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晶中窥人

　　雾海深处。

　　周异坐在海神号甲板上，旁边是在辨认方位的骨人伍一。

　　潜艇上方悬浮着聚光体炅鹤仓。

　　红隼也作为信息支撑参与了这一次行动。

　　伍一说，掩埋区在一片海底群山中，但具体位置需要靠近后才能确定。那里位于联合市正东面，被大量的水淹没。

　　聚光体通过超高速移动测量，很快锁定了目标区域。

　　那是一片充斥着真正海水的海峡，并且还属于天然高压区，符合伍一故乡海域的特征。

　　聚光体在海底淤泥之下发现了奇特的能量反应，那反应很微弱，但在小范围内有很强的辐射能力。

　　它将海底环境进行了投影，在空中勾勒出一团簇状的水晶结构。

　　“就是这个！”

　　伍一笃定道：“当时我埋她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抵达目标地。

　　周异切换为2号机模式，以应对高压力场对防御的永久性损伤。

　　伍一使用控沙能力，在淤泥中打开一条阶梯通道。

　　“我先下去。”

　　骨人一马当先往里头走。

　　周异紧随其后。

　　黑水鬼一早开启防护，他并不担心会像过去骨人那样中招。

　　走到深处，周异发现这里是一条宽大的海底管道，前方转弯处遍布半透明的晶块，堵住了去路。

　　骨人站在晶块前说：“就是这个。她变得更大了。”

　　红隼用电子眼辨认了一番：“这是石英，也可以认为是玻璃。从结构来看，是人造产物。”

　　是玻璃人造出了这些堵塞管道的石英。

　　周异立即想到，在东极岛地下基地，天国存放的变种人制造装置，核心就是天人的一小部分宝石体，同样以晶体密封。

　　天人的宝石接触到这里的自然环境就会迅速沙化，但密封后就能长期保存。

　　想来这是玻璃人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安全起见。

　　周异说：“伍一，你让开，让炅鹤仓来切割。”

　　骨人退后一步。

　　聚光体射出的青光将外层石英切开，往里延伸了一米左右时，内层石英中已经隐隐浮现出一个人形轮廓。

　　接着聚光体的光刀也谨慎了许多，开始一点一点削掉石英层，尽量不触及到核心区域。

　　渐渐的，晶体内的人也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名长发女人，大约二十岁出头，她双眼紧闭，有着清晰的女性特征。她全身半透明，有着密密麻麻的玻璃血管，却没有内脏，如同某种怪诞的艺术品。

　　和周异见过的玻璃人很像。

　　不同在于，天人记忆中的玻璃人和宝石融合度更高，除去头部之位，全身都是宝石纤维。

　　眼前女人更像是人一点。

　　难道玻璃人内部也有不同分支？

　　周异正想着，忽然心里涌现出一种莫明危机感。

　　石英中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一双淡蓝色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霎时间，周异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

　　万物都停止了运动。

　　漂浮的尘埃凝固空中，自己的头脑仿佛也被某种力量卡住了一样。

　　这情况仅持续了一瞬间。

　　而后又恢复了正常。

　　“的确是对意识时间的扰乱，这家伙的能力在意识领域，会直接作用于生物钟。”

　　“不过在世界时面前没用。”

　　手腕上的黑水鬼说着。

　　周异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管道内，墙壁、地上和天花板均浮现出一个个黑色表盘。

　　上面白色指针都以不同速度在转动，有的甚至是在逆向行走。

　　周异头上则是悬浮着一颗球形小太阳，显示着指针和刻度。

　　在太阳时的统一下，众多指针都开始校准，趋于正常。

　　标准时的力量包裹覆盖了整个区域，让聚光体、伍一和红隼都恢复了过来。

　　“不可思议的能力。”红隼的摄像头微微发光。

　　“就是这种感觉，过去就是这样导致我记不起来了。”骨人心有余悸道。

　　聚光体也严肃地说：“这能力非常诡异，我也受到了极大影响，就像是完全无法抵抗一样。”

　　周异注视着在石英晶体里的女人。

　　此时，她的双眼看起来有些涣散无神。

　　周异用手敲了敲玻璃：“喂喂喂？能听到吗？”

　　对方仍然一动不动，只是直勾勾看着他。

　　周异开启【收音机】。

　　里面有一些细小杂音，除此之外却没有其他信息捕获。

　　于是他开始老流程。

　　能量输入。

　　可行。

　　意识同频。

　　成功。

　　“现在能听到了吧？”

