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怪的物资清单
在鬼面下达命令之后，整艘运兵船仿佛一头从沉睡中苏醒的巨兽，开始发出低沉的咆哮。舰桥内的灯光转为不详的暗红色，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每一个角落。厚重的虚空盾发生器开始充能，在船体周围泛起一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涟漪。
最核心的导航者圣所，那扇凡人绝不可窥探的厚重铅门早已紧闭。在凡人无法感知的维度，一位额头上睁着第三只眼的导航者，正以他那变异的心智凝视着亚空间那疯狂、混乱、由纯粹情感与噩梦构成的海洋。他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船长，驾驶着一叶扁舟，在永恒的、尖啸的风暴中寻找着那唯一一条通往现实的航路。
舰体开始剧烈地、毫无规律地颤抖，仿佛随时都会被无形的大手撕成碎片。透过装甲舷窗向外望去，现实宇宙的星辰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血色、紫色与靛蓝色交织而成的、不断翻涌沸腾的光之漩涡。无声的嘶吼似乎能穿透舰体，直抵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天，或许只是一瞬间。
伴随着一声仿佛撕裂现实的刺耳尖啸，整艘运兵船猛地一震，那令人作呕的、非欧几里得式的颠簸感戛然而止。舰桥内的灯光恢复了正常的白昼模式，警报声也随之停歇。
他们出来了。
透过巨大的瞭望窗，可以看到一片寂静而深邃的宇宙。这里是现实宇宙的曼德维尔点，亚空间航行理论上的安全出口。遥远的星辰如同洒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冰冷而美丽。
当然，这里并不是泽西星区。毕竟，那些地区早已不在帝国手中。说到底只是一艘几乎没有任何火力的运输舰，若是在没有护航的情况下胡乱冲进去，纯粹就是给异形的舰队当活靶子打着玩。
刚从亚空间里跳出来就被人打爆，然后全员遣返回佩迪提亚复活，任谁的心态都会瞬间爆炸。所以，按照最稳妥的方案，他们老老实实地来到了帝国舰队的指定集结点。
“立刻尝试进行通讯申请。”鬼面看着星图上那个代表着友军舰队的绿色标识，毫不迟疑地下令。
“是，团长阁下。”通讯官立刻开始操作，一阵阵夹杂着杂音的二进制祷文被发送至虚空之中。
通讯请求几乎是立刻就被通过了。一个经过处理的、听不出任何感情的电子音从扩音器中传来：
“这里是‘达姆拉斯之耀’号，隶属帝国海军第72特遣舰队。请表明你们的身份，以及抵达此坐标的目的。”
鬼面清了清嗓子，对着通讯器，用清晰的声音回答道：“我们是来自佩迪提亚的增援部队，佩迪提亚第三赴死者军团。你们是在准备战争对吧？我们是来加入的。”
对方的频道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片刻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多了一丝真人般的语气：“收到，佩迪提亚第三赴死者军团。请在当前坐标保持静默，我立刻向我的上级汇报。”
通讯就此中断。
然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整整三十分钟，通讯频道里除了宇宙背景辐射的沙沙声外，再无任何回应。
鬼面开始有些不耐烦地在舰桥上踱步，战术靴敲击着甲板，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他甚至开始寻思，自己是不是被对方给耍了，或者那个通讯官压根就把这事给忘了。
就在他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一个急促的提示音打破了舰桥的沉寂。
“长官！对方主动发来通讯请求！”通讯官报告道，“是……是可视化通讯！”
“接通！”鬼面立刻下令。
舰桥中央的全息投影仪闪烁了几下，随即投射出一个清晰的半身影像。那是一个面容坚毅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星界军高级军官制服，肩上扛着代表军团长级别的将星，胸前的勋章在光芒下熠熠生辉。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
“我是此次达摩克利斯远征军前线总司令，温德尔·盖奇。”男人的声音雄浑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再次向你确认，你们，来自佩迪提亚的军团，是否要加入这场对异形的战争？”
鬼面咧嘴一笑，虽然他的全覆式头盔下根本看不清面孔：“你好，盖奇长官，我叫鬼面。我等得差点以为你的通讯官是内政部出身了。
“以及，我们佩迪提亚第三赴死者军团，的确要加入这场对异形的战争。”
温德尔的全息影像微微闪烁，他那如同岩石雕刻的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对于鬼面那近乎挑衅的态度，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但没有做出任何评价。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将军，他见过的怪人比鬼面见过的异形还多。他更关心的是实际问题。
“既然如此，”盖奇将军的声音不带丝毫波澜，“把你们需要的物资清单发过来。以及，我需要你保证，你的军团会完全服从我的指挥。”
“物资清单这种事肯定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发过去。”鬼面爽快地应道，同时在自己的操作界面上轻点了几下。一份数据流瞬间跨越虚空，发送至对方的旗舰，“至于服从指挥……呵呵，放心，盖奇长官，您指哪我们打哪。”
盖奇将军面前的一个数据板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他低头看了一眼。仅仅是扫过清单的标题和前几项，他那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就出现了裂痕。他的眉头先是紧锁，随即迅速变化为了显而易见的困惑与质疑。
他抬起头，直视鬼面的双眼：“鬼面团长，你确定没发错吗？我从未见过哪个星界军军团需要如此巨大批量的战斗药剂……以及战术核弹。”
盖奇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教导和警告的意味：“药剂我先不说，但战术核弹……听着，鬼面团长。就算你用它把一个阵地从地图上抹平了，你也依然需要派遣士兵上去占领它，这才能算是攻下。”
听到这番合情合理的战术分析，鬼面在全覆式头盔下的笑容更灿烂了。
“您这一说，我反而放心了，绝对没发错。”他轻松地答道，“呵呵……盖奇长官，您就按照上面的准备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