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妻子穿着一件淹没脚踝的紫红色长裙,端坐在你那辆桑塔纳轿车的副驾驶座位上。一股刺鼻的樟脑球味儿,从那件裙子上源源不断地挥发出来。长裙的前胸和后背上缀满耀眼的圆形亮片,这使我联想到,只要把她扔到河里,她马上就会变成一条鱼。她头发上喷了摩丝,脸上抹了脂粉,白得如同石灰的脸与褐色的脖子对比鲜明,使她的脸仿佛戴了一个面具。她脖子上戴着一条金项链,手上戴着两个金戒指,俨然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司机小胡起初耷拉着长脸,直到你妻子塞给他一条香烟,他的脸才变圆。

  我与你儿子坐在后排座位上。在我们身体周围,堆积着十几个花花绿绿的盒子,盒子里有酒,有茶,有糕点,有布料。这是我乘坐西门金龙的吉普车进入县城之后第一次返回西门屯。当时我是一条出生三个多月的小犬,现在我是一条饱经沧桑的大狗。我心情激动,两只眼睛忙不过来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公路笔直宽阔;路旁花树葱茏;路上车辆稀少;小胡开车贼猛。小车像插上翅膀一样飞起来了。我感到不是小车插上翅膀飞起来而是我肋间生出双翅飞起来了。我看到道旁的花木纷纷向后倒去,又纷纷往下落去,我感到公路像一道黑色的墙壁缓缓地竖了起来,路边的大河也跟着竖了起来。我们就沿着那直通天际的黑色道路往上爬行,而身边的大河之水犹如巨大瀑布飞泻而下……

  相对于我的兴奋和狂想,你儿子则表现得极为镇静。他手捧着一个游戏机,在我旁边,聚精会神地玩着“俄罗斯方块”游戏。他的牙齿咬着下唇,双手的大拇指灵巧地揿着按键,每当出现一个失误,他就会烦恼地跺一下脚,嘴巴里“噗”地喷出一口气。

  这是你妻子第一次打着你的旗号调用你的公务车还乡,往常里她总是乘坐公共汽车或是骑着自行车驮着你儿子还乡。这是你妻子第一次艳妆华服像个官太太一样还乡,往常里她总是灰头土脸、穿着溅满油星子的旧衣还乡。这是你妻子第一次携带贵重礼物还乡,往常里她总是带着几斤现炸出来的油条还乡。这是你妻子第一次带着我还乡,往常里她总是把我锁在院子里让我看守家门。自从我为她揪出了你的小情人庞春苗后,她对我的态度明显好转,或者说,她对我的重视程度明显加强。现在,她经常对着我絮絮叨叨讲她的心事,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盛放她那些语言垃圾的塑料大桶。她不仅仅把我当成了倾诉对象,还把我当成了她的狗头军师。她经常犹豫不定地问我:

  “狗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狗啊,你说她会离开他吗?”

  “狗啊,你说他这次去济南开会,她会不会去找他?”

  “狗啊,你说他是不是根本没去济南开会,而是带着她躲到什么地方去肉麻?”

  “狗啊,你说是不是真有那样的女人,没有男人肉麻她就活不下去?”

  对这些连篇累牍的问题,我全部以沉默对之,我只能以沉默对之。我默默地注视着她,心思随着她提出的问题大幅度地跳跃着,时而飞上天堂,时而坠入地狱。

  “狗啊,你给评评理,是他的不对,还是我的不对?”她坐着一个小方凳,背靠着厨房的案板,在一块长方形的磨石上,磨着那些生锈的菜刀、锅铲和剪刀,她好像要借着这个与我倾心交谈的机会,让家里所有的铁器重放光芒,她说,“我是没有她年轻,是没有她漂亮,可我也是从年轻时走过来的,也是从漂亮时走过来的,你说对不对?再说了,我不年轻,我不漂亮,他呢?他不是一样吗?他即便年轻时也没漂亮过啊,他那半边蓝脸,半夜里一开灯,吓得我直打哆嗦啊,狗,狗,要不是被西门金龙那流氓坏了名誉,我怎么肯嫁给他?狗啊,我这辈子就毁在他们哥俩手里了……”她说到动情处,眼泪跳出眼眶,落在胸襟上,“现在,我老了,我丑了,他升官了,他发达了,就想扔掉我,像扔掉破鞋烂袜子一样,狗,你说,天理何在?良心何在?”她奋力地磨着刀,断断续续地说,“我要挺起来!我要硬起来!我要把自己身上的锈磨去,像这把刀一样,放出光来!”她用指甲盖儿试试刀锋,刀刃在指甲上留下白色的痕迹,此物已成利器,她说,“明天我们回老家去,狗,你也去,我们用他的车,十几年来,我从来不用他的车,不占公家一丁点便宜,维护了他的好名声,他的群众威信,有一半是我帮他树起来的。狗啊,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咱们不忍了,咱们也像那些当官家的女人一样抖擞起来,让人们知道,蓝解放有太太,蓝解放的太太也能上得台盘……”

  轿车越过新修的财富大桥驶入西门屯,当年那座低矮的小石桥被废弃在新桥的右侧,一群光屁股的男孩子,站在那小石桥上,变换着姿势,接二连三地、扑通扑通地跳到扎到跌到河里,激起溅起砸起一簇簇一串串一片片水花儿。这时,你儿子才停下了手底的游戏,从车窗望出去,脸上出现羡慕的神情。你妻子对你儿子说:

  “开放,你大姨家欢欢在那里。”

  我模模糊糊地回忆起欢欢和改革那两张小脸。欢欢的小脸干干巴巴、干干净净,改革的小脸白白胖胖,但嘴唇上总是沾着鼻涕。他们俩幼时的气味还储存在我的记忆里。我回忆着他们的气味时,与八年前的西门屯有关的数千种气味便如一条气味的大河,汹涌而来。

  “这么大了,还光着屁股玩。”你儿子嘟哝着,不知是鄙视还是羡慕。

  “待会到了家,嘴巴要甜,要有礼貌,”你妻子说,“要让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高兴,要让亲戚朋友佩服。”

  “你弄点蜂蜜抹到我嘴上好了!”

