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san值保卫战

　　“任何战争到最后都会化作木棍与木棍的搏斗——又或者说战争的本质就是用不同型号的棍子击打对面的脑袋，直到物理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

　　他们显然无法理解现在天穹上发生的事情。

　　神明与神明的战争总是如此，先前冥王同外侧者的争斗或许还便于理解些——

　　因为冥王总是简单粗暴的，但现在降临于这片星空的却是黑暗之王，比起冥王，黑暗之王所代表的显然更加浑浊与繁杂。

　　转换为人类可以理解的语言，大抵应该是黑暗之王正在用棍子猛击外侧者的要害——这已经是最愚蠢浅显的描述，

　　或许再换一种说法，在人类可以观测到的时间维度上，再过一段时间——或许是永恒——黑暗之王与外侧者之间只会存在一个。

　　另一个则消失？被击碎？毁灭？人类理解不了这些。

　　莫塔里安眯起的双瞳中映着那活起来的星空，那里现在就像是梵高的画一样古怪，却又更加诡异，

　　无数太阳升起来，形状全都一模一样，有大有小，每个圆灿灿、黄橙橙的恒星上又都有着笑脸，似笑非笑，半合起来的眼像是在盯着原体一样。

　　肮脏的条条道道——或许是光——莫塔里安不懂，那些淡黄的、鹅黄的、赤橙的、亮白的、金黄的粗糙线条像是旋转的水涡般自恒星之上延伸出来，在天空上肿起来，像是遒劲的树根、又像是寄生虫吸血的吸管、蠕动着扎进星空。

　　在那些树根蔓延的区域，无数密密麻麻小的，动来动去的，很小很小的淡米色小点挤在一起扭动着，最开始莫塔里安将它们认成了某种团在一起，更大的蠕动的团状物，随后原体才恍然大悟地意识到，那是由数以亿计更小的小东西拥挤在一起聚成的嵌合体。

　　如果原体愿意再仔细看下去，他最终会发现那些小东西正是刚刚自他与基利曼身边冒出的淡金色人形虚影，但跟那些虚弱的虚影不同，在祂的神域上，所存在的皆是实体。

　　那些都是人。

　　还好莫塔里安及时移开了眼，在他意识到自己需要保持理智前，原体感到头皮发麻，或许他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那些多多的小东西们，正在那淡金色的神域上跪拜着祂，朝向祂的方向——在那树根或者吸血的触手聚集的顶端，那个存在正在那里，肮脏、作呕、圣洁。

　　那乍一看像是个人。

　　一个全身因为发光，而整体呈现出淡金色的人。

　　像是一个端坐在王座上的人，又或者是正在庄严站立，手中正攥着他的宝剑。

　　但如果仔细看，事情就略微出现了一点麻烦、一点倾斜。

　　作为现在唯一一个拥有自主意识并决定继续打量黑暗之王的原体，莫塔里安后悔他自己做出了这一决定。

　　首先他需要理解，黑暗之王并不只是单纯是那个最中央的巨大人形，实际上，那些淡金色的光芒，那些根脉，那些团在一起的小人，那些都是黑暗之王——只不过现在他所看向的那部分更接近核心，也更接近最初的那个尼欧斯。

　　那看起来……像是一个奇形怪状的大脑。

　　是了，那个说不出那里古怪的巨人——现在莫塔里安知道哪里不对了，祂看上去很粘稠，很胶质，即便祂在发着光——随后原体看清了，那些祂盔甲上的花纹，祂睁开的双目与紧抿起的嘴，更像是大脑沟壑所形成的线条。

　　又或者是癌症肿瘤挤成的肉质沟堑，反正大抵肿瘤跟大脑没什么区别，就像是统治者跟统治者之间没什么区别。

　　他们都需要巨量的资源与供给。

　　同时是一团肉。

　　毕竟人就是肉！

　　再怎么样，人就是肉，机械教的那些金属人自诞生之初也是肉——于是这就是人类的某种定义。

　　于是黑暗之王是由肉组成的；也是由人组成的；或者再具体些，由人肉组成——

　　人就是由人肉组成的，黑暗之王也由人肉组成，但似乎有哪里有点不对，人肉与人肉所组成的造物大抵也有着区别，就像是人跟用人肉堆起来的肉堆一样。

　　凝视着那些肉与肉挤出来的沟壑，暗色的阴影恍惚间迅速扩大，最终化作全部的黑暗，先前的一切都变作黑色，肮脏的、杂色的黑。

　　而在黑与金的最外侧，在实质神域的边缘，那些纯粹的闪亮能量与这些肉质的东西相接，在触碰到外侧者光芒的地方，黑暗之王的神域就像是烧焦一般微微翻卷起来，但随后那些活着的、蠕动着的金色再度扑上去，覆盖住那些能量流的部分。

