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火山的诞生

　　“跑……”

　　在这混乱之中，一个声音，却是不经意地从人群的深处传了进来。

　　而让火山的精神为之一震的是，发出这个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母亲！

　　“快……跑……快跑……快跑啊！”

　　火山看了一眼眼前的情况，再看看自己的母亲。终于，这头恶魔头也不回地直接转过身，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直接拖着那样一个伤痕累累的身体，朝着村子外的山头跑去！

　　牙摇了摇头，第一个迈出脚步上前追击。他绝对不会忘记自己和这头恶魔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如果让他在这里逃了，那么不管自己究竟对这头恶魔的经历抱着怎样的感情，他也注定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追！绝对不能让那个玷污火精灵的孩子逃走！”

　　村长下了命令，那些村民们立刻朝着火山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等到大部分村民全都逃离之后……

　　村长转过头，用一张不再慈祥的表情看着身旁的妮儿。而妮儿，这位母亲，在刚才的几声喊叫中似乎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勇气，再次带着恐惧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村长。

　　啪——！

　　重重地一声响，在妮儿的脸上留下了五个深红的掌印。而接下来，她那即将倒下的身体却是被村长直接拽住，硬拖着，朝着火山逃跑的那座山峰追了上去。

　　※※※

　　咕哝……噗哧——！！！

　　牙往一块石头后一钻，前方喷出来的间隙泉直接飞洒到了空中，带着灼热的蒸汽，给夜晚的空气添加了一点硫磺的气息。

　　等到间隙泉消退之后，牙才是再次迈开脚步，跟着火山的行踪跑去。

　　“可恶，这里的喷泉未免也太过频繁了吧？往年的间隙泉有这么乱喷的吗？”

　　牙抱怨了一下，眼看，前面那个黑影已经开始上山，他也是立刻追了上去，希望能够将那头恶魔抓住。

　　不过，火山的身体虽然受了伤，但他的动作看起来却像是完全没有受伤一样。他的动作灵巧而迅速，究竟是要怎样的意志力才能让他继续保持这样的逃跑速度？而在逃跑之后，这个恶魔究竟还想要做什么？

　　咕噜……噗哧！

　　旁边又是一个间隙泉碰了出来。不过这一次，泉眼中却没有喷出多少的水花来。反而是一些略带着焦黑色的泥土被喷出，还带着浓烈的腐烂鸡蛋的味道。

　　这是一座……活火山？

　　牙自问，不过很快，他就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愚蠢。前面的恶魔跑步的速度开始有些降低，牙也是捏了捏自己过来时随手拿起来的一根木棍，准备到时候直接给这头恶魔一下，让他乖乖听话。

　　咕哝——！

　　越是往上顶上跑，牙就越是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脚下传来阵阵的颤抖感。

　　在村子里的时候还不觉得，但一旦上了山，真的感觉这座山内部蕴含的能量是无穷无尽，似乎很快就会爆发出来。

　　如果这座火山喷发的话，会造成怎样的结果？

　　牙回过头，望着山脚下的村庄。此时，那些村民们也已经赶了上来，他们的手中全都拿着锋利的农具，从牙的身旁掠过。

　　“各位！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立刻折返回去。这座山现在看起来有些危险，别说是开温泉了，难道各位不觉得我们应该让全村人全都撤离比较好吗？”

　　牙大声喊道，同时挥舞双手示意众人不要再往上了。

　　这些村民们没有停步，此时，一个村民从山道另外一边的裸露岩石上攀登而上，突然！一道间隙泉直接从他脚底的岩石缝隙中喷了出来！几乎就是那么一瞬间，这个村民连叫一声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全都变成了红色的烤番薯一般的颜色，直愣愣地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火精灵……是火精灵发怒了！火焰精灵发怒了！”

　　一条人命就这样在众人的眼前死亡，这下子，村民们的脚步终于停下，脸上带着惊恐。可就在牙为之欣喜，希望让所有人折返回去的时候，那位村长却是连带着巫师，一起爬了上来。

　　“的确是火精灵发怒了！伟大的精灵愤怒我们竟然没有能够惩治恶魔！所以，如果我们不继续上前，将那个恶魔消灭的话，火焰精灵将会把祂所有的愤怒全部都倾泻在我们的身上！”

　　村长高高举起手，一马当先地继续往前冲锋。他的佣人们架着妮儿也是一起往上走，丝毫都没有想要往后退的意思。

　　恰好此刻，又是一道间隙泉从牙的身旁喷了出来。牙险险避过，眼看着这些人继续往上走，他没有办法，也只能咬咬牙继续跟随。

　　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幻境。

　　这些村民，也都是幻境。

　　只是不知道，这些幻境究竟是反映的真实的历史，还是说历史已经开始有些改变，促使这些村民如同趋火的飞蛾一样，前赴后继地朝着眼前的这座活火山前进。

　　“刺激吗？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不知什么时候，安琪这个小女孩却是突然出现在了牙的身旁。她伸出手拉住牙，就像是一个害怕的女儿拉着妈妈的手一样。但是，她的那张脸却是充满了讥讽与冷漠，丝毫都没有即将收割这场神魔战争中的首个恶魔脑袋而兴奋的感觉。

