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算命小子和牛尾老道【下】

    “不敢！不敢！我只是害怕回去被师父责罚、洗内裤刷茅房之类的事情我可是再也不想做喽！”


    申远和刀仔又忍不住笑了笑、申远似乎猜到了一点，青城山应该是知道青牛印已经落在自己手上了、但现在他们恐怕也和终南山云隐门打着一样的心思，既想要回自家传承的法器又不想卷入当下五仙教鉴玉师敏珠林和玄一门的乱局里面。所以试探着派了这么一个不着四六的傻小子来试探自己！


    可云隐门还大大方方的把价值连城的锟铻刀送给了自己、且对自己还一无所求，只是单纯的示好！你青城山是道门正宗不假！但这么稀里糊涂的派来一个傻小子就想偷偷摸摸的取走如此珍贵的法印算是怎么回事？当自己傻子不成？


    想通此处的申远仰头饮尽了纸杯里面的啤酒、看着刘郎说道：“算了！不难为你了，你先回去吧！回去告诉你师父、就说我申某人虽有心将法印完璧归赵，但安全起见也不能随随便便就交给一个身无凭证的外门小弟子。告诉他、就连终南山的李七老前辈都可以前来一会，青城山道门也没必要如此小心翼翼。实在不行我前往山门亲自归还法印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申远摆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刀仔、刀仔会意，掏出钱包取了一沓钞票、探身轻轻放在了刘郎的手边。


    刘郎知道这是对方送给自己回程的路费、一时间心里叫苦，却又无法开口。


    申远笑道：“路费有了，身份证你自己去火车站那边找公家补办个临时的就行了。早点回去吧！刀仔把名片给他一张、、、回头你师父要是想明白了让他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别再折腾你这没怎么下过山的小徒弟了！”


    刘郎接过刀仔递过来的一张名片、整张脸皱的像个山东大包子一样，用带着哀求的口吻向申远说道：“申先生、真的不行吗？师父说鉴玉师都是大度洒脱的高人、好好哀求肯定会通融的！法印是青城山山门千年传承下来的圣物、、、、、、”


    申远摆摆手：“就是因为法器珍贵、所以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陌生人给带走啊？既是圣物、不说让你们打开山门敲锣打鼓的大礼奉迎！至少也得两方当家人客客气气的交接一下吧？你说你孤身一人两手空空的来此、张嘴就要带走青城山一脉的传承圣物！我给了你、如果将来青城山的人又跑来向我讨要、你说我又该怎么办？”


    刘郎愁眉苦脸的想了想、还傻兮兮的点点头，说道：“倒也是这个道理！”


    申远和刀仔正有点忍不住笑意、却突然听见身后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哎呦！你个蠢货！下山时都是咋个教你的？三两句就让人家给耍的团团乱转呦！你个瓜娃子哦！”


    刀仔双手插兜迅速站起身来靠在申远的身边一边戒备着刘郎一边向申远身后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蓝布道袍的瘦小老道正站在申远身后拐角边上跳着脚的骂着刘郎。


    刘郎眼睛一亮、嗖的跳起来，眼含热泪的奔向老道。嘴里说道：“师傅啊！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可算看见你了！我、、、我荷包被人骗走了、饿了两天刚刚总算找到申先生了，可无凭无据的申先生啷个会把那么珍贵的东西交给我嘛？还是师父心疼徒儿、来寻徒儿了，这两天可把徒儿害苦了哇！”


    瘦老道见刘郎奔了过来、竟然一下子跳了起来一个爆栗狠狠的敲在了刘郎的脑袋上！痛的刘郎‘哎哟’一声蹲在地上、眼泪水水都快流出来了，一个劲儿的叫委屈。


    瘦老道恨恨道：“你个瓜货！找到鉴玉师张开嘴巴讨要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找到了就是缘、张开嘴巴要了就是因！哪个还要你来想由头？”


