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人的仁慈

　　铁铁记忆里最早的画面，是在山里生活。

　　她的生活简单，白天躲在山洞里，晚上出来采集资源，每天采果子、抓老鼠和鸟。

　　整个村落都是这样生活。

　　当地有一个传统，神的使者会来寻找祭品。如果有人能被选中，作为祭品的人就会升入神国，产生祭品的村落也会得到神使的庇护。

　　有一天，神使来到了铁铁所在的村落。

　　他从天而降，佩戴着黄金面具，露出血红的眼眶，头上长须，背有长尾。

　　周异一看就认了出来。

　　金面卫。

　　这是天人的卫兵。

　　金面卫手持一个水晶球，里面有一枚宝石碎片。

　　他逐个在孩童身上测试，将水晶球靠近人后，里面的白宝石会发出局部的绿光。而在靠近铁铁时，里面的宝石碎片变得通体翠绿。

　　金面卫伸手在铁铁眉心一指，指定她为祭品。

　　村落的人都非常高兴，这代表神使会保护整个村子，怪物不敢再来。唯一失落的是铁铁的铁匠父母，因为女儿要离他们而去。

　　隔了十几年，铁铁已经发育成一个成年女人，金面卫再次降临，在她眉心又是一点。

　　再次醒来，铁铁已经到了一座水晶宫殿，接着就是被天人进行改造。

　　和李默、天狗不同的是，对她的改造启用了一枚此前周异没见过的绿宝石。

　　这绿宝石里面充斥着大量液体，里面浸泡着树状的玻璃纤维。

　　铁铁被改造成玻璃人，关键就是这绿宝石。

　　当绿宝石里的一截玻璃纤维进入女人体内，导致她全身变得透明，内脏逐步消失，身体表面延伸出一条条玻璃纤维，就像是结冰了一样。

　　最终天人将她装入了一块大号白宝石中，完成了封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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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异这才知道，人造玻璃人原来是通过绿宝石专项改造，以白宝石作为容器。

　　后续和铁铁所说一致。

　　她被要求独立生育，失败，而后又送入宝石锁链上。

　　在这一环节，周异注意到一个铁铁没说的点。

　　宝石锁链呈纵横交错的环形，环绕的中央则是一对有着绿色瞳孔的巨型眼球——瞳孔全部是由绿宝石构成。

　　这两只眼球都是宝石体结构，互相间由一条条宝石线连接，有些像是长在一截小枝上的两枚果实。

　　但它们又是彼此单独运转。

　　两个瞳孔分别聚焦于不同区域，打量着锁链上的每一个人造玻璃人。

　　在两颗宝石眼眸的凝视下，铁铁这样被固定在白宝石里的改造人，就像是一枚枚被展出的挂饰。

　　“为什么没说这部分？”周异问她。

　　“我忘了……”

　　“……”

　　很快周异就观察明白了。

　　宝石之眼在做筛选。

　　它们具有某种特殊的识别能力，被看中的人造人就会浑身发光。

　　然后黑暗中就会伸出一根巨大的管状宝石体，将目标摘取之后吸入，一路送入黑暗尽头。

　　这和周异在红宝石里看到幼年天人被投喂宝石的管子如出一辙。

　　最终剩下的，就是不合格的人造人。

　　铁铁她们就需要去修太阳墙，纯粹当苦力。

　　周异最感兴趣的也是这一部分。

　　铁铁记忆画面里，她工作的地方应该是一片边缘地段。空中漂浮着一枚枚白宝石，她和其他人造玻璃人需要将宝石摘下，然后用于拼接宝石墙。

　　整个过程里，她需要延伸出自己的玻璃纤维——或者可以说是血管，用身体固定这些宝石，等待由远及近的渐变。

　　新安装的白宝石会逐渐变化为蓝宝石，然后通过血管彻底稳固宝石之间的连接，她才开始继续拼装下一个。

　　这一项工作伴随着强烈的生理痛苦，有一种冷冽的刺痛感，就像是自己身上的伤口暴露在极寒天气下一样。

　　工作的玻璃人一个个都很麻木。

　　铁铁工作到后来已经神志不清，安装时误将三枚白宝石和一枚蓝宝石连接成了一个环，导致能量冲涌传递到这边引发爆炸。

　　她被幸运地炸飞，倒是没死。

　　天人倒也没有惩罚她，只是将她进行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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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铁坠落时已经失去了视觉、听觉等常规肉体感知，取而代之的是对能量流动的感应。

　　这种视角和跨界者们很像。

　　黑白两色构成的世界，铁铁自身是白色，当地生命是黑色的，背景是一种浅灰。它们形态在不断发生改变，就像是在光线下不断变换的影子一样。

　　铁铁精准降落在实为薪丘的浮岛上，四下的骨人在她视角里只是一团团移动的黑色怪物。

　　她努力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不由感到非常惊恐，因为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