　　咕哝——咕哝咕哝——！

　　脚下的地面，传来丝丝的燥热气息。

　　整座山似乎都在颤抖，都在蕴含着愤怒。

　　“火精灵愤怒了！我们必须快点找到那个恶魔！”

　　“找到他，然后杀死他！”

　　火精灵，愤怒了……是吗？

　　这些村民因为崇拜着自己的神灵，所以眼中的杀性也变得越来越弥漫。

　　原本淳朴善良的村民们现在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一双双因为硫磺的烟熏而显得有些发红发胀的眼睛。他们继续往上爬，跟着火山那留下来的血痕，一步步，一步步地，接近山顶……

　　“在那里！”

　　终于，人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山洞。灼热的气息从里面直接喷涌出来。

　　这股热浪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火焰能够媲美的，即使站在洞窟门口，牙也能感觉到那股让人的皮肤都为之发烫的高温！

　　洞口，粘着火山落下的血水。

　　沿着这些血水，村民们一股脑儿地往里面冲进去！站在最前面的村民更是直接拿着草叉对准前方，只要里面有任何东西冲出来，他们都绝对不会吝啬手里的叉子，会一口气将对方捅成马蜂窝！

　　弯弯折折的洞窟往前延伸，地面上的血迹也成了所有人最佳的指路方向。牙和安琪混在队伍的中间，到了现在，他也不由的有些紧张起来，准备看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然后……

　　前面，传来火红色的光芒。

　　这些光芒让整个洞窟变得越来越亮，也变得越来越宽敞！

　　最后，人们的耳边开始不断传来那咕哝咕哝的声响，脚下的地面也烫得人发麻，根本没办法长时间站立不动！

　　很快，这条洞窟就到了最深处。那是一个平台……

　　一个可以容纳三四十人的宽广平台。在这平台之下，就是这座火山所有热量的来源！那滚烫的岩浆正在那下面翻滚，蒸腾出来的热量足以将任何胆敢靠近的人蒸发成干！

　　也不知这个平台究竟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什么人建造而成的，现在，火山就站在这个平台的正中间，浑身是血的他怒视着这些不断走出来的村民。粉红色的双眼现在在火焰的熏陶下，变成了赤红色。

　　“你们……这些卑微的人类……终于还是追到这里来了……”

　　他喘着气，呼吸沉重。

　　但看着眼前这些村民，他的嘴角却是扬起了一抹让牙十分熟悉的微笑。

　　“你们想要杀我吗？在这熔岩的地狱之中，杀我这个掌控火焰的恶魔？！你们这些人类……如同垃圾一样渺小的人类！”

　　就像是在回应这名恶魔的咆哮一样，平台下方的熔岩中发出一阵沉重的震动。空气中的那股灼热气息让人几乎为之窒息，一些人甚至因为无法呼吸到足够的空气而向外面退去。

　　火山嘲笑着眼前的这些人类，他张开双手，赤红色的双眼映照着所有人类的面容。但是，他的这番狂妄根本就不可能让那些也已经红了眼的村民们退却。这些村民们向前走着，手中的武器无一不是对准了这头恶魔！

　　“火精灵在愤怒，伟大的祂在愤怒自己的领域内有一头恶魔！”

　　那名巫师抬起双手，眼神惊恐地看着四周那赤红色的光芒。对于平台下方那不断翻涌的熔岩也表现出极大的敬畏与恐慌。

　　“我听到了……我听到火精灵的声音了！杀了这头恶魔……一定要杀掉他！只有用他的鲜血才能平息火精灵的愤怒！只有将他的尸体扔入下面的熔岩之中才能让伟大的精灵的愤怒平息！快啊……为了平息精灵的怒火！一定要杀了他！”

　　伴随着这名巫师的喊话，早就已经蓄势待发的村民们更是发一声喊，直接冲了上去！这场面，即便是牙也不可能拦住。那些村民们就像是失去了灵魂，完全被控制住一样，毫不留情地举起草叉刺向火山的身体！

　　躲……但，怎么躲得过。

　　平凡人的身躯的运动神经终有极限，怎么可能同时面对那么多村民的攻击？

　　火山躲过一次，但躲不过第二次。他的身体本来就已经伤痕累累，很快，一把草叉直接插进了他的肚子，前入后出。飞溅出来的鲜血落下平台，还不等落下悬崖，就已经因为高温而蒸发。

　　火山抓住刺进自己肚子的草叉，面容扭曲。他大吼一声，猛地抓住拿着草叉的村民，就要将对方往平台下拽！只可惜，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小，那名村民不仅挣脱，反而直接一脚，将火山的身体踢到了平台的边缘。