  “这孩子,你就气我吧,”你妻子说,“那几罐蜂蜜,就是给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你亲手交给他们,就说是你为他们买的。”

  “我哪里有钱?”你儿子赌气般地说,“说了他们也不信。”

  在你妻子与你儿子的拌嘴声中,轿车驶上大街,街道两边那些八十年代初期新建的、整齐划一如军营的红砖瓦房墙上,都用白色石灰刷上了大大的“拆”字,旧村的南边田野里,挖土机隆隆地响着,两台起重机,高举着橘黄色的巨臂,静静地等待着。西门新村的建设已经开工。

  轿车停在古旧的西门家大院门前。小胡按响了喇叭,立即从院子里涌出了一群人。我嗅到了他们的气味看到了他们的脸。他们的气味里都添加了陈旧的信息,他们的身上都增添了脂肪,他们的脸都增添了皱纹,蓝脸的蓝脸,迎春的棕脸,黄瞳的黄脸,秋香的白脸,互助的红脸。

  你妻子没有急于下车,等待着司机小胡转过来为她打开车门。她撩着裙子下车,因不习惯高跟鞋几乎跌倒。我看出她极力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借以掩饰左臀的缺失。我看到她的左臀已鼓胀,散发着海绵的气味。为了这次意义非凡的还乡她可是煞费了苦心。

  “我的闺女啊!”吴秋香喜气洋洋地叫唤着,最先扑上来,看那股冲劲儿,她似乎要拥抱女儿,但到了面前却突然僵住了。我看着这个当年身体苗条、如今两腮下垂、腹部凸出的女人脸上那种既有亲爱又有谄媚的表情,看着她伸出几根弯曲的手指,抚摸着你妻子裙子上那些亮片,她夸张地——这才是她的本色腔调——说,“哎哟,这是俺的二闺女吗?俺还以为是天女下凡了呢!”

  你的母亲迎春拄着拐棍凑上来,她的半边身体已经不灵便,她举着那只显得软弱无力的胳膊,对你老婆说:

  “开放呢?我那宝贝孙子呢?”

  司机拉开车门,提出礼物,我纵身跳出。

  “这是狗小四吗?我的天哪,长成一头小牛啦!”迎春说。

  你儿子似乎有些不情愿地下了车。

  “我的开放啊……”迎春喊叫着,“让奶奶看看,几个月不见又长出一大截了。”

  “奶奶好。”你儿子说,你儿子又对围拢上来摸着他的头顶的你父亲说,“爷爷。”两张蓝脸,一张粗糙苍老,一张娇嫩鲜艳,构成相映成趣的生动画面。你儿子一一地问候他的姥爷、姥姥、大姨。你母亲纠正你儿子道:“该叫大娘才是啊。”互助说:“都一样,叫大姨更亲嘛。”你父亲问你妻子:“他爸爸呢?怎么不回来?”你妻子说:“他到省里开会去了。”

  “进屋,进屋!”你母亲用拐棍捣着地,用一个家长的权威口吻说。

  “小胡,”你妻子说,“你先回去吧,下午三点,准时来接我们。”

  这一群人,簇拥着你的妻子和儿子,提拎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盒子,进了西门家大院。你以为我被冷落了吗?没有,就在人享受着天伦之乐时,一条白毛黑花狗,从西门家大院里窜出来。同胞狗兄弟的亲切气味,猛烈地扑进我的鼻子,往事历历涌上心头。狗老大!大哥!我兴奋地叫着。小四,我的四弟啊!它也冲动地叫嚷着。我们的叫声惊动了迎春,她回过头,注视着我们:

  “老大,小四,你们哥俩儿,有多少年没有见面了呢?让我算算……”迎春掰起指头,数着,“一年,两年,三年……啊呀呀,你们八年没有见面了啊,狗八年,等于人的大半辈子啊……”

  “可不是怎么着,”一直得不到说话机会的黄瞳说,“狗活二十年,等于人活一百岁。”

  我们碰碰鼻子,互相舔舔面颊,然后用脖子互相摩擦,用肩膀互相碰撞,表达我们久别重逢的欢欣和感慨。

  小四,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我的大哥眼泪汪汪地说,你不知道我和你二哥有多么想念你们,想念你,想念你三姐。

  二哥呢?我着急地问着,同时张大鼻孔,搜索它的信息。

  你二哥家最近遇上了丧事,狗大哥同情地说,你还记得那个马良才吧?对,就是你家主人的姐夫,很好的一个人,吹吹,拉拉,写写,画画,样样都能拿起来,当着小学校长,挺好的一个美差,人民教师,谁不尊敬?可他偏要辞职去给西门金龙当副手。被县教育局不知哪个领导批评了几句,回家后心情郁闷,喝了几杯酒,说要出去撒尿,站起来,身体晃晃,一头栽倒,就这样死了。嗨,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们狗,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的大哥说,怎么,他们没把这消息告诉你家主人吗?

