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天平的守护者啊（3）

　　自古力不胜智，行苦手上动作虽快，但是心中也在不住盘算。

　　自打三人交手开始，万智周昆仑十三绝剑齐出，中间又夹杂了无数儒门招数。比如有数招抢攻，明明看着可以躲过，实则只能硬架，因为那招唤作“子率以正，孰敢不正”；再比如自己和初音先后加速，万智周的速度也瞬间呈几何数字上升，这是昆仑剑宗的绝学“昆仑之巅，人迹罕至”。

　　行苦和万智周同时成为轮回士，相互之间知根知底。就算不会用，起码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比如他深知万智周此时的心诀，也就是剑芒的核心究竟为何物。

　　恨怨悲苦憎怒嗔、仁爱慈孝耻义廉……是故恨人所以得仁，无爱者必不怨，不慈者必无悲，孝而有苦，憎后耻来，义自怒生，廉人心嗔。夹天地七大苦，破人情七大碍，遂舍善恶之心，得称剑神。

　　正是因为万智周舍弃了原本的善恶之心，这才从剑圣的圣位上脱出，走上了高高的神坛。而他的剑术也以昆仑绝剑为主，因为这是天界所传的秘藏。

　　可这并不足以让行苦畏惧。虽然现在自己和初音两人联手都占不到上风，甚至隐隐约约还有被压制的感觉——这是因为万智周有着大宇宙意识的支持，行动起来自然要比两人方便得多——但是行苦最顾忌的可不是昆仑剑宗的剑术，而是他习自儒门正宗剑法。

　　儒家练气古已有之，书圣王羲之的笔力可以入石三分，若是计算一下力量，必定极为可怖。只可惜唐太宗李世民为了打压世家，各种手段迭出。世家一衰败，全国文化必然衰败，思想审美上大倒退。唐太宗打压世家的做法，结果是连书法都失传了，汉字仅存字形而无运笔之法。唐代八大书法家，沿袭魏晋古法的仅有虞世南一人，其他都是新法。书法仅是小道，便有此不可挽回的损失，可见汉文化整体损失多么惨重。再加上后来宋朝以士大夫驭军、明代仅重八股，导致于儒门手段尽失，儒生们都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除了心学大师王阳明练就了一身本事以外竟然再无一人习得儒门之法。

　　万智周是千年之后的后人，自然不可能让这些懂得儒家练气手段。但他是轮回士，可以去这些已经逝去的时间中找回真迹；他也是真名颂咏师，可以把这些已经死去的先辈作为英灵召唤回来；他还可以直接从光球那里兑换，把原本已经有的秘笈给兑换出来。通过种种方法，他终于拼凑出了儒门练气士的手段，也练就了只属于自己一人的功夫。

　　“孝为义之本、哀为礼之本、勇为战之本、农为政之本、嗣为国之本、力为财之本”的“六本剑”，“润泽以温，仁之方也；鳃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博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洁之方也”的“五德剑”，“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的“四端剑”，还有最后的“智、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的“三达剑”，这些才是昆仑剑圣万智周的另一手杀招。六本剑固然不如十三绝剑的犀利，但也易于修习，更是儒门剑术的基础。到了至上的三达剑，已经完全凌驾于十三绝剑之上。也正是因为三达剑的最后一路，行苦的绝招也不敢拿出来，因为那是自己的绝招的克星。

　　（但是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用这四路剑术，这是为何？）

　　遂舍善恶之心，得称剑神……天子之剑……我道号为圣，但也始终只是人，那么便让此身化为神就是……等等！

　　“神”和“人”两个字从行苦的眼前依次划过，甚至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为此他还险些中了万智周一记“穿心剑蛊”。但是他随即便激动了起来，因为他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

　　“老万，你的六本剑呢？”行苦朗声喝道，“五德、四端、三达……都哪儿去了？”

　　“谁知道呢？”万智周一面用左手连续发出四记“剑飞”，右手持剑洒下“无形剑影”，将初音也连续逼退了两步，“你若要看……大家一世人两兄弟，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昆仑剑圣说到做到，只见他右手长剑探出，左手却是向后侧移去。双手长袖垂下，如同白鹤之双翼，长剑更是有如鹤喙一般。脚下步法轻点，时前时后，好像是庙会上祭神的舞蹈。

　　这是专门配合“三达剑”的“鹤舞七星步”。阿修罗王出言邀战，来自于昆仑山上的仙人当即下了十二重楼，挟着昆仑山上的冰雪和天地间顶级的智慧而来。

　　“不对，我要看的不是这个。”行苦摇了摇头，“‘智剑平八方’谁都能练，我要看的是你的‘仁剑震音扬’……不要说是仁剑、勇剑，哪怕是六本剑中的‘哀为礼之本’也成。”

　　万智周依旧是面色不变，手中长剑不住递出。虽然没了刚才昆仑绝剑的光耀，但却同样暗藏杀机。“智剑平八方”以智为名，又是孟子所提倡的“三达人”中的品级，自然是犀利无比。

