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碧湖城的幸存者

　　裹着厚重的斗篷，斗篷底下那副骸骨依旧还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牙举起手中的黑暗火焰刀，刀身中隐隐约约地弥漫着些许血红色的光芒。

　　饕餮的手臂举起，五条骸骨胳膊上分别拿着五把长剑。那没有血肉的瞳孔中透射着红色的光芒，那动作，已经是充分做好了作战准备的动作。

　　牙和饕餮之间的时间感，一时间变得很近……

　　但也就只有那么短短的一刹那，两人之间的速度就再次变得迅捷无比！

　　没有交谈，也没有什么场面话。因为牙已经很清楚，眼前的这具骸骨早就已经不是自己那位最尊敬的骑士团长。双方之间已经不存在任何的互相理解……也不需要互相理解。剩下的，就只需要交给杀戮就行了。

　　当——！

　　牙和饕餮互相错身而过，牙的腹部衣服上开了一条口子，肚子上被留下了一条浅浅的伤痕，向外淌血。

　　饕餮的斗篷也是随之破碎，支撑着喉咙的骨头上浮现出的裂痕。

　　两人背对着背的时刻仅仅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不到一秒，两人就再次转过身，手中的武器也是再一次地发出剧烈的碰撞！

　　“老师？！”

　　看到牙和一头恶魔战斗，在旁边的亚克等人自然是激动了起来。他们也想要加入战团，纷纷将手中的武器燃烧起来。

　　“谁都不准过来！”

　　但，牙却是立刻喝退了这些孩子。他一脚踢出，眼前的饕餮用一只手臂格挡，又用另外两条胳膊朝着牙的身体刺来。牙凭借脚上的这一下反作用力跳开，落地，重新握准手中燃烧着的废铁。

　　亚克等人没有上前。

　　尽管，他们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自己的老师不允许自己加入这场战斗。不过现在，面对眼前的这场他们不被允许加入的战斗，他们现在也只有在旁边肃清其余攻过来的亡灵士兵和魔族士兵，尽全力地不让自己的老师受到打搅。

　　吸气……

　　吐气……

　　战场上的喧嚣与那刺鼻的血腥味，现在似乎已经从牙的听觉和嗅觉中消失了。

　　他的双眼中也看不到那些混乱不堪的战局，整个瞳孔中就只有眼前的那一具骸骨。

　　握着废铁的手，轻轻松开之后，又再次确认般地握紧。

　　这把从自己年幼之时，就一直在陪伴自己的武器现在也是跟随着自己主人的呼吸，让刀身上的火焰时而扬起，时而压抑。

　　他的脚步，缓缓向前迈出一步。

　　脚掌踩踏在沙面上，那滚烫的感觉就像是当日那活火熔城一般炙热。

　　摩擦沙面所传来的沙沙声现在听起来竟然是如此的清晰而响亮，并且听起来还有些许的悦耳。

　　就在牙踏出脚步的那一刻，那边的饕餮身上的斗篷也是随之鼓了起来。

　　这头恶魔将最后面的两只手臂中所握的武器放下，十分尊重，也十分庄严地扯下背后的斗篷。

　　那两只骨头手臂伸直，渐渐地，手臂上长出一根又一根的骨刺，逐渐组成了一双巨大而显得有些骇人的骨头翅膀。

　　这双骨翼缓缓拍动着，散发出强烈的恶魔气息，足以让任何人在其面前丧失战斗意识。

　　不过，牙却不会。

　　他现在只是这样站着，然后手中紧握废铁，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一切……安静。

　　在这片安静之中……

　　“威尔逊团长，碧湖城除了我之外，没有一个人幸存，对不对？”

　　一个冷静、而又些微带着点悲伤的话，从牙的嘴里缓缓吐了出来。

　　那具骸骨骷髅略微一怔，然后，他立刻举起剩下的三条胳膊刺向眼前的这个人类！

　　黑暗的火焰，在这一刻熄灭。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如同鲜血一般的暗红色光芒在废铁上呈现。

　　空气中被拉出了一条暗红色的弧线。

　　这条弧线横掠过骸骨骷髅的身体，掠过他的胸腔，掠过他的骨骼手臂，掠过他的翅膀。最后，停留在这头恶魔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停留在那个握着那暗红色刀芒的男人手中。

　　吱吱吱……哗啦！

　　就像是无法承受这股力量一样，废铁的刀身在发出了两下声响之后，就再也无法维持住能够战斗的姿态，破碎，重新回归成虚无。

　　而牙的身体也因为无法承受心血之泪的力量的剧烈涌出，体表的毛细孔中开始流出鲜血。让他的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了一个血人。

　　他依旧保持着握着刀的姿势，心脏剧烈跳动。每一次的心脏起搏都会将更多的鲜血从他的身体内挤压出来，染红他的衣衫。滴下来，渗进脚下那滚烫的沙漠之中……

　　牙没有回头，只是维持着这样一个动作。

　　而在他身后的饕餮现在却是站直了身体。他缓缓地回过头，望着这个年轻人的背影。

　　肩膀上的骨翼，开始消失。

　　即便只有骨骸，没有肌肉的帮助，但这头恶魔的瞳孔中似乎依旧能够让人看到那一抹的解脱与欣慰。

　　红色的光芒，渐渐从他那没有眼珠的眼睛中消失。变得暗淡……

　　“是啊……”