　　只差一步。

　　牙看着那头恶魔，只差最后的一步，他的身体就会直接跌落平台，成为下方那片岩浆的祭品。可也正是这最后的一步，火山的嘴角不仅没有任何的恐惧，反而再次发出狂妄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啊，你们不是要杀我吗？来啊！”

　　“你们谁有胆子过来把我推下去？我会抓着你们……将你们中的某个人一起拖下地狱！来啊——！来！你们这些卑微的人类！用你们的生命来消灭我这个恶魔吧！来啊——！”

　　没有村民敢上前。

　　毕竟，那里距离边缘实在是太近，谁都不能保证上去的时候不会脚下一滑被一并拉下去。

　　那名巫师不敢，村民不敢。牙和安琪不可能上前，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恶魔，你依然准备继续顽抗下去吗？依旧想要继续伤害你的母亲，然后和所有人都做对吗？！”

　　这个声音……是村长。

　　村民们左右分开，只见那位白胡子的慈祥村长现在缓缓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带着怜惜与悲悯的色彩，而在他的身旁，则是被一并带上来的妮儿。这位母亲显然已经因为四周的高温而被弄得十分疲惫，倒映着儿子的双眼，现在也显得十分的空洞。

　　“开始了。最后的时刻。”

　　安琪轻轻嘟囔了一声，双手张开，一个小型的魔法阵在她的掌心中浮现。

　　牙看着这一切，拳头，也是渐渐地捏紧。他注视着这对母子，也只能看着……他们接下来的道路。

　　火山望着自己的母亲，浑身是伤，已经完全迈不动步子的他，脸上却满是歉疚、与不甘的色彩。

　　妮儿在村长的轻轻一推之下，朝着自己的儿子缓缓走来。这对母子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对不起……妈妈……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的诞生……对您来说是那么的痛苦……”

　　血，滴在地上。发出兹一声响，化为烟雾。

　　这头恶魔低着头，因为高温而已经红肿干涸的双眼中早已经流不出泪水。他只能紧咬着牙关，缓缓地，跪在那不断走向自己的母亲面前。

　　“但是……我真的很爱妈妈……我想要让您过更好的生活……想要让您忘记过去的一切痛苦……我努力……努力想要做到这一切……只是希望……”

　　妮儿走到了儿子的面前，作为儿子的他，则是勉力抬起头，用那双干涸的双眼望着自己的母亲……

　　“希望您……能够不要那么痛苦……希望您……”

　　母亲蹲下，张开双臂，抱住了儿子。

　　“希望您……快……乐……”

　　手一推。

　　早已经接近失去意识的火山，他的身体就像是棉絮一样，缓缓向后倒下。

　　他那双赤红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母亲的那张憔悴而失神的脸，身体就像是在云端一样，从那平台的边缘落下……

　　慢慢地，就像是世间所有的时空都已经停顿。

　　缓缓地，就仿佛空气已经变成了粘稠的液体。

　　托着他，让他一点一点地下落……

　　落向下面的那片熔岩，沉入其最终的归宿……

　　噗通。

　　周身的火，焚烧肉体。

　　坠入熔岩，四周的岩浆疯狂地在火山的身上肆虐。

　　但这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恶魔会在这熔岩之中重生……然后，带着最无可匹敌的力量，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将这些卑微的人类全部烧成灰烬……所有的一切，统统烧毁！

　　火山兴奋着。

　　他那双血红色瞳孔已经开始和熔岩融为一体。

　　但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身影，从那平台上坠下。就那样，坠入了火山身旁的熔岩之中，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我……真的很想爱你……”

　　粉色的头发，在火焰中燃烧。

　　火山那双原本因为兴奋而扩张的瞳孔，现在也是不由得收缩。

　　他看着坠落在自己身旁的那个女人……

　　看着她的身体如同巧克力一样迅速地在这熔岩之池中融化……

　　只是看着她，就这样看着……

　　“但……我真的没有办法……爱着你……对不起……火……”

　　念出了这最后的一句话，妮儿的身体，就已经化为了一片焦炭。

　　她的身体完全地沉入了熔岩之中，这个女人就像是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就在这火焰中，结束了自己痛苦、无助、充满了恐惧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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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通。

　　正在烈焰中焚烧的火山，张着嘴，双眼充血。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声音。

　　突如其来的这一幕让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火焰所吞噬。

　　就像是一座已经蓄势待发的活火山一样……现在，他归于了平静……

　　归于喷发前，最后一刻的平静……

　　“……嚎！！！！！！”

　　这一刻，恶魔的双眼中，流出了血泪。

　　那是由最为炽热的熔岩所组成的泪水！

　　四周的岩浆开始翻腾……这些愤怒的火焰充斥了他的全身！

　　他嚎叫着，咆哮着。身边的岩浆开始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开始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

　　就如同这数之不尽的愤怒与悲伤一样，整个山峰都开始震动，整个大地都开始摇晃！

　　那些村民们慌慌张张地逃窜着，带着将祭品献给火精灵之后的喜悦。

　　留下了那即将爆发的仇恨，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