  我的男主人,最近勾搭上了一个年轻姑娘,你猜是谁?就是三姐家主人的妹妹,回来要跟这一位,我用下巴指指在大院里手扶杏树与互助说话的合作,悄声说,离婚,这一位,差不多疯了,这几天刚缓过点劲儿来,你看她今天这模样,是专门回来断那蓝解放的后路的。

  嗐,果然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狗大哥说,咱们当狗的,只能听主人调遣,为主人服务,这些麻烦事儿,不归我们管。你等着,我去叫老二,咱们哥仨好好聚聚。

  何必大哥亲自去跑,我说,咱们狗类,不都有千里传音的本事吗?我仰起脖子,正要嗥叫,就听到大哥说,不必叫了,你二哥,已经来了。

  我看到,从西方向,来了我的二哥和它家的女主人宝凤。狗二哥在前,宝凤在后。宝凤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瘦高的男孩。改革的气味从我记忆中浮上来,这小子,长得可真高。有人说我们狗眼看人低,呸,那是放屁。在我们眼里,高的自然高,低的必然低。

  我大哥高声喊叫着:老二,你看看这是谁?——二哥,我大声叫着,跑着迎上去。我二哥是一条更多地继承了父亲基因的黑狗,它的面相与我有几分像,但身体比我小得多。我们哥仨,拥挤在一起,碰碰撞撞,磨磨蹭蹭,表达我们久别重逢后的愉快心情。闹过一阵之后,它们问起狗三姐,我说三姐很好,生了三匹小犬,卖了很好的价钱,给主人家创汇增收。我向它们,问起狗妈妈的情况,它们沉默一会儿,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对我说:妈妈是无疾而终,寿尽而亡,而且死后尸身得以保全,老主人蓝脸,亲手钉了一个木板箱子,把我们的狗娘,安葬在他那块宝贵的土地上,这已经是非常高的礼遇了。

  我们哥仨的亲热劲,引起了宝凤的注意。她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我想大概是我的身体过于庞大和我的面相过于威猛而让她心中惊悸吧。“你是狗小四吗?”她说,“你怎么能长这么大呢?当初你可是一个小落子啊。”

  她在注意我的时候,我也在注意她。轮回四世之后,西门闹的记忆虽然没有消逝,但已经被无数的后来事镇压在底层,我生怕一旦折腾起这些久远的往事,会把大脑搞乱,弄不好会得精神分裂症。世事犹如书籍,一页页被翻过去。人要向前看,少翻历史旧账;狗也要与时俱进,面对现实生活。在过去的历史册页上,我是她的父亲,她是我的女儿;在眼前的现实生活中,我只能是一条狗,而她则是我的狗兄弟的主人和我的主人的异父同母的姊妹。她面色灰白,头发虽然没白但枯槁犹如墙头上的霜后草。她身穿黑衣,鞋面上裱着白布。她为马良才戴孝,身上散发着与死者打过交道的阴郁气味。在我所有的记忆中,她都是郁郁寡欢,脸色苍白,很少有笑容,偶尔有一笑,那也如从雪地上反射的光,凄凉而冷冽,令人过目难忘。在她的身后,那小子,马改革,继承了马良才的瘦高身材。他幼年时脸蛋浑圆,又白又胖,现在却长脸干瘪,两扇耳朵向两边招展着。他不过十岁出头,但头上竟有了许多的白发。他穿着蓝色短裤、白色短袖衬衫——西门屯小学的校服——脚上一双白色胶鞋,双手捧着一个绿色塑料盆子,盆子里是鲜艳欲滴的紫红色樱桃。

  我在两个狗哥哥的带领下,在屯子里转了一圈,尽管我少小离家,除了西门家大院之外,对屯子并无多少印象,但这里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就像莫言那小子在一篇文章里写的那样“故乡是血地”,因此,在走街观屯的过程中,我还是心怀感动。我看到了一些似曾相识的脸,嗅到了许多当年没有的气味,也遗失了许多当年的气味。当年,屯子里最浓郁的牛的气味、骡马的气味消失殆尽,而许多人家院里都散发出浓重的生锈钢铁的气味,由此我知道,人民公社时期梦寐以求的农业机械化,竟在分田单干之后实现了。我感到屯子里笼罩着大变动之前的兴奋和惶惶不安的氛围,人们的脸上,都闪烁着古怪的神情,仿佛有大事件马上就要发生。

  在游屯的过程中,我们遇到了许多狗。它们都热烈地与老大和老二打招呼,并向我投来敬畏的眼神。我的两位狗哥也得意洋洋地向它们炫耀着:这是我们的四弟,现居县城,是县城狗协会的会长,管辖着一万多条狗呢!我的狗哥哥,真能忽悠,它们把县城的狗数目,扩大了十倍有余。

  在我的请求下,二位狗兄弟带着我去拜谒了我们狗娘的坟墓。我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不单纯是为了拜谒母坟,而是有许多难以对它们言说的历史情绪。从西门闹到西门驴,从西门驴到西门牛,从西门牛到西门猪,从西门猪到西门狗,这块犹如大海中孤岛的土地,都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血肉关系。我看到屯东这一片土地已经遍植夭桃,我想如果早来一个月这里就是一片桃花的海洋。现在,桃叶黄绿,枝条上接着一串串的毛桃。蓝脸的一亩六分地,依然顽强地表现着个性,在两边桃林的夹峙下,地里那些庄稼显得既弱小又倔强。他种植的竟然是几近绝迹的一种庄稼,我从记忆深处,才搜索到这种庄稼的名字和有关知识。这是糁子,抗旱抗涝耐贫瘠,其生命力之顽强不逊野草。在人们饱食肥餍的时代,这种粗糙的粮食,也许会成为救命的良药。