    一听闻这句话、申远就知道遇到茬子了！这老道恐怕就是刘郎嘴里说的那个牛尾老道了。


    就听得牛尾老道继续训斥刘郎道：“还跟人说你师父是牛尾老道！说了几次了？要叫牛尾真人！晓不晓得？”


    刘郎擦着因为委屈加上疼痛流出的眼泪花、犟嘴道：“咋个就是真人了嘛？真人不是随便乱叫的、过去那是要敕封的撒！你连掌教堂都争不上得坐、连门主都不敢自称真人，我咋个说得出口哦！”


    牛尾老道大怒、“哎呀！你个、、、”正待继续收拾这个憨头憨脑的徒弟、那边的申远可看不下去了！这是什么意思？指桑骂槐的这是要翻天了吗？毕竟自己可是顶着一门之主的名头呢？


    见申远面色不虞、刀仔冷冷的说了一句：“二位！再搅闹不休我们可就不奉陪了！要管教门下请回青城山去管教！”


    牛尾老道顿了顿、还是又在刘郎头上狠狠敲了两记才罢手。扔下蹲在地上委屈的刘郎不管、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两手抱了个道家的拱手礼。申远也自回了礼，见这牛尾老道面色黢黑、皱纹堆叠，也看不出个具体年岁。一缕灰白色的稀疏胡须、虽说算不上邋遢，也绝谈不上整洁。对着申远说道：“青城山牛尾老道王三七、见过这代鉴玉师了！”


    既是陌生人主动上门、自然是要先报上自家身份，申远也谈不上是托大。也赶紧回了礼答道：“七十二代鉴玉师、申远，见过王老前辈。”


    老道点点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申远赶紧邀请、老道倒也不客气，也不去管他那憨货徒弟、一抬腿就入了席。


    申远看着牛尾老道、等着老道先出招，反正申远是打定了主意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把青牛印交给这师徒俩！不说像李七老爷子一般大礼相赠、至少也得表个同道之谊的态度吧？偷偷摸摸的就想取走自己的好东西然后装作不认识算是怎么回事？


    牛尾老道看着酒菜咽了咽口水、摇头说道：“让你见笑了、老道这么做也实是没有好法子了！青城山洞天福地已然闭了门、宁可不要这青牛印也不想再入世掺和这池浑水了，老道一是舍不得这传承千年的青牛印、这青牛印也算是一百多年前我这一脉的太师祖那里遗失出去的，老道要是能讨回来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因果。二嘛！当年出青城山随你曾祖一战的就是老道的师爷啊！门内这次虽然没明说、但不声不响的闭了山门却独独把老道晾在了外面，也算是让老道这一脉自己了却这段往事的意思了、、、”


    老道说的如此坦白、申远倒是有点没想到老道会直接开门见山的说这么多。不由得有点接不上话了。


    老道见申远沉默、倒也没多说道，伸手拿起筷子、便夹向菜品，刀仔开口问道：“道长要不要再上几个素菜？”


    老道嘴里塞着鱿鱼花摇摇头、咕咚一下咽了下去又伸手拿过申远面前的一瓶啤酒，也不用杯子、直接对瓶吹了一大口！打了个嗝、说道：“没事没事！道爷我下了山就不忌荤腥！”说着又把筷子伸向那盘刘郎一口未动的酱牛腱子肉来！


    抹着眼泪走过来的刘郎看到了、伸手捅了捅师父，说道：“师父！你怎么又吃牛肉了呦？你吃荤腥也就算了、、、道家弟子怎么能吃牛肉哦！”


    牛尾老道回头瞥了他一眼：“你个瓜娃子懂个毛线哦？老道绰号还叫牛尾老道呢！难不成还要在头上插根牛尾巴不成？咋个就不能吃牛肉？鱼肉吃得牛肉就吃不得？这又不是当年老君座下的那头青牛！”


    申远和刀仔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对开始满嘴川蜀味道的师徒，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一通大吃大喝、算账的自然还是刀仔，申远稀里糊涂的领着这活宝一般的师徒二人回到了疗养院。跟前台说明了一下、前台大姐还答应帮忙给刘郎这傻小子联系片区警务室补办一个临时身份证，然后安排师徒两人住在了申远的隔壁。