　　无数巨大的亮白色光球在一阵空间的扭曲后突兀地出现在黑暗之王的神域之上，就像是球状闪电般极度不稳定。

　　其中的有些成功爆开了，在一阵炫目的亮白间在神域内留下混乱的焦黑，有的则被拔地而起的肉根裹住，随后消逝。

　　某些空间肉眼可见地异变着，莫塔里安注视着，感到神域内的规则改变了，那些正在朝拜的小人萎靡地消逝下去，却又在下一个转瞬再度长起。

　　而在外侧者那边，形势也并不怎么乐观，金色的风暴肆虐，无数诡异的人状物自亮白的光河中站起，随后撕开亚空间与物理世界的隔膜，将外侧者的力量倾倒引入亚空间内。

　　偶尔，一阵诡谲的吟唱自星空深处般腾起，纯粹的能量态星神其外侧明晰的光边缘便会不稳地波动起来。

　　同时，人类无法接受的尖啸会一同响起，撕裂那金与黑的大地，让那些小人在痛苦间崩溃为离子态的颗粒。

　　大抵就是这样了，有的没得，管它们怎么打，总有人幻想神战该是极度震撼与宏伟的，但没有人认为那会是低等生物无法承受的吗？莫塔里安总觉得作呕，他宁可跳进冥王的神域。

　　莫塔里安实在不愿意再看下去，在他不由自主抬起的双手插进他的双目前，原体停止了自我虐待，他终究放弃了朝向黑暗之王对视的叛逆之举，他移开目光，灵魂颤抖。

　　***。

　　他不由自主在心中骂了一句，感慨现在引领人族前行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鬼东西，真不是个东西，这样看大抵人类也不是个好东西——这个银河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哦，除了哈迪斯。

　　一切例外都可以是他，因为事实如此。

　　莫塔里安直觉上现在很想呼唤冥王来把这该死的亵渎的黑暗之王直接吞了，最好渣都不剩——但他却不能这么做，按照计划，黑暗之王是用来牵制外侧者的。

　　他也不愿意让冥王吞下如此作呕的存在，诚然，冥王在大部分存在眼中是一坨，但现如今的黑暗之王也是一坨——并且在莫塔里安眼中，黑暗之王的一坨更加难以忍受。

　　这样，莫塔里安想到，他现在希望外侧者战胜黑暗之王，然后他们几个原体再收拾被重创的外侧者，总之黑暗之王这个东西消失地越快越好。

　　原体闭目，在混乱的灵能乱流间尽可能稳住自己灵魂，现在是难得的休憩时间，趁着黑暗之王跟外侧者的搏斗间隙，他们需要尽可能整合力量——等待着给于战争的胜利者新的一击。

　　基利曼朝他关切地瞥了一眼，莫塔里安不语，只是默然将自己的灵能域扩大——他们需要唤醒更多的原体与军团战士。

　　………………………………

　　[我想吐。]