  在狗娘的坟墓前,我们哥仨默立片刻,然后仰天长吠,表达我们的哀思。所谓坟墓,也不过是筐大的一个土疙瘩而已,即使这土疙瘩上,也生长着糁苗。在我们狗娘的坟墓旁边,一字儿排列有三个土疙瘩。我的大哥指指近前这个土疙瘩说:听说这里埋着一头猪,是一头作恶多端的猪,也是一头舍己为人的猪。你家小主人和你二哥家小主人,还有屯里的十几个孩子,都是它从冰窟窿里叼上来的。孩子得救了,但这头猪却献出了生命。远处那两个土疙瘩,我二哥说,听说一个是牛的坟墓,一个是驴的坟墓,也有人说坟里根本没有什么,驴坟里只有一只用木头雕成的驴蹄子,牛坟里只有一根牛缰绳。这都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了,我们也不得其详。

  在这块地的尽头,修着一个真正的坟墓。坟包馒头状,用白石砌成,水泥抹缝,坟前是座大理石墓碑,墓碑上刻着隶体大字:先考西门公闹及夫人白氏之墓。目睹眼前景物,我不由怦然心动,无限的悲凉涌上心头,人的眼泪,从狗眼里滚滚涌出。狗老大和狗老二用爪子拍着我的肩膀问:四弟,你为何如此伤心?我摇摇头,甩干眼泪,说: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了一个朋友。我的狗大哥说:这是西门金龙当书记之后的第二年,为他的生身父亲修立的。其实,坟里只埋着白氏和西门闹的一个牌位,至于西门闹的尸骨,抱歉,早被我们那些饥饿的先辈们给吃掉了。

  我绕着西门闹和白氏的坟墓转了三圈,然后,跷起一条后腿,将一泡百感交集的狗尿,撒在了他们的墓碑上。

  狗二哥大惊失色地说:小四,你好大的胆子,这要让西门金龙知道了,非用土枪崩了你不可!

  我苦笑一声,说:那就让他来崩了我吧,但愿他崩了我之后,能把我的尸体,也埋在这块土地上……

  狗老大和狗老二交换了一下眼神,几乎是齐声说:四弟,我们还是回家吧,这块地里冤魂太多,邪气太重,万一中了邪,就比感冒严重。说完,它们就拥着我,跑出了这块土地。从这时起,我就知道了自己的最终归宿。虽然我生活在县城,但死后,一定要埋在这块土地上。

  我们哥仨前脚踏进西门家大院,西门金龙的儿子西门欢后脚就跟着进来了。我辨别出了他的气味,尽管他身上沾染着那么浓烈的鱼腥味和淤泥味。他赤裸着上身,赤着脚,下身只穿着一条尼龙弹力短裤,一件名牌T恤胡乱地搭在肩头,手里拎着一串白鳞小鱼。一块相当高级的手表,在他腕子上闪烁光彩。这小子一眼就看到了我,扔掉手中的东西就要往我身上扑。他显然是想骑在我身上,但一匹有尊严的狗,怎会被人骑在胯下?我一闪身,躲开了他。

  他的母亲互助,从正房里跑出来,急吼吼地喊着:

  “欢欢,你跑到哪里去了?你怎么才回来?不是早跟你说过,小姨和开放哥哥要回来吗?”

  “我捉鱼去了,”他捡起地下那串小鱼,用一种与他的年龄不相吻合的腔调说,“这么尊贵的客人来了,没有鱼,怎么可以?”

  “嗨,你这孩子,”互助捡拾着西门欢扔在地上的衣服说,“弄这两条小猫鱼,给谁吃?”互助用手拂着西门欢头上的泥沙和鱼鳞,突然想起似的问,“欢欢,你的鞋呢?”

  西门欢笑着说:“实不相瞒,妈妈大人,鞋子,换鱼了。”

  “哎哟,你这个败家子啊!”互助尖叫着,“那是你爸爸托人从上海给你带来的,那是‘耐克’啊,一千多块钱啊,你就给我换来这么两条小猫鱼?”

  “妈妈,不止两条,”西门欢认真数着柳条上的鱼,说,“九条呢,你怎么能说是两条呢?”

  “你们都看看,俺这傻儿子啊,”互助从西门欢手里把那串小鱼夺过来,举着,对涌出屋来的众人说,“一大早就下了河,说是要捉鱼待客,弄了半天,弄来这么一串小鱼儿,还是用一双新‘耐克’鞋跟人家换的,你说他傻不傻啊?”互助虚张声势地用那串小鱼抽了一下西门欢的肩膀,说,“跟谁换的?快给我换回来去!”

  “妈妈,”西门欢乜斜着有点斗鸡的小眼说,“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说话不算数呢?不就是一双破鞋吗?再买双就是了,反正我爸爸有的是钱!”

  “小混蛋,你给我住嘴!”互助道,“胡说八道,你爸爸有什么钱?”

  “我爸爸没有钱谁有钱?”西门欢斜着眼说,“我爸爸是大富翁,天下首富!”

  “你就吹吧,你就傻吧!”互助道,“等你爸爸回来,看他不揍烂你的屁股!”

  “怎么回事?”西门金龙从凯迪拉克轿车里一钻出来就这样喊叫,轿车沉稳无声地往前滑去。他一身休闲打扮,头皮和腮帮子都刮得乌青,肚子微微前凸,手里提着一个长方形的“大哥大”,完全是一副大老板的气派。听完互助的述说后,他拍拍儿子的头,说:“从经济上说呢,用一双价值千元的‘耐克’鞋,换九条小猫鱼,是愚蠢的行为;从道义上讲呢,为了招待尊贵的客人,不惜用千金之鞋换鱼,又是英雄好汉的行为。就这件事本身,我不表扬你,也不批评你。我要表扬你的是,”金龙用力拍了一掌儿子的肩膀,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换了就是换了,不能反悔!”