　　不过经过改造后，铁铁已经是超级变种人，全身上下所有器官都被改造成晶体结构，光是自带的辐射就足够杀伤周围的骨人。

　　恐惧中的她拼命释放自己的辐射力量。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她内心大喊着。

　　周异一边读取回忆，一边问铁铁：“所以你扰乱了其他生命的意识时间。”

　　“啊？我不知道。”

　　铁铁说：“我可以让别人忘记我的存在，就是不记得和我有关的事，时间跨度越短越有效，我叫它【忘我】……这也是天神赐予我的力量。”

　　“只是我被放回来后已经虚弱，肚子很饿，效果非常差。”

　　小夫忍不住插嘴道：“这就是一种与时间有关的能力，意识本身无法被随便抹除和篡改，但可以通过时间进行隐藏和扰乱。”

　　“在一些特殊环境下这个作用很大的，比如说我们以后去挖掘文明遗产……对普通骨人来说，光是意识冲击就足够让它们陷入昏迷了。”

　　但既然铁铁的能力不是战斗系，骨人又是怎么被杀和记忆清空的？

　　周异心里一阵疑惑。

　　他继续往下看。

　　当铁铁降落在薪丘后，有两个奇特的白色影子在天上出现。

　　他们明显和地面的骨人群体不同。

　　那两个白影，从视角上来看和铁铁属于同类。它们轮廓是固定的，头上长有两条须，身后有尾。

　　两名金面卫。

　　他们释放出的白光覆盖了所有黑色影子，然后这些影子就渐渐破碎消失了。

　　周异看懂了。

　　是金面卫灭口了这座岛上的骨人。

　　而后他们离去。

　　周异将这事和旁边的骨人说了一下。

　　伍一呆了一下：“那个时候，竟然是这么回事……也就是说，大家还是都已经死了。”

　　周异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最终却找不到合适的用词。

　　“……”

　　骨人看了看自己的腕表，轻声说：“其实我之前心里就有数，知道它们大概率是不可能有救，只是还抱有一丝幻想，想着试一试。”

　　“死而复生，到底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这时小夫忽然开口：“大周，你可以告诉它，死而复生并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进入大圣灵，通过大圣灵，就能找到这些亡者的意识体。”

　　“我曾经听闻，有的文明甚至可以自己定义死亡后的秩序，让意识体进入特定区域，开启下一段生命旅程，构建特殊的表里循环。记忆和知识，都是可以保留和找回的。这些都是能做到的。”

　　周异原话转告了伍一。

　　“真的吗？董事长？”

　　“真的。”

　　周异告诉它：“事在人为，只要你变得够强，就能让它们死而复生。”

　　“竟然能做到这种事……”

　　骨人顿时重新燃起希望：“明白了！董事长，我还需要进一步变强！”

　　接着周异又将关注点回到了铁铁身上。

　　他继续读取记忆。

　　后续小岛形态的薪丘蒸发，铁铁也进一步沉入死海。

　　关于这部分记忆时间很短，信息量却不少。

　　坠落浮岛时，最初铁铁生理受损极其严重。她几乎片刻间就学会了很多东西，从而开始利用周围物质打造石英晶体包裹自己，避免进一步崩溃。

　　铁铁本身也说不上来。

　　“就像是忽然有人教会了我一样。当时我只觉得自己要死了，浑身都在融化……心里大喊救命。”

　　“接着我就会了。”

　　小夫对此说：“是薪丘。如果我没猜错，天人将她特意精准降落到薪丘上，就是为了让她能读取薪丘里的信息，从而筛选出能契合自身自保的部分。”

　　“结果也的确如此。”

　　“派来的两个卫兵，也是为了她而来。确定她安全降落，消灭了周围的目击骨人才离开。”

　　周异皱眉：“为什么？既然很看重她的话，为什么投放之后又完全不管？”

　　“大周，你会在意放生过的一只沙鼠吗？”

　　小夫打了个比方：“在天人眼里，铁铁、李默是它们养的宠物。因为各种原因弃养或放生，对天人来说也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高级生命眼里，低级生命就是这样。如果毫无关系，就是可以随手摧毁的蛮荒野怪，如果自己有兴趣豢养或者驯化，那么也会帮它们。”

　　周异不由想起了李默的遭遇。

　　天人面对弱小卑微的生命，会表现出一种慷慨的悲悯和仁慈。

　　但遇到溯流者这样竞争者或是反抗者，会毫不犹豫地进行摧毁和扼杀。

　　关键还是看有没有威胁。

　　周异当即下令：“全体都有，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