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两个甜榴

　　在屋顶上，牙和甜榴两个人互相凝视。

　　这一刻，时间就像是停止了一般。他们都是看着对方，没有任何的行动，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仅仅只是看着对方。

　　倒是那条肥龙现在反而有了一些情绪上的变化。它看着甜榴的表情开始变得越来越夸张，越来越紧张。从一开始的迷茫，逐渐地，变成了一种恐慌。

　　而在相互凝视了差不多三秒钟之后，甜榴终于对这个突然跃上屋顶的“老人”有了反应。她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手臂直接朝着牙抬起。牙立刻一个闪身，通过卓越的速度来到了这个女孩的背后，抬起手，就要将她牵制住。

　　手抓向甜榴的肩膀，抓到的，却是一团云雾。

　　甜榴的身体消失，在屋顶的另一端重新凝聚成形。她看着牙，视线中露出一抹恶毒。下一秒，她轻轻张开嘴，一口呼吸随之吐出。伴随着折扣呼吸，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开始变得粘稠起来。

　　“呜？！”

　　牙刚刚吸了一口气，立刻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舒服。双手双脚开始变得有些迟缓，身体感觉有些冰凉，脑袋开始发热，开始觉得昏昏沉沉！

　　这是中毒的迹象，当下，他的右手一张，废铁随即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从他手背上的半透明结晶火焰纹章中，黑色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将废铁重新填满。这把已经没有了怨灵的黑暗火焰刀力量丝毫没有退步，只不过随手一挥，空气中的那种让人感觉不舒服的气氛就随之消失。

　　毕竟，高温对于许许多多的病毒来说，都是最好的杀毒方法。

　　对面的甜榴见一时间压不下牙，立刻转身想要逃跑。牙知道，她这是不想在距离亚克如此近的地方展开战斗。避免打斗声惊动下面正在和另一个甜榴谈情说爱的亚克。如果让她跑远了，自己再追上去，那恐怕这女人就会彻彻底底的发挥出全部的力量来击杀自己！

　　虽然心血之泪被那位血族王子尼禄说的很强大，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的实战记录。牙可不希望将自己的命当成小白鼠来试验一次。

　　当下，牙再次冲上前，挡在了甜榴的面前。不等他挥舞出火焰刀，甜榴的身体已经开始再一次地化为云雾。见此，牙不再犹豫，直接将废铁朝着这团云雾挥去！灼热的火焰一旦逼近这团云雾，立刻就让这团云雾四下散开了一下。等到这些雾气再次聚集的时候，已经很明显没有办法飘得更远，而是在牙大约五步之外的地方重新凝聚了起来。

　　“呼……呼……呼……”

　　甜榴坐在地上，捂着胸口。似乎刚才牙的那一刀对她的损耗很大。在略微喘息了两声之后，她想要重新站起来，继续逃。只可惜，那把黑炎刀现在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网膜之前，静静地，抵着她的胸口。

　　月光，继续挥洒……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刚才发生在这里的战斗一般。

　　屋顶上，也是非常的安静，没有什么狂乱的战斗，也没有什么破坏。火焰刀的火焰安静地燃烧，没有了以前的狂暴和嗜血。拿着刀的主人，自然，也是一样的平静。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谈了吗？”

　　牙缓缓开口，他给这个女孩一些准备的时间。

　　“你究竟是谁？甜榴女皇？如果你是，那么下面那个又是谁？如果你不是，那么，你究竟是谁？”

　　牙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大小，在一切还没有明了之前，他没有将这个女孩的秘密大声说出来，告诉给下面的亚克。

　　甜榴原本还很害怕牙会一下子说出口，现在，她的眼神里很明显地流露出一些放松的气息。不过，这个女孩似乎还是有些担心距离太近，她朝着牙使了使眼色，似乎是希望能够再走远一点。牙想了想之后，终究还是带着她跳到了旁边一栋屋子的屋顶上。同时，背着风。在这个距离，亚克已经不可能听到什么。如果她要逃，那么牙随便一声喊，却同样能够激起四周所有人的注意。

　　甜榴捂着自己的胸口，略微吸了几口气。之后，她端坐在瓦片上，将自己身上的斗篷重新整理好，包裹住自己的身体。同时，她也是抬起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头顶带着的皇冠。等到将自己完全打扮好之后，她才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原地，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老人。

　　“我，是范妮拉帝国的女皇——甜榴。”

　　“哦？”牙歪了歪脖子，“那么，哪边那个，又是谁？”

　　“是我姐姐。”

　　甜榴略微停顿了片刻之后，用一个比较柔和的声音，缓缓说道——

　　“那是我的双胞胎姐姐——甜栗。”

　　牙不作声，看着这位自称甜榴的女孩，等待她解释。甜榴原本还以为牙会开口问个两声，但既然他不问，那也就意味着自己必须要继续说下去了。

　　“我和我姐姐作为双子出生，但是，原本应该要继承皇位的姐姐她却在小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这场病似乎让我的姐姐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身体虽然在不断生长，但是智力却总是停留在六七岁左右的年纪。”

　　“对于我们这个可以由女性来继承皇位的国家来说，第一皇位继承人竟然是一个疯子，这显然不可想象。所以，原本作为第二继承人的我，就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皇位，成为了女皇。而我的姐姐，则是在我的保护和照看下继续生活。”

　　“我勾搭亚克先生，其实也是想为我的姐姐找一个人能够来照顾她。我姐姐虽然脑子有问题，但是不可否认，她也是和我一样的美人吧？姐姐陪在亚克先生身边，其实并不会让亚克先生有多么丢人。而且，我擅长一些你们普通人不知道的力量，我可以通过一种细菌来延缓人类的衰老。这样，即便我姐姐到了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她的外貌依然可以保持在二十四五岁左右。”

　　“我是一个女皇，我有许许多多的国家大事要去处理。陪着我的姐姐虽然是我想要做到的事情，但是我却真的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为了避免我姐姐一个人变得孤独，所以，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甜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庄严地说道：“我姐姐的智力的确很糟糕，但她可以用美貌来替代智力。而且，她对于爱情的概念其实就只是有人陪她一起玩。亚克先生拥有了她之后，完全可以再去拥有其他的女人。只要他们能够陪着她玩，那就已经足够了。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把这个答案给泄露出去……可以吗？”

　　甜榴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恳求的色彩。她十分真诚地希望牙不要说出去。

　　但是，对于甜榴的这个请求，牙却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手中的火焰废铁再次朝着甜榴的胸口顶了顶。那黑暗的火焰似乎随时都能够吞噬这个女孩的肌肤。

　　“恐怕，就算我说出去了，你也完全无所谓吧？”

　　牙的语气依旧是那样的冰冷，他丝毫都不肯放松——

　　“你的确是一位卓越的女皇陛下。撒起谎来一点都不含糊。如果她真的是你的姐姐，那么为什么范妮拉帝国的历史上竟然没有记载你们是双生子？我从出生到现在，知晓的所有消息，都是范妮拉帝国只有一位公主。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双生子。”

　　甜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当然不知道，因为消息全都被屏蔽了。毕竟这么个智障的姐姐，谁都不希望被知道……”

　　“哦？真的吗？我可是记得范妮拉帝国在十七年前举办过一场盛大的庆祝仪式。那个时候我六岁，记得非常清楚的就是你们帝国通过向其他国家开启贸易关税，从而导致周边国家的物价下跌。这让我爸