  “怎么样?”西门欢得意地对互助说着,扬起那串小鱼儿,高叫着,“奶奶,拿鱼,给贵客熬鱼汤!”

  “你就惯他吧,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互助看了金龙一眼,低声嘟哝着,转而又扯住儿子的胳膊,“小老祖宗,快回家换件衣服,这个样子,怎么见客……”

  “雄伟!”西门金龙在进入正房之前注意到了我,伸出拇指,对我发出赞语,然后他便与已经走出门迎接他的人们一一打招呼。他表扬了你的儿子,“开放贤侄,一看这头角,就不是等闲之辈,你爸爸当县长,你要当省长!”他安抚了马改革,“小伙子,直起腰杆来,不用怕不用愁,有大舅吃的,就有你吃的。”他对宝凤说,“不要折磨自己了,人死不能复生。要说难过,我也难过,他这一死,如同砍去我的一条胳膊。”他对着两家父母点头示意。他对你妻子说,“弟妹,我要好好敬你几杯!那天中午,为庆祝我们的建设计划通过论证,我在天官楼大摆庆功宴席,让解放一人受了大委屈。洪泰岳这老东西,真是顽固得可爱,这次被拘留了,但愿他能长点见识。”

  席间,你妻子不冷不热,保持着副县长太太的尊严;西门金龙敬酒布菜,表现着实际的家长热情。最活跃的还是西门欢,他对酒桌上这一套,显然是非常精通,西门金龙不怎么管他,他便益发猖狂起来。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开放倒了一杯酒,硬着舌头说:

  “开放哥们儿,喝了这……这杯酒,我有一事与你相商……”

  你儿子看看你妻子。

  “你不要看我二姨……咱们男子汉的事,自己做主,来,我敬……敬你一杯!”

  “欢欢,行啦!”互助道。

  “那就沾沾嘴唇吧。”你妻子对你儿子说。

  两个小妖碰杯之后,西门欢扬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举到开放面前,说:

  “先喝为……为敬!”

  开放用嘴唇沾沾杯中酒就放下了。

  “你……你不够哥们儿……”西门欢道。

  “好了!”西门金龙拍拍西门欢的脑袋,说,“到此为止,不要强求!逼人喝酒,也不是好汉的行为!”

  “爸……爸……我听您的……”他放下酒杯,摘下手表,递到开放面前,说,“哥哥,这是‘浪琴’,瑞士原装,是我用一把弹弓,跟韩国那个老板换的,现在,我用它,换哥哥那条大狗!”

  “不行!”你儿子坚定地说。

  西门欢显然不悦,他没有闹,坚定地说: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答应的!”

  “儿子,别闹了,”互助说,“过几个月,就该到县城念中学了,想看大狗,去你姨家看就是。”

  于是,席间的话题就转移到我的身上。你娘说:“想不到一母所生,竟出落得大不相同。”

  “我们娘儿俩,多亏了这条狗,”你妻子说,“他爸爸日夜忙,我又要上班,看家护院,接送开放上学,都是这条狗!”

  “这的确是匹威猛的神犬,”西门金龙夹起一只酱猪蹄,扔到我的面前,说,“狗小四,富贵不忘故乡,常回家看看。”

  我被猪蹄的香气吸引,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响声,但我看到了狗大哥与狗二哥的目光,没有动口。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西门金龙感叹道,“欢欢,你要向这条狗学习!”他又夹了两个猪蹄,分投到狗大哥和狗二哥面前,对儿子说,“做人,要做出大家风度来!”

  狗大哥和狗二哥急不可待地把猪蹄抢到嘴里,饕餮大嚼,喉咙里还不由自主地发出呜呜的护食声。我依然没有动口,目光炯炯地盯着你妻子,直到她做了一个允许进食的手势,我才轻轻地咬了一小口,慢慢地、无声地咀嚼着。

  我要保持一条狗的尊严。

  “爸爸,你说得真对,”西门欢从开放面前抓起那块手表,说,“我也要做出大家风度!”他起身进入内室,拖出了一枝猎枪。

  “欢欢,你想干什么?”互助惊叫着站起来。

  西门金龙镇定自若,微笑着说:

  “我倒要看看我儿子怎样表现出大家风度!打死你二叔家的狗?这不是君子所为;打死我们家和你姑姑家的狗?更是小人行为!”

  “爸爸,你把我看低了!”西门欢恼怒地叫喊着。他将猎枪抡到肩膀上,虽然肩膀略嫌稚嫩,但这一抡,却显得异常老练,显然是个早熟的玩家。他歪着肩膀将那块名贵的手表挂在杏树干上,然后倒退到十米之外。他熟练地装弹上膛,嘴角上浮现着非常成人化的残忍微笑。那块名表在正午的骄阳下闪闪发亮。我听到互助的惊叫声退到遥远的后方,而那手表走动的声音却大得惊心动魄。我感到时间和空间凝结成一条刺眼的光带,而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则犹如一柄巨大的黑色剪刀,将那光带剪成片段。西门欢的第一枪射空,在杏树干上留下了一个茶杯大的白洞。第二枪正中目标。在子弹击碎表壳的瞬间——

  数字分崩离析,时间成为碎片。

关于本章节

《生死疲劳》是莫言精心创作的其他小说, 千千书屋提供生死疲劳最新章节全文免费阅读TXT下载在线听书等服务。 本章节第四十七章 逞英雄宠儿击名表 挽残局弃妇还故乡由千千书屋网友上传分享,供书友们免费在线阅读