　　汉学最盛行的地方乃是台湾，而王阳明所创的心学则在日本极有市场。这些儒家著作初音也是读过的，听到行苦此言，初音脸色猛的一变，显然是想到了其中关键。

　　“姓万的，你不是不想用，而是根本用不了。”行苦迎面就是一记铁拳，万智周连忙侧身闪过，这才逃脱了破相之厄，“哀为礼之本，天道无情，如何容得你哀伤？鳃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自然也不需要行义……”他的嘴上说话越来越快，心中也愈发的明晰起来，“……恻隐之心，仁之端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讲求的是无私无欲，仁义自是无用。最终的勇剑你自然也使不出来，因为你是至上之神，要的是清明正直，不需要丝毫的勇力！”

　　最后一个“力”字甫一离口，行苦手上顿结智拳印，面上好似有恶鬼附体一般，瞬间变得狰狞无比。“三障大威德恶鬼真昧火”应声而发，这并非是人间生火、天上神火，而是饿鬼道深处的业火。大威德更是饿鬼道鬼王名，相传钟馗便是大威德鬼王，就连昆仑剑圣也不得不暂避其锋。

　　“现在的你是剑神，是神而不是人！天神地人鬼五等仙，神有神的短处，人也有人的长处。因为你是神，所以你没法再用和人间有任何关联的剑术！”行苦手中结了宝瓶印，这是象征“我心即禅，万化冥合”的印诀，“给我时间！我要开‘六道轮回’！”

　　话音刚落，万智周便是一剑飞遁而起，直取行苦。初音却先是一剑佯攻，随后一记手刀劈出，硬生生的将万智周给拦了回去。两人原本是一守一攻，这下却是攻守互易，主客也瞬间对调了过来。

　　“心向光明城，身陷修罗殿。”

　　与“昆仑剑圣”一样，行苦也有着自己成建制的功夫。“罗恸罗障月阿修罗心经”是阿修罗道，“阎浮提南瞻部洲人间香袖”是人间道，“底栗车卵胎湿化四绝手”是畜生道，“泥犁耶十八泥犁地狱经”则是地狱道。再加上刚才施用的“三障大威德恶鬼真昧火”乃是饿鬼道，此时展开的“天诀”是天道。以天诀无上正气引领，佐以阎浮提之妙奥，罗恸罗之威猛，兼加极恶三道之诸般诡秘。六道轮回齐聚，天上地下，一切万物，无脱六道轮回。

　　“如舍五伦德，如破三教谒。”行苦的嘴唇蠕动，身侧六尊法相依次出现，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六道轮回一一开启，就连身后的佛国也没入其中，“得架超世志，缘尽爱憎灭。明朝伴古佛，永脱六道业。”

　　只要是在这世间，不管是喜欢，是厌恶，是得利，是受害，谁都离不开“六道轮回”。行苦双手一合，六道轮回顿时结成。

　　只听得一声龙吟当先发出，一条黄色的巨龙便从中冲了出来。

　　神胎宝血符天箓，一代真龙海中生！

　　巨龙化作了一个身穿黄袍的人形，腰佩双刀，如同应龙在天之双翼。看到这个人影，万智周身形一震，就连手上的“剑豹”也使得慢了半分。而就是这半分的功夫，他又险些被初音一剑刺中。

　　原本以万智周的修为来说，就算出现什么奇怪的事物也绝不会出现战斗中手抖这种事情。但是他还是震惊了，因为这个人是他的心魔之一。

　　五色龙王陈孟康驾到！

　　不仅是他一个，紧随其后又有一只奇大无比的奇形火鸟从六道中冲出，首、翼、爪、喙、尾等部全部都是由火焰所组成，不正是凌光神君？再后面风风火火冲出的那个半虎半人，不是白虎西斗神君又是谁？

　　当年万智周没能救下所有的人，多年以来一直愧疚在心。今日死人居然在自己的面前重生，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是真是假，不禁大为震动。

　　“原来……如此。”万智周涩声说道，“当年一战结束之后，你将他们的一点英魂藏在了‘六道轮回’之内。六道轮回可以隔绝万物，自成一界，因此也将时间和空间都排除在外。只要你不打开六道轮回，在关键时刻就可以让他们出来助你一臂之力……但是他们又能放几招？你以为这几招的功夫有用吗？”

　　越来越多的轮回士从六道轮回中跃出，以魂魄的形式浮在了半空中。一个身上穿着重铠手中还拿着一柄骑士剑的西方金发男人理了理自己额前的头发，扬声问道：“monk，需要我们来帮什么忙？这么大动干戈的。”

　　行苦手中忙于结印，并没有功夫去答话，只是用下巴抬了抬，示意金发男向场中看。金发男人一看顿时皱起了脸：“不是吧？你是要我们打miku酱？还是要我们打昆仑君？”

　　行苦并没有正面去答话，他只是哈哈大笑道：“我要你们陪我打最后一仗！”

　　金发男人愣了一下，随后也爽朗的笑了起来：“那好，我们这些死人就陪你去打完当年的最后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