　　人类的声音，从这具骨骸那没有声带的喉咙中发了出来。显得苍老，而又慈祥。

　　“除了一位优秀的老师之外……碧湖城，没有一个人幸存下来。”

　　饕餮的身体开始泛出些许红色的斑点。这些暗红色的斑点就像是天花在蚕食人体一样，从那红色的光芒掠过的骨头处开始蔓延。逐渐逐渐，饕餮的全部骨头统统变成了鲜血一般的暗红色。然后……

　　这头恶魔的身体，如同落在石头上的瓷器一样破碎。

　　那些碎裂的红色骨片仿佛是受到了牵引一般，全都飞向牙的右臂，映入那泛着血色光芒的火焰纹章之中。

　　废铁没有品尝到恶魔的滋味。因为这头恶魔进入了心血之泪的掌控，完全被神的力量封印。除非神允许，否则，再也不可能重新降临了。

　　“我会永远铭记您的教诲的，威尔逊团长……只希望，您的灵魂能够安息……”

　　牙的眼角，泛出混杂着血水的泪水。

　　他的身体倒下，大量的出血让他的身体虚弱不堪。

　　在四周的学生争相拥过来的这一刻，牙却是在感叹——

　　人类想要永久地封印恶魔，花费的代价是如此的巨大吗？仅仅是一个恶魔已经是这样……自己的身体究竟能不能承受住封印魔帝以及封印神皇这两个艰巨的任务？

　　不……承受不住，也要承受住。

　　并且……还一定要活下去！

　　一定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老师！老师您怎么样了？”

　　“师父！”

　　“师父？！”

　　在学生们的叫嚷中，牙依靠冬的肩膀，重新站了起来。可是，大失血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几乎有些看不清眼前这些孩子们的脸。

　　（心血之泪！如果你还愿意帮助我完成终结神魔战争的愿望的话，那就请治疗我的身体！然后……让我的身体能够充分发挥你的力量！不要再那么吝啬！）

　　神的力量没有立刻回应。但是，隔了大约一分钟之后，牙却是猛地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开始迅速恢复！刚才大出血带来的疲惫感现在已经完全消失，就像是重新又恢复了活力一般！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

　　如此强大……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希望能够获得这样或那样的力量。只是不知道，凡人使用至高神的力量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只希望这样的后果不会在我完成这一次的封印之战前迸发吧。

　　“呼……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牙呼了一口气，离开冬的肩膀。他接过以摩尔斯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水，笑了一下。

　　亚克：“老师，您出了很多血。这样也没事吗？您刚才看起来十分的虚弱。”

　　牙摇摇头：“我说没事就是没事。放心吧，你们的老师强壮的很，没有那么容易就死掉。啊！”

　　能够休息的时间终究是如此的短，四周的亡灵士兵已经再一次地涌了上来！

　　亚克和克罗蒂亚一左一右，抵抗这些亡灵士兵。不过，打了没多久，远处的亡灵士兵队伍中就像是刮起了一股旋风一样，有什么东西直接朝着这边奔来。

　　“啊！你们竟然在这里？为什么你们还能悠闲地在这里休息啊？！”

　　那股“旋风”刮到牙等人面前，这样吵吵嚷嚷的不是莉亚这头母熊猫又会是谁？

　　她抬起自己的爪子，一掌将一具冲过来的亡灵士兵的胸口拍成粉碎，身体爆裂。随后说道——

　　“魔帝……那个魔帝用这些喽罗当成屏障，阻挡我们之后，自己就带着几名恶魔进入那座魔王之城了！神皇和几名天使追了上去，我觉得你们应该也不会想要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吧？！”

　　莉亚的话让牙精神一怔，看看眼前的这些亡灵士兵，的确！比起进攻杀敌，这些亡灵士兵的动向更像是纯粹的阻挡和拖延。再看看那边的魔王之城，最终的决战地点果然还是会在那里。

　　“我们走！”

　　事不宜迟，牙绝对不能在那个女魔帝获得新的力量，然后彻底击败神皇之前迟到。不让，自己单独面对那么多的恶魔，即便是有心血之泪的帮助恐怕也绝对不会有多少轻松。

　　学生们点点头，跟着牙一起，再次朝着那座魔王之城发出冲刺。队伍的行进方向改变让这些亡灵士兵有了察觉，自然也是让控制亡灵士兵的那名蓝色短发少女有了察觉。

　　或许，是因为刚才使用了心血之泪的力量的缘故，四周围攻牙等人的亡灵士兵变得更多了起来。敌人的战斗实力也变得难以应付。也就在牙，他的学生以及熊猫莉亚陷入苦战的时候……

　　“人类，该去完成你想要完成的事业了！”