　　这是【莫塔里安】在跌跌撞撞走出灵能传送门的第一句话，他几乎是立刻跌在了卡利班的土地上，任由自己与大自然亲密接触。

　　卡利班野蛮生长的杂草戳在他的脸上，但原体无心拨去它们，他只是止不住地干呕着。

　　他们终于暂时离开了冥王所影响的范围，不知为何，在战舰驶入某一星域后，【莫塔里安】能够感觉冥王的影响骤然小了不少，但他现在无暇顾及其他。

　　他身后，一手拽着一个色孽大魔的珞珈也踏出了灵能所组成的临时跃迁门，将两位已然不省人事的色孽信徒扔到地上，顺便再给【安格隆】补了一黑石矛。

　　已然因为注视冥王而昏迷的【安格隆】闷哼了一声，更加接近死人了。

　　但他们不会放任【安格隆】彻底死去——随后归于另一命运线。

　　珞珈抬头，他那种该死的，即便缝起来也让人感觉似笑非笑的表情很让【莫塔里安】恼火，斑驳的光影自卡利班的巨木中投下来，却不是阳光，而是某种更加难以言喻的光。

　　【卡利班……】

　　珞珈淡淡的声音响起，

　　【衔尾蛇的所在地，也是他所最信任长子的封地，永无法被侵蚀者，永不堕落的骑士，命中注定的被选中——或许就像是他选中我作为信徒那样。】

　　【过誉了。】

　　平静沙哑的声音忽然自一旁的树丛中响起，【莫塔里安】吃了一惊，半趴在地上的原体猛地向一旁看去——他最开始甚至没察觉到附近有人存在。

　　一个胡须凌乱，长发斑驳的，像是野兽一般的绿眸望向他，巨人自他蛰伏的树丛中站起，

　　【莱昂·庄森，】

　　珞珈朝狮子点点头，

　　【许久不见，你比我想象中变化得还大。】

　　莱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

　　【许久不见，你们也变了不少。】

　　随后，他看向珞珈，即便外表狼狈，就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迈守林人，但他的眼中依旧有着某种极其危险的光芒。

　　【你就不确定我是正确的那个吗，奥利瑞安？】

　　珞珈摊手。

　　【我只是联系了祂让我联系的那一个，只有一个狮子知道我们降临的消息，只有一个狮子处在正确的时空上，也就是你。】

　　狮子只是盯着珞珈，眼睛一眨不眨——这股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珞珈这个神棍终于有些不自信了。

　　【莫塔里安】早就站起来了，也很乐意看到这个神棍吃瘪，被封锁的记忆在看见莱昂时恢复，【莫塔里安】想起了他们那边的狮子，令他震撼的是，两只狮子给他的感觉几乎如出一辙。

　　[你错了。]

　　被除名者【莱昂】——也就是之前一直跟珞珈对话的那个原体说，直到现在，珞珈露出些许惊愕，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

　　[但我的确是来帮助你们的人，]

　　【莱昂】说，

　　[另一个我——也就是你所联系到的，你们命运线中的狮子正在这片森林的尽头呼唤【基利曼】与奸奇。]

　　[计划是一致的，]

　　【莱昂】向前踏了一步，珞珈不动，而【莫塔里安】则惊愕地打量着【莱昂】——他有点震惊。

　　[两位父亲都将他们最后的嘱托，最后的计划，最艰难、最不讨好的任务交给一号，因此不论哪一个我，都将不辱使命。]

　　珞珈不语，随后，原体只是再度一手一个，拽起两位色孽大魔，随后用头示意这位【莱昂】带路。

　　[等等，我有些困惑。]

　　【莫塔里安】说，他们已经跋涉在卡利班的森林间了，这里的树木见鬼地比【莫塔里安】这辈子见过的树木都要阴森、高大、茂密。

　　[也就是说，你逃出来了，一号？我原本——但不论如何，我由衷地恭喜你自【基利曼】那个混蛋手下逃出来。]

　　被除名者点头，

　　[【科兹】救了我，他现在也在卡利班，跟再另外的莱昂在一起。]

　　[康拉德也在？跟这一命运线的莱昂待在一起？]

　　【莫塔里安】眨眨眼，没想到在这种鬼地方还能遇见好几位他们那边的故人。

　　[是的，但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是也不是。]

　　[？]

　　【我想有必要让你知晓卡利班现在的状态，】

　　一直沉默不语，力大无穷，拖着两个昏厥色孽信徒的珞珈忽然插话道，这让【莫塔里安】诧异地回头看了眼这位神棍，虽然原体的嘴跟眼都被缝住了，但【莫塔里安】仿佛感觉珞珈在微笑。

　　【现在卡利班很混乱——不光反映在命运上，还反映在时间上，我想此时此刻，这里是一切混乱与重迭的唯一点。】

　　【你知道薛定谔的猫吗？另一位莫塔里安，卡利班此时此刻就是那个正在重迭的盒子。】

　　【莫塔里安】确定他看见了珞珈的微笑。

　　【因此，因为人类之主的选择，现在卡利班上有很多只猫。】

　　秃头的原体如此说，【莫塔里安】听见了他们前面，狮子的一声冷笑。

　　狮子大抵也是猫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