快速导航: 最新章节 | 全部章节 | 书籍详情 | 作者作品 | 同类推荐

如果您喜欢《生死疲劳》,请将本书加入书架,方便下次继续阅读。 千千书屋会第一时间更新生死疲劳最新章节, 同时也欢迎您将本书分享给更多喜欢其他小说的书友。

热门搜索: 生死疲劳、生死疲劳最新章节、生死疲劳第四十七章 逞英雄宠儿击名表 挽残局弃妇还故乡、 生死疲劳免费阅读、生死疲劳全文阅读、生死疲劳TXT下载、 生死疲劳在线听书、莫言、莫言作品、 其他小说、其他小说排行榜、其他小说推荐、 免费小说、在线阅读、小说阅读网

0

其他小说推荐

更多其他小说 »
其他小说推荐列表

长安好

网文填坑节来袭,独家番外连载爆更,大佬包场免费看。京城那位胆小娇弱的第一美人不幸落到了人贩子手中。 京中众人摇头叹息:这波要完。 千里之外,废物美人睁开眼睛,反手就把人贩子给卖了—— …… 换了芯儿的少女挥霍着贩卖人贩子得来的银钱回到都城,才发现昔日的小弟如今都成了大佬,且一个个的都把“她”当作女儿养—— 一,二,三,四…… 所以,如今她竟有四个男妈妈?! …… 本文又名《美强惨女主重生后》《我行我上,众卿平身》

太子入戏之后

重生前商君衍看苏辛夷: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做梦都想休妻。 重生后商君衍看苏辛夷:人美心善,光明磊落,心怀大义,做梦都想娶她。 重生前苏辛夷看商君衍:宽仁敦厚,稳重可靠,端方君子,可嫁。 重生后苏辛夷看商君衍:小心眼,装逼犯,真小人,死也不嫁。 上辈子的苏辛夷活得不容易,从乡下小村姑一跃成为京都齐国公府四房唯一的女儿,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齐国公府其他三房觊觎四房产业,将认祖归宗的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出嫁后丈夫厌弃,婆婆不喜,为了让丈夫娶高门贵女逼着她去死。苏辛夷一把火烧了平靖郡王府,那大家一起死好了。 重生后苏辛夷什么都不怕了,首先把自己的婚事给毁了,然后好好孝顺嫡母,让她长命百岁,最后报答前世太子对她的援手之恩,见人就夸殿下良善仁厚,扶困济危,是个大大的好人。 大好人太子殿下:听说有人四处宣扬我是好人。 被人夸着夸着入戏之后的太子,却发现满口夸他的小女子正在与别人相亲,满口谎言的小骗子! 他这样黑透的一颗心,渐渐因为一个人有了这人世间的温度。 后来的后来,小骗子嫁给了自己夸出来入戏十分成功的太子殿下,渣前夫成了殿下的马前卒。

霜姿白

锦和六年,盛夏。举国同庆太后六十大寿时,琅玉皇宫却发生一起离奇可怖的杀人案。 一切证据都指向宫中躺平摆烂的云妃楚云霜。自嫁入琅玉,楚云霜种菜钓鱼六年有余,除了躺平,保命手段没有、给力人脉也无。 她在六月的寒风中绝望倒地,等待命运审判。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身穿龙袍站在大殿之上。 而那个扬言要让自己偿命的狗皇帝萧煜白却跪在自己面前,变成了软弱可欺的 “云妃”。自此,任凭权相拿捏的琅玉女帝突然变了性子。不仅和权相针锋相对,还突然对那个躺平摆烂的闲妃萧煜白疯狂上头。 风雪夜,两人紧紧相拥时,楚云霜眼波流传:“铜鉴双影各相照,风雪同归是故人。”(注:女尊文,身份互换梗)

大宋一把刀

常听穿越,一朝穿越,一起穿越的竟然还有个素不相识的老乡?本来还有些懵逼的张司九一下冷静了下来。 顺手指点了老乡蒙骗之路后,她也去熟悉自己的新身份。嗯,只有八岁? 啥?惊闻噩耗母亲难产命悬一线?好不容易抢救下来一个,张司九主动扛起了养家的责任。 新生儿没奶吃怎么办?张医生卷起袖子:我来!一大家子生计艰难怎么办? 张医生卷起了袖子。大宋医疗环境差怎么办?张医生又卷起了袖子。张司九信心满满:只要我医书背得够快,一切困难它就追不上我。 至于老乡嘛——张司九礼貌询问:请问你愿意为医学而献身吗?

余生有你,甜又暖

艺人林烟因被陷害声名狼藉,恋人背叛,事业一度跌入谷底。可某天,她的人生却突然开了挂:变女一号、上热门综艺、接大牌广告……与此同时,在她身上经常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而她对此却毫无记忆。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神秘而强大的男人,这个男人,还知道关于她所有的一切……

重生全能女神美爆了

《重生全能女神美爆了》 新文《破产后,我捧红无数娱乐圈顶流!》已开 星际大佬紫漪重生了。 重生在明明是豪门千金,有德高望重的外公一家,却被继母故意养残,被挑唆得和外公一家疏远; 被圈子里面贴上“纨绔,大草包,不要脸,连自己堂姐男朋友都要抢”的无耻女标签。 面对如此境地,紫大佬轻笑。 大草包? 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最强大脑。 抢堂姐男朋友? 别以为什么歪瓜裂枣都能入紫大佬的眼? 一不小心就搅乱了世界金融圈,黑客圈,赛

