光彩。


    “因为我们早就达成同盟了，我当然要忠于我们的合作关系，而且你帮了我很多不是吗？你没把相关东西发给你们总编吧？”


    “还没有。”


    “那你好好考虑一下，是该换个东家了。”


    “那你呢？”


    “我？我会不会换？目前看，篮网很适合我，他们也需要我。当然，如果有更好的机会，我也会考虑。这是自由的时代嘛。”


    斯科特-米切尔笑了，两人都笑了，米切尔下定决心从NetsDaily离开。他早就受够了底层撰稿人的工作生活，他要争取做个真正的一线记者，深入到NBA球员中，为球迷挖掘一手信息。李维将是他的投名状，也将是他最坚定的盟友。


    凌晨，李维加入了哈登等人前往洛杉矶夜店的部队。洛杉矶是哈登的老家，这里有什么地方可玩，他再清楚不过。李维对夜店兴趣一般，主要欧美夜店女的身材妆容，不是他的菜。但哈登热忱邀请，他决定去放松一下，比赛里哈登没少给李维支持。


    到了洛杉矶一家有名的嗨吧，激情的音乐和五颜六色如科幻世界的迷醉光线，能让人迅速兴奋，将身体里过剩的精力都压榨出来。


    NBA球员的身体素质确实禽兽，从早上起床开始训练，下午热身，晚上高强度比赛，结果能量还是没用完，要到夜店释放一下，最后可能还要找个女人放掉最后那点油，方才回去休息，第二天继续投入到训练和后面的比赛中，恢复能力强惊人。


    李维精力同样很好，但他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登哥的审美癖好太过于重口，叫来的女人一大半是黑妹和拉丁裔，那屁股比李维的脑袋都大，但凡短小一点的挤进去后，门都碰不着，只能在门外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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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登哥玩嗨了开始撒钱，李维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休息会儿，并掏出手机看看消息。全是99+的红点，社交媒体，短信，还有未接来电。其中不少来自过去的同学，看样子自己代表篮网比赛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大学毕业后，李维就没再和原来的同学联络，后来他开始不得分挑战，还有人来冷嘲热讽想看笑话。没想到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李维已然在化龙的路上。光是成为NBA球员这一条，在法拉盛已是稀缺物种。


    纽约出身的NBA球星不计其数，其中很多更是大名鼎鼎的历史巨星，比如乔丹、贾巴尔。但他们多籍贯布鲁克林，曼哈顿等黑人区。法拉盛出身的NBA球员屈指可数，如果再加一个华裔，那李维就是破天荒的第一个。


    不过这些信息，李维都懒得看。只有李约，金美媛，天地真理，罗平等几个要好朋友的消息查看回复了一下。李维告诉李约，他打完和快船的比赛，凌晨回纽约，开那辆雪佛兰到机场来接他。李约驾照拿的比李维都要早。


    哈登一直玩到快早上才尽兴，终于感到困倦，拉着队友、朋友、发小一同离开夜店。李维已经打了个小盹儿，醒来不知道几点钟，跟着就出来了。看到外面天空已微微泛白，便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一刻，内心一动。


    “我终于也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了。”李维心想，忽觉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