　　隔了一会儿。

　　那边传来一个声音：“能听到。你是天神吗？”

　　天神？

　　是天人的意思？

　　周异没承认，也没否认。他准备再试探一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天神的命令。”

　　“你得到的命令是什么？”

　　“让我回来，回到村子里，但我回不去，我的身体动不了。”

　　周异有些惊讶。

　　听着她竟是人类。

　　也就是说，她是被天人选中后带走改造的玻璃人。

　　周异略作思索：“你叫什么名字？”

　　“铁铁。”

　　“你能看到我吗？”

　　“看不见，我的眼睛在献祭的时候就看不到了，也听不到，只能用身体去感觉光，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天神。”

　　“既然你已经被改造强化，为什么还会被下放？”

　　“这个是因为……”

　　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进行了回答：“我各方面都不行。”

　　“最早的时候，我被献祭送入神国，天神将我蜕变之后，我就变了模样，变成了浑身像是水晶一样。”

　　“然后我被天神带到了一个黑色空间里。”

　　“祂命令我生孩子。”

　　“但我生不出来。”

　　周异：“……”

　　生孩子也不是一个人就能生的。

　　不，不对。

　　周异猛地回过神来。

　　天人是废土世界背后的统治者，不可能不知道人类的生育方式。也就是说，玻璃人过去是独自就能繁衍后代。

　　所以改造新人类成玻璃人后，天人想延续这一方式。

　　结果失败了。

　　目前能确定一点，玻璃人和新人类的确是两个不同的智慧物种。

　　周异想明白后又说：“然后呢？”

　　“我生不出来孩子，就又被天神送往另一个地方，那里一片漆黑，有巨大宝石组成的锁链，我们就被放在那里。”

　　“有很多我这样的祭品，都在那里。”

　　铁铁说：“我们互相之间不能说话，天神禁止我们攀谈，如果违反，就会被杀掉。我看到有几个就偷偷说话，被填入墙壁里，死掉了。”

　　“那时候我坐在锁链上，不过最终没有一个天神选我，周围倒是有其他祭品被选中，他们变成光被带走了。”

　　“当时我很难过，周围的祭品都被选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为什么会不选我呢？我也不明白。不过后来我才知道，神们不选我，的确是很有先见之明。”

　　少女语气有些沮丧：“那时候在锁链上等了很久，最终天神将我收了回去，又把我送去修长墙。”

　　“那堵墙无边无际，完全由发光的水晶打造而成。我们祭品就在那里修墙，将一块块水晶连接上去，通过自己身体固定住它们，然后检查有没有异常，继续连接下一块。”

　　周异进一步确认：“你说的，就是四色宝石组成的墙？”

　　“对！您知道，您果然是天神。”

　　她说：“那您也知道，修墙其实是一件很辛苦的活儿。我们得一边把水晶砌墙，一边也要检查受损的地方，进行修补。”

　　“不过我修墙的时候，因为操作失误造成了局部多次垮塌，然后天神就将我带走了，因为我连墙也修不好。”

　　铁铁叹气：“我原以为自己会被填入墙壁里，不过天神对我倒是很宽容。祂原谅了我，说我是纯粹的先天缺陷，容易走神和发呆，不是主观意愿上的懈怠和抗命……”

　　“祂最终决定放我回去，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好。”

　　“天神给我的最后命令，是让我回村子里去，看我自己运气。”

　　“后来我就被从天上放了下来，然后撞在了什么地方。只是回来后我就瞎了，也听不到，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天神大人？”

　　周异捋了捋。

　　天人先找到适合的个体，改造为玻璃人形态，接着先看是否具有繁衍能力，没有的话进入下一环节的宝石锁链中。

　　这一环节听着像是一种商品展示？或者是供给其他天人挑选。

　　在这一步也被淘汰，那就会落入修墙环节。

　　四色宝石修建出环太阳墙，果然就是由玻璃人们在筑造。

　　像是铁铁这样，其实就是在玻璃人筛选中的淘汰者，被丢回了废土世界。

　　周异告诉她：“我会把你转化为能量态，这样方便获取信息。”

　　“好的，您请便。”

　　铁铁很配合。

　　然后周异开启海神号，用圜光仪将她转化为火种生命，也让自己肩上多了一个长发女人的侧脸。

　　火种生命转化完毕。

　　周异立即对其进行了连接和调取。

　　铁铁非常顺从。

　　然后，周异沉浸到了她的人生过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