    房间里已经洗刷一番的牛尾老道王三七脱掉了已经泛着酸臭味儿的道袍换上了一件旧不拉几的短袖衬衫，申远感觉还是那种的确良质地的古董货了！


    也不知道牛尾老道是从哪里淘换来的、稀疏的灰白头发打散开来在脑后系了一个小马尾辫子，申远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不一会儿傻小子刘郎也坐在了师父旁边，申远只觉得师徒两人头上只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宾馆特供洗发水的味道。好像这俩人把那一管子免费洗发水都给用了一样！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围坐在茶几旁边、茶几上安然摆放着申远那枚随身携带来的青城法印、青牛印！


    “咳咳！那个、、、老道先观瞻观瞻！申先生不会见怪吧？”牛尾老道打个哈哈一边把手伸向青牛印一边讪笑着看着申远的脸色。


    申远淡淡的微笑了一下、抬手示意老道随便看。


    青牛印一入手、老道嬉皮笑脸的表情就是一肃！轻轻站了起来、双手结抱月观想印将青牛印稳稳托在手上，嘴里喃喃有词、、、、、、


    刹那间！申远只觉得四周猛地肃静了一般，一股从未感觉过的中正平和的灵力如碧海清波一般荡漾开来！重若泰山似乎又轻若鸿毛、、、端的无比神奇，这是他自己掌握青牛印的时候从未感觉过的！


    ‘好东西、、、怕是要便宜这俩牛鼻子了、、、’申远不动声色的暗暗想到，心里还在谋划着怎么把这青城山下来的老道给拉进自己一方的阵营、要是不行至少也得敲点好东西出来！


    牛尾老道显露了一手道门驱使正宗道门法器的手段、收了灵力后，慢慢坐在了沙发上面。一抬头！只见老道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两只昏花老眼是热泪盈眶啊！


    牛尾老道颤抖着张开嘴巴、对着申远说道：“果真是青牛印！果真是贫道老祖遗失在外的传承法器！天可怜见、三清开眼啊！如今鉴玉师慷慨相赠、这让老道我、、、”


    “等等！牛尾老前辈、这是怎么话说的？法印您最好还是先放下的好、我早就说过，相赠归还都不是问题。但这毕竟也是我祖上清清白白传下来的宝贝、这么、、、这么私相授受不太好吧？”


    牛尾老道两手捧着青牛印、一副死也不肯撒手的架势，开口说道：“小申先生这是什么话来着！贫道的身份证皈依证道协的证书可是带的齐齐全全的！贫道谨代表青城山道门可是真心实意的感谢鉴玉师山门大公无私的交还青城传承法器的行为的！贫道、、、、、、”


    “你住口吧你！少装蒜了！你现在就给我撂下一句痛快话！敢不敢开山门大礼迎青牛印回青城山？或者给我派些人手下来、最好是你们掌教真人亲自过来！给我风风光光的办个交接仪式、要不然！没门！”申远实实在在的是让这两个奇葩师徒给气炸了、干脆直截了当的叫起了板！逼着牛尾老道马上代表青城山表态。


    牛尾老道面皮哆嗦了几下、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了几圈，手爪子还是死死地握着青牛印不撒手。死皮赖脸的说道：“这是啥子理由啊？法印本来就是我们山门传承的宝物、物归原主才是正理撒！申先生难道还想要强取豪夺不成撒？”


    “哎呀！你个老牛鼻子！敢跑上门来坑蒙拐骗来了！现在还想要硬讹？”申远腾的一下蹦了起来！身后的刀仔立刻闪向门口堵在那里、然后用领口暗藏的通讯器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对申远说道：“门主！墨鱼他们几个已经就位！要动手随时可以拿下他们！”


