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火焰色的梦

　　啪。

　　脚掌清脆地在沙面上一踏，冲过来的人类如同轻盈的鸟儿一般飞腾而起。和火山一比相对渺小的身躯现在已经来到了能够和这名魔族平视的高度，在那斗篷之下，这个人的右手猛地一拉！

　　一把散发着黑暗火焰，大约相当于这个人类身体般大小的火焰刀，直接在他的掌心中浮现！

　　下一秒，他高高举起这把黑暗火焰刀，直接……

　　朝着火山迎头劈下！

　　“（魔族语）可恶的人类！”

　　身为一个魔族，火山怎么能够允许自己在一个区区人类的面前进行闪避？他抬起自己的右掌，掌心凝聚着火焰，似乎想要硬接这燃烧着黑暗火焰的一刀！

　　刀刃落下，在半空中拉出了一条无比漆黑的轨迹。

　　火山想要硬挡……他想要挡下来，然后再用另一只火焰之拳重重地给这个跳到半空的人类的肚子来上一拳！

　　是的，他想要挡下来，挡下……

　　瞬间，火山那血红色的瞳孔收缩！他立刻收起手臂，整个身体直接往旁边一让！

　　黑暗火焰刀落空，那纯粹由火焰组成的刀刃直接砸落在火山脚底那已经被融化成熔岩的湖泊之上。

　　那一瞬间，没有发出声音……

　　或许，是因为声音太过猛烈，已经超出了所有人所能够听到的范围。

　　在这把刀落下的那一刻，这片熔岩之湖中的湖水并没有飞溅出来。

　　而之所以没有飞溅出来，是因为空气中那些足以让任何普通人吸上一口就能够立刻被烧毁肺部，窒息而死的浑浊空气！

　　熔岩之海……蒸发了。

　　原本火红色的地面，这一刻化为了被黑暗吞没的高温颗粒，悬浮在了空气之中。

　　就像是这片青天白日之下突然被降临了一片黑暗，也像是硬生生地在这原本就被称之为死亡沙漠的地方拉起了一片地狱。

　　在这黑暗之中，已经没有了光明。

　　只有那足以让人死亡的灼热空气和漂浮着的高温悬浮颗粒，成为了这里的一切……

　　地狱中的一切。

　　“感觉熟悉吗？”

　　地面上，形成了一个深达二十多米的深坑。坑底的沙子上散发着阵阵热气。那个斗篷人就站在那沙面之上，刚才所握的黑色刀刃现在却已经消失。

　　“这是十年前，你曾经送给我的地狱。不过我还是觉得，和十年前相比，现在的这片同样燃烧着黑暗火焰的地狱实在是不值一哂，对吗？”

　　摘下斗篷，一个二十四岁的青年就那样站在这头恶魔的面前。

　　他盯着眼前这名紧咬着牙关，显然是自尊受到严重损害的恶魔，没有任何的惧色。相反……

　　他的眼中甚至还有着一种想要直接吞噬这头恶魔的感觉。食其肉，饮其血，碎其骨的愤怒。

　　火山歪过脑袋，紧盯着这个人类看。

　　一时间，他甚至还没有想起眼前这个人类究竟是谁。不过，身为恶魔，却必须躲避一个人类的攻击。身为掌管火焰的至尊，竟然让另外一个人类在火焰的温度上一度超过自己！这份耻辱，绝对不是简简单单地一两句话所能说清的。

　　所以现在，这名恶魔和眼前这个人类之间已经不需要什么理由了。

　　只需要一场战斗，一场为了尊严和仇恨的战斗！根本就不需要去管什么更深层次的理由，一切，都只需要等到其中一方倒在地上之后再说！

　　“吼——！卑微的人类！”

　　火山的双手互相撞击，掌心分开，火焰的风暴在他的手中形成，随之一分，这个近百米大小的沙坑立刻被这阵火焰风暴所包围。没有任何人能够进来，相同的，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从这里出去。