　　熟悉的声音从天而降，辛迪就像是一块陨石一样从半空落下来，重重地将地面上的一群亡灵士兵的身体碾成粉碎。他拿起手中的黄金秤，直接朝着通往魔王之城的道路一比，天平瞬间倾斜，而前往魔王之城的通道上的所有亡灵士兵也是在发出一声惨叫后直接消失，打开了一条通道。

　　“快一点！这些该死的不死族！死亡骑士，今天就由我来当你的对手！”

　　牙看着这名相貌可怕的天使，但是毫无疑问，这是一位牙到目前为止，遇到过的最为善良的天使。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他点点头，立刻带着自己的学生们和那头熊猫沿着这条通道向前方冲刺！而在他们的身后，那名蓝发少女在看到身为天使的辛迪之后，就再也没有去管牙等人，而是亲自拔起插进地面的骑士剑，朝着辛迪冲了过去。而下一秒，四周的那些亡灵士兵们背上纷纷长出了骨头的翅膀，跳跃着，将那场天使与恶魔之战完全地包裹了起来，也是彻彻底底地遮挡住了辛迪的身体，看不到了。

　　没有了大批亡灵士兵的阻挠，也没有了那些恶魔和魔族士兵的攻击，牙等人一路上十分通畅地冲进了那座被绿色布满的魔王之城。踩着脚底的青草和硬石板，学生们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这样的感觉牙刚才也有过，这并不意外。

　　“在前面！”

　　以摩尔斯率先伸出手指，指着众人面前的世界之树。

　　在那巨大的树干上，一条阶梯缓缓延续向上。而在那看似悠长的木头阶梯上，神皇的身边只带领着三名天使，快步朝着上面跑着。

　　“奇怪，为什么哥哥他们不飞？”

　　冬的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或许这里有着什么能够限制天使们飞行能力的魔法也说不定。

　　“别想了，我们快点跟上！”牙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跑着，“从夏没有带许多天使这一点来看，对方的身边恐怕也没有许多的恶魔。很可能我们上去之后就要直接面对魔帝，你们都做好心理准备！”

　　“是！”

　　牙一群人朝着世界之树狂奔。在他们奔跑的时候，正在沿着树干往上走的夏也是转过头，看到了那些人类的队伍。这位神皇那紫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不屑，再次沿着那条木质阶梯向上奔跑。

　　很快，牙和他的学生们就来到世界之树前。这座巨大的古树从远处看很大，从近处看更是巨大的离了谱！这么大的树已经不能称之为是树了吧？即使说这是一座城堡，哪怕是一座城市那也是完全没有意见的了。

　　站在树前左右看了看，很快，牙等人就看到了树根上的一扇大门。

　　这扇木质的大门已经被破坏，断裂的木片散落了一地。透过大门，可以看见里面是一条悠长而弯曲的走道。也不知究竟通向哪里。

　　“我们走！现在已经不能等了！”

　　在牙的带领下，众人再次奔跑起来，冲进这座在世界之树上组成的魔王之城中。

　　※※※

　　树干内的通道很长，但却并没有那么的拥挤和拘束。

　　所有的通道都保持着可以让五个人并排前进的宽度。室内的装潢也是以简朴为主，并没有呈现出和一位魔王应该相媲美的奢华。

　　不过，由于实在是太大了，所以道路各种错综复杂，要想在其中找出哪条是正确的道路实在是非常的困难。也不知道那些恶魔和天使们是怎么才能找到正确的通道的。

　　拐了个弯，眼前出现了一扇没有门扉的侧门，再拐进去，这里是一间装饰相比外面那些直接就是树枝装潢要好得多的木头房间。

　　这间房间看起来是一个休息室，摆放在房间中央的那些桌椅似乎在诉说着一些十分古老的故事。而在这间休息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

　　那……看起来是一位以前的魔帝的画像。

　　他的浑身上下全都披着厚重的黑色铠甲，坐在一张王座上。

　　笼罩着整个脸部的头盔让人看不清这位魔帝究竟长着一张怎样面容。但从头盔的眼部中流露出来的一红一黑的两道光芒，倒是让牙想起了那个女魔帝的双瞳。

　　“和平年代……一万年的魔王。”

　　在感叹了一下之后，牙扫了一眼这间房间，终究还是离开。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位魔帝的居所会是如此的典雅而质朴呢？恶魔的毁灭性究竟在哪？

　　而据说是由这位魔帝所遗留下来的最后的一份力量，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想不通。看来，也没什么必要去想了。

　　出门，拐了个弯之后，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条向上延伸的楼梯。牙和他的学生们往上爬，在穿过一扇扇的门扉后，虽然没有办法走到刚才夏所走的外部阶梯上，但至少也算是再往上攀爬。

　　只要这棵世界之树内的通道能够连同，没有多少死路，那么牙就相信在高处的某个地方，一定会再次相遇的！

　　是的，一定会相遇。所以，他拼命地往上爬，希望能够正面那名女魔帝。即便无法亲自攻击她，那也可以让自己的双眼看着那个女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但，让牙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登上高处的一个似乎是武器库的房间之后，等待着他的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