都市小花农

《都市小花农》 诗云的新书《女配拒绝当炮灰》已经签约,希望小伙伴们多多支持,谢谢! 洛桐在大三那年暑假出去旅游,无意中误入了一片原始森林,误打误撞地吞食了一颗碧绿色的果实,洛桐也因此拥有了木系异能。从此她不仅能看到植物的生命力,更拥有了与植物交流的能力。因此在毕业后,洛桐放弃了爸妈安排好的某学校的教师工作,转而不务正业的在她母校附近开了一家花店,闲时养花种草,撩猫逗狗,坐看云卷云舒,故事就从这儿开始了…… 诗云

我把师门送上天

本文又叫《打回天界割韭菜》。花朝阳察觉自己进入死循环后,决定不再被命运割韭菜,她要反击她要打破命运的魔咒。 顺便带领师兄们奋发图强搞事业,把整个师门送上天,一起跟她去天界割韭菜。 爱情线:花朝阳捡到一个小男孩,感觉自己捡到一个爹。处处管着她不说,还不允许任何男人靠近她。 后来,她发现,他会变身,每当月圆夜,就变回花样美男,来勾搭她。 司命告诉她:前世你欠下的情债,人家今生来讨回去,因果报应,你合该受着呀。 再说,人家为了救你离开循环魔咒,不惜动用元神来陪你,你不吃亏。 重回天界的花朝阳:不对啊,好像前世欠情债的人是他啊?

大唐验尸官

《大唐验尸官》 一场大火,烧掉的不仅是所有证据。还有她的家人。 十年后,重新踏入长安城。 她,重操旧业,誓要让那些逝者诉说冤屈!

掐指一算,五婚临门

徐山山,天下第一神算的衣钵传人,师父在失踪前替她挑选了五位强大世家的子孙当夫婿。 然而偏在即将完婚前夕,五位未婚夫不约而同前来退婚……——了解到退婚等同丧命的徐山山瞬间变脸:等等,五位壮士,我这里有个阴谋骗婚,打算先与你们谈一谈。 #乙女向权谋爽文#

合喜

一个有点技能的拽巴女 × 一个总想证明自己不是只适合吃祖荫的凶巴男~ ****** 燕京苏家的大姑娘从田庄养完病回府后,似乎跟从前不一样了,她不仅令顽劣反叛的亲弟弟对其俯首贴耳,还使得京城赫赫有名的纨绔秦三爷甘心为其鞍前马后地跑腿。 与此同时在锁器一行具有霸主地位的苏家却正面临发家以来最严峻的考验:京城突然间冒出一位号称“鬼手”的制锁高手,传说制出的锁器比苏家的锁具更加复杂精密,已令城中大户不惜千金上门求锁,名气已经直逼当年苏家的开山祖师爷! 东林卫镇抚使韩陌有个从小与皇帝同吃同住的父亲,打小就在京城横着走,传说他插手的事情,说好要在三更办,就决不留人到五更,朝野上下莫不谈“韩”色变。 但韩大人最近也霉运缠身,自从被个丫头片子害得当街摔了个嘴啃泥,他丢脸丢大发了,还被反扣了一顶构陷朝臣的帽子。所以当再次遇上那臭丫头时,他怎么舍得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呢? 只是当他得偿所愿之后,前去拜请那位名躁京师、但经三请三顾才终于肯施舍一面的“鬼手”出山相助办案之时,面纱下露出来的那半张脸,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穿越之败家福晋

女主版大纲: 富察盈玥被脑抽的乾隆陛下赐婚给了十一阿哥,没错!就是那个大清有史以来最抠门皇子、守财奴爱新觉罗永瑆,富察盈玥累觉不爱…… 于是决定,你当你的守财奴阿哥,我做我的败家福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某守财奴一声大吼:没门儿! 男主版大纲: 年逾的古稀的长寿皇子爱新觉罗永瑆寿终正寝,没想到眼睛再睁开,却回到了幼年时代。 三岁丧母、后妃虎视眈眈,重活一世的永瑆发现,自己除了自污,依旧别无选择。 罢了罢了,反正演戏是什么的,早就业务熟练了~~ 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福晋竟然换了魂,而且还不想嫁给他了! 某守财奴一声大吼:没门儿!

凡女仙葫

凡人少女莫清尘,是资质低下的四系伪灵根,修真之旅步步艰辛。幸亏随身酒葫芦,能催熟灵草,能……为她开启了一扇通天门。 且看平凡少女如何携仙葫,玩转修真大陆,踏上问天之旅!感谢《极品赌后》的作者我叫李脸脸给本书作得封面,柳叶大爱啊。 另外补充一句,柳叶已经有一本百万字的完本作品,所以坑品优良,童鞋们可以放心跳坑。

清穿皇妃要娇养

穿来清朝,温馨基本上就绝望了!在这个清穿多如狗,主子遍地走,前有李氏恶虎拦路,后有年氏步步紧逼,还有福晋四处放火,想要安安逸逸的过日子,简直是难如登天。 论想要杀出重围,安稳度日,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四四一本正经表示:“……来撩我啊,撩到就是你的,爷让你安稳一辈子!”温馨泪奔:“四爷,求不约!”撩了你,更绝望啊。

天后她多才多亿

《天后她多才多亿》 【事业感情两手抓,主角双强】 出生即巅峰的南曦,从小被团宠长大,谁知在她20岁突然家道中落。 一时间,骄纵张扬的南曦沦为上流权贵们的笑柄。 当人们都在等着,想看落难千金在娱乐圈里如何垂死挣扎,却发现不知不觉之间,成为南曦的垫脚石。 你可曾想过?如果有天你爱上讨厌之人,那才是最致命难舍的感情。 南曦坚定回答:我不会,打死不会。 张亦辰满目包容,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哂笑:呵,夫人向来嘴硬爱面子。 【舍我

小千岁

沈却做了一个梦,梦里江山倾覆,皇室被囚,锦衣华服的青年高坐玄堂之上,眼尾轻挑时,皙白指尖杵着脸侧朝着下方说道:“都杀了吧。”京城血流成河,民不聊生,二十六岁的他被迫自尽于沈家祠堂。 醒来后,沈却只想找到梦里那人,早早杀了这狼子野心之人以绝后患,可谁也没告诉过他,那个视人命如儿戏的小千岁。 她居然是个女人!