　　已经什么都不需要多说了，牙的手掌随之一捏，手背上的火焰纹章随之燃烧起黑暗的火焰！黑炎形成的废铁已经在他的掌心中握住，牙双手握住刀柄，直接朝着前方的火山冲了过去！刀刃刮过地面上的沙面，留下一路的焦痕。

　　刀卷起，火山的火球也已经轰出。碰撞之下，分开，再次寻找另一个机会攻击！

　　恶魔与人类的战争从古至今似乎一直都是遵循着一面倒的架势，但今天的这名人类，却是仅仅凭借着手中的力量，硬是逼迫着这头火焰的恶魔时而防守，时而闪避。

　　火球与黑炎刀的撞击爆发出猛烈的声响。这些声响震荡着双方的耳膜。

　　那爆炸所诞生的光芒刺激着两人的瞳孔，让他们的视线在短时间内失去知觉。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

　　战斗的感觉在火焰龙卷风暴中不断碰撞。

　　黑炎之刀落向眼前的这头恶魔，劈开那飞过来的火焰弹，将那些红色的火焰全部埋葬在黑暗的烈焰之下！

　　牙手中的废铁在嘶鸣，握着刀的双手因为兴奋与激动而颤抖！他高高跃起，挥舞之下，黑暗的火焰四散！而这头恶魔的爪子也是插入沙地，猛地拔起，将那些已经融化为熔岩的沙漠泼向那个胆敢挑战恶魔的人类！

　　“喝——！！！”

　　废铁再次撞上了一枚火球。

　　火球爆裂，在这里的恶魔和人类分别被震开！

　　牙的身体在半空中翻了几个圈，稳稳落地，重新抬起手中的废铁，摆出迎战姿势。他的双眼中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没有任何的惧怕。他的身上出现了少许的烧伤斑点，但这完全无法让他的身体有任何的摇晃。

　　“呼……呼……呼……人……类……该死的……人类……”

　　火山喘着气，那高大的身躯远远落在沙坑的另一边。他抬起头，那双眼睛里面蕴含着的火焰蒸腾着瞳孔中的那一抹鲜红。

　　他受的伤……很重吗？

　　未必。

　　至少在刚才的几次交锋中，牙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真正砍中这头恶魔几次。最多就是自己的黑暗火焰成为扩散性的力量烧到了他几次，就和自己的体表也被他的火焰烧到一样。

　　所以，这头恶魔现在这样喘息，绝对不是因为劳累或是受伤。而很可能是因为愤怒，因为耻辱，因为自己身为恶魔的尊严被践踏。这样一来的话，那么他下面的攻击将有可能更加沉重，也更加的难以应付。

　　“人类……人类……人……类……哼哼……哼哼哈哈，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牙警惕着，没有任何的放松。

　　眼前的这头恶魔疯狂地笑着，伴随着他的阵阵笑声，他身上的火苗也开始四处乱窜。

　　同时，这头恶魔的身体开始渐渐缩小，失去了火焰巨人的形态。眼下，出现在牙面前的已经是一个身材消瘦而修长，有着一头火红色头发，上半身穿着一件简单的破旧红色马甲，下半身套着一条只到膝盖的破烂牛仔裤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这个男子依旧在笑着。

　　即便是隔了十年，这头恶魔的容貌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就和当年他烧毁整个碧湖城后离去的时候一样，岁月的痕迹没有在他的脸上做出些什么事情。恐怕唯一能够让他那张脸发生些什么改变的……

　　牙捏紧了手中的废铁。

　　恐怕，也只有自己手中的这把刀了。

　　“我快想起来了……就要想起来了。人类……你让我再一次地开始厌恶起这种感觉。我曾经以为我都快要忘记这种感觉了。”

　　这头恶魔缓缓抬起双手，火焰在他的掌心中凝聚。不消一会儿，一条长棍就出现在了他的双手掌心之中。不过下一秒，他握着这根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长棍微微一拉，长棍短成了三截，是一把三节棍。