    申远龇牙咧嘴的看着牛尾老道：“牛尾老道！事情都已经说的明明白白的了！除了我、通远堡的狐仙家恐怕也不会就这么让你们藏头露尾的带走青牛印！不代表青城山道门表个态、带走青牛印这事你想都不用再想！能做主、你就回去准备准备大开山门！不能做主、赶紧带你这呆徒弟回去请示掌教去！在盛京城是谁指点你们过来的我想你心里也应该有个数吧？”


    一提起狐仙家、牛尾老道气势就是一萎，眼珠子又转了转、还是梗着脖子说道：“我早清清楚楚的说过了！青城山洞天福地山门已关、半甲子内内门弟子闭关修道不会下山也不会迎客了！东西怎么说也是我青城山道门的传承宝贝、既然入了我的手就不会再遗失了！除非贫道师徒今日就地兵解身死、要不然怎么也不会交出来了！”


    牛尾老道身后的刘郎左看看右看看、脸红的像猴子屁股一样，都快哭出来了！忍不住向自己师父说道：“我滴个师父啊！你这、、、这也太丢人了啊！哪有这么请人归还东西的？不行、、、不行、、、不行您就回去跟掌教说一声还不成吗？”


    牛尾老道哆嗦了一下、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对刘郎说道：“你个瓜娃子哦！掌教那老龟儿不想让山门再卷入老十三门和玄一教的这场争斗中了、咱们折腾不起喽！咱爷俩、、、咱爷俩就是让掌教那老龟儿给踢出来的替死鬼哦！要是咱俩悄没声气的带回青牛印去、掌教还可能看在传承法器的面子上悄悄开山门放咱爷俩进洞天福地里躲着去，要不然、、、要不然咱爷俩就得在外面做个三十年的孤魂野鬼喽！哎呀、、、、、、”


    申远知道、牛尾老道这是跟自己诉苦呢！不过话里面有几分可信还有待商榷。便还是硬下心肠说道：“少说这些没用的东西！青牛印放下、回山门请示去吧！同意就给我打电话、我风风光光给你们把青牛印送过去，不同意就一拍两散！想偷偷摸摸的占便宜、门都没有！”


    牛尾老道心里其实也不想掺和进玄一门这池浑水里面、当年的是是非非风风雨雨卷进去了多少英雄豪杰他可是听师傅说的明明白白的，那么多一代天骄叱咤风云的人物就稀里糊涂的消失在了人世上。江湖人尤其是修行人其实大多看淡生死、但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谁愿意就跟一阵清风一般寂静无声的就消逝了呢？连个是非功过都没人能说清楚！


    本打算死皮赖脸的也得把青牛印偷偷带回青城山去、那样掌教看在青牛印的份上说不定就网开一面把自己爷俩收进后山里面的洞天福地好躲过这场风暴！毕竟自己一脉当年可是十三门里面响当当的一份子，要是风暴刮起来、有没有玄一门的人记挂起自己可不好说，万一来几个有累世夙怨的仇敌啥的、靠自己师徒二人咋个能逃出命来？


    尤其自己这个徒儿还是个憨的、、、、、、可虽然是个憨的、但也是自己的宝贝徒儿，尤其还是当年掌教真人都极其看重的特殊体质！老道当年费尽心思才从掌教那里把这个徒儿骗到手、、、、、、咋个舍得就这么稀里糊涂让他死球去？


    对峙良久、牛尾老道撒泼耍赖招数用尽，申远就是不为所动。两方就这么僵持下来、搞得所有人都累得不行，牛尾老道一心只想逃回青城山、不想掺和当下的乱局。


    申远却只想着把青城山一起拖下水、其实申远心里肯定五仙教的狐仙家也是打得这个算盘！


    最后、牛尾老道长叹一声，乖乖的把青牛印依依不舍的放在了茶几上：“算了、、、算了、、、缘分尽了！老道老了、收个徒儿还是个憨的！折腾不起了、、、唉、、、申先生，只当做老道没来过吧！若是还念及一点当年先人的香火情分、就好好保管这方法印，老道、、、老道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