香归

带着记忆的荀香投了个好胎。 母亲是公主,父亲是状元,她天生带有异香。 可刚刚高兴一个月就被了调包,成了乡下孩子丁香。 乡下日子鸡飞狗跳又乐趣多多。 祖父是恶人,三个哥哥个个是人才。 看丁香如何调教老小孩子,带领全家走上人生巅峰。 一切准备就绪,她寻着记忆找到那个家。 假荀香风光正好……

退婚后大佬她又美又飒

《退婚后大佬她又美又飒》 貌丑无颜的死胖子苏南卿被退婚了,一时成为全城笑柄。 前未婚夫:“看到你这馒头脸、大象腿,我就恶心!以后别再来纠缠我!” “傻叉。”苏南卿转身,勾唇低嘲。 后来,苏南卿瘦身成功,逆袭后容颜惊人,前未婚夫手捧鲜花来到她面前:“卿卿,以前是我错了,只要你愿意回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苏南卿手托下巴,笑:“好马不吃回头草,懂?” 前未婚夫恼羞成怒:“苏南卿,你一个被退婚的草包,还带着拖油瓶,除了我,根

仙炖

不是炒菜文,不是蒸菜文,不是炖菜文,真的不是做菜文啊啊!------一个怕脏怕疼,怕虫怕鬼的女纸,穿越到了竞争残酷,动不动死人,遍地妖兽的修仙世界该肿么办? !林卿:“漫漫仙途,且看我如何坚强起来,走出一条不一样的吃瓜女配之路!......不过,五四,我真的没有聚财的血脉吗?”

富贵不能吟

镇北王燕棠作风端正守身如玉,从小到大眼里只有清纯可爱的青梅,不想马前失蹄被个妖艳贱货揩了油,从此他的人生不止有了黑点,简直已黑成了一幅山水画……(本书非宅斗! 女主不是谨守规矩的大家闺秀,不接受宅斗文规则!)

啊?宫斗系统也能修仙

渡星河穿越成了修仙团宠文里的工具人师姐。遇事她挡刀,好事全给小师妹。 她浑身是血的回来,三个师兄只对师妹嘘寒问暖。好在,女配也是有尊严的,她在穿越当天就激活了属于她的金手指。 笑死,这工具人谁爱当谁当,她带着系统和九阳宗恩断义绝,今晚就走! 下山途中,渡星河才发现,她绑定的叫宫斗无敌系统。看着新手大礼包里的暖情丹,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造孽啊!……然而,暖情丹催迫经脉涌动,修炼事半功倍,谁说只能用到风月之事上? 要孕育万年才破壳的仙兽废蛋,被她施以催产多胎Buff,挂名到自己的 “玉牒”上,破壳即认主。偷偷在系统里把宗门徒弟全部认证成自己的干儿子,荫及子孙,回馈自身! 系统怒了:宿主你别太过分,谁家宫斗文主角有99+干儿子?她理直气壮,这是99+宝的正宗宫斗!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修真界所有叫得出名号的宗主、长老、年轻才俊,纷纷跪倒在渡星河面前。 其中,也包括曾经弃她如敝履的众师兄。而渡星河看也未看他们一眼,负手而立,对系统笑说:“你看,他们追我火葬场了。”系统万分怨念地道:“是啊,谁让你是天道之下第一人呢?”

金粉

好不容易走上人生巅峰的李南风,万没想到这一生会突然中断在晏衡那黑心竖子的手上,重生之后她准备了长达四十页纸的谋杀攻略,矢志要为己除害……

逆徒跪下!白月光师尊在清理门户

【团宠+1v1+万人迷】九幽剑尊时雾死了。但是她又活了。她穿越到了五百年后,一身的修为也没了。 此时她的五个徒弟都成了大佬。老大接手她的宗门,老二成了药王谷谷主,老三杀回魔界,老四统一妖族,小五上位仙盟盟主。 但不幸的是他们都因她的离去而黑化成了反派。没错,这是一个小说世界。 在她死去多年后,女主出现,凭借和她相似的容貌救赎了她的徒弟们。 她前四个男徒弟纷纷爱上女主,小五成了女主的闺蜜。五个人为了女主大打出手,自相残杀,把修真界搅得一团乱。 最后真正的男主出现,将所有势力收入囊中。时雾知道后气笑了。自相残杀,残害同门,好好好! 都长本事了!时雾死而复生后只有一个目标:把这些黑化的崽子们全部掰正! 于是修真界众人便看到,各方大佬对一少女言听计从,纷纷直呼怪事! 经过她 “爱的教育”后,黑化大佬们化身乖巧小白兔,听话得不行。可是为什么最后男女主也变成了她的毒唯? 徒弟们和男女主为了争宠斗得不可开交,这剧情好像有亿点不对!复生后,时雾还问了一个人的情况。 得知对方已经成亲,时雾洒脱地歇了对他的心思。可对方为什么老是在她身边晃? 哦,原来和他成亲的人是她呀!

农家子的发家致富科举路

《农家子的发家致富科举路》 末世女顾诚玉穿越到了古代架空王朝,成为家中最受宠爱的农家子。 既然穿成了男娃,那就带领全家赚钱发家吧! 谁知老娘却非要做诰命夫人,这事儿咋整? 本文有强大的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