　　“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厌烦……很让人觉得痛苦！就像是整个人都在地狱最深处的火焰中燃烧一样！”

　　“人类……让人厌恶，卑微而渺小的人类……这种让我觉得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般的眼神让我觉得无比难受！”

　　“我不会放过你……人类。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因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话，已经说够了。

　　这个红发的男子握着手中的三节棍猛地朝着牙冲了过来！面对突然间开始展开主动攻击，而且还是试图近身战的火山，牙保持住绝对的冷静！他的双眼一直凝视着这头恶魔，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看着他踩踏地面时所溅起来的那些火星！看着他的动作，随后……

　　长棍挥出，牙低下头，废铁平砍而出。但三节棍已经瞬间分开，啪地一下，一端敲打在牙的背脊上，另外一头则是打在了废铁之上。这突然间的战斗节奏的变化让牙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等到他匆匆忙忙抬起头之时，火山的一脚已经沉重地踹出，轰在了他的肚腹之上！

　　牙的身体向后飞去！背上传来的灼烧感让他觉得有些不适。面对前方再次冲过来，直接将三节棍甩过来的火山，牙立刻抬起手中的废铁！三节棍直接缠绕住废铁，双方几乎同时用力拉扯！但牙在察觉到对方的巨大力量之后却是立刻放松，整个人直接朝着火山冲了过去！膝盖弯起，直接用膝盖撞上他的胸口，压迫着这头恶魔的心脏！

　　如果，他还有心脏，并且那颗心脏还会跳动的话。

　　“人类……人类！”

　　撞上胸口的瞬间，形成废铁的火焰直接消失！这让废铁重新成为没有物质的存在，从三节棍的缠绕处逃了出来。下一瞬间，牙的手掌再次捏紧，黑暗火焰重新燃烧！他在半空中一个转身，直接骑在了这头恶魔的脖子上，高高举起手中的废铁，狠狠地，朝着这头恶魔的心脏，插了下去！

　　战斗，会就此结束吗？

　　……如果能够就此结束的话，牙恐怕真的会觉得自己的这个仇报的未免也太轻松了。

　　就和废铁突然间虚空化一样，这头恶魔的身体也是刹那间重新恢复成火焰巨人的姿态！牙的这一刀没有切入心脏，而是刺入了这头恶魔的锁骨，随后就被甩了下来。他在落地的瞬间直接调整姿势恢复，再次踩着沙面冲向巨大化的火焰巨人的脚跟，废铁朝着那脚裸劈去！只是可惜，这头巨大化的恶魔也是再一次地恢复成人类的形态，燃烧着赤红火焰的三节棍抬起，再一次地挡住了牙的攻击。

　　红色的火焰，与黑暗的火焰互相碰撞着。

　　那双赤红色的瞳孔也和牙那双略带棕色的眼睛互相瞪视。

　　十年的仇恨，化为力量，化为执念，化为怒火，化为必杀的信念！已经不需要再去说明什么了，现在这一刻，也已经不需要什么技巧！

　　两个人都只想着要压过对方……用自己的火焰和力量完完全全地压过对方！想要杀了自己眼前的那个东西，彻彻底底结束眼前那个给自己带来痛苦与仇恨，充满了绝对不想要回忆起来的苦痛过去的生命！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暗的火焰与红色的火焰互相攻击，互相交织，互相吞噬！这两团火焰互相攀比，互相缠绕，一直升向那最高空！和那包裹着这里的火焰龙卷互相作用，将这里的一切，全都化为一片最为灼热的火海！

　　也是……最为痛苦的地狱。

　　鲜血，从两人的身上的伤口处喷涌出来。尤其是火山，他的锁骨断裂，那道伤口中的血液化为红色的蒸汽从中弥漫而出。

　　这样的不断流血在消耗着他的力量。但是，牙却看到……这头恶魔的双眼中绝对没有任何想要就这样结束的意思！即便是将自己浑身上下的鲜血全部燃烧，他也绝对不会就这样罢手！

　　他的力量……不仅没有减退，相反，还压迫着牙，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

　　（～～从前，有一座小村庄～～）

　　（～～火之精灵，祝福着它～～）

　　牙的脚步再次向后退了一步。在他面前的那个恶魔不仅没有丝毫体力消耗的感觉，相反，力量反而越来越大！

　　（～～那里的人们生活快乐无比～～）

　　（～～美丽的公主啊，也爱上了这里～～）

　　红色的火焰变得越来越旺盛。就连四周的那些火焰龙卷现在竟然也开始受到这些火焰的牵引，开始从两人的头顶处开始缓缓往下拉！形成了一个倒置的火焰龙卷，渐渐向着位于中心的牙身上压下！

　　（～～但是啊～～可怕的老巫婆想要害公主～～）

　　（～～不过不要怕，团结的村民们聚集在了一起～～）

　　牙的毛细孔中也开始渗出火红色的烟雾，这是他的鲜血。他的力量在不断地催股，而潜藏在黑暗火焰深处的那份心血之泪的力量，现在也开始不再接受牙的克制，一点一点地，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慢着……先不要出来！心血之泪！”

　　（～～团结的村民们哟，他们勇敢地赶走了老巫婆～～）

　　“不要……出来！只有他……只有这头恶魔！我想……用自己的力量……杀掉他！”

　　（～～美丽的村庄哟，继续守候在美丽的公主身旁～～）

　　牙的手背上燃烧出最为旺盛的火焰，这不是心血之泪，而是他豁出全力！也和这头恶魔一样，想要用燃烧生命的方式来真正地硬碰硬一下！而他体内的心血之泪，似乎也是体会到了他的决心，终于沉寂。

　　（～～永远永远，永永远远地～～）

　　“好了……来吧，火山！不要留下什么遗憾了，让我们来看看……你十年前带给我的地狱……现在，究竟要怎样来葬送你！！！”

　　废铁，重新扬起。

　　天空中的火焰龙卷，也是在这一刻降临到了牙的头顶。

　　火山的五官中全都散发着血红色的蒸汽，他胸前的伤口甚至已经开始泛白。

　　是的，这已经是最后的一击了，而这最后的一击……

　　“人类……来吧——！！！呜——！”

　　一个什么东西直接从火焰龙卷的外围冲了进来。很小，似乎小的完全不起眼。这个小东西直接冲向那边完全注意不到四周的火山和牙身旁，随后……

　　（～～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一个泛着乳白色光芒的长长的东西，直接从后面，洞穿了火山的背脊。穿过他的肚子后，也刺穿了牙的胸口。

　　下一秒……

　　牙眼前的世界开始恍惚。不过这种恍惚也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秒的时间。等到他再次凝神看清眼前的一切之时……

　　沙漠，消失了。

　　包围着四周的沙坑，也消失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眼前这片绿意盎然的山间田野，山坡上矗立着的几栋小小的房子。

　　这里是个村落？

　　是……什么村落？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眼前的一切都变了？火山呢？战争呢？一切呢？！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希望你不会太过紧张。”

　　就在牙为眼前的这一切而纳闷的时候，突然，一个细小的声音却是突然从旁边传来。

　　牙一愣，连忙转头。只见一个大约六七岁左右，有着一头淡青色短发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朴素的村民服装，站在牙的身旁。

　　“你……你是？这里是……？”

　　“这里是‘我’的世界。我只是希望告诉你，我不是你的敌人。”

　　这个小女孩抬起头来，用一双明显和这个年龄不相符的眼神看着牙，缓缓说道——

　　“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杀死恶魔。相比起普通的封印，运用我的能力所干掉的恶魔，封印的时间会更加长一点。”

　　牙愣着，良久之后，才再次问道；“你……是天使？你是……？？？”

　　这个小女孩往前走出两步，沿着山路缓缓前进。一边走，一边开口说道——

　　“神族序列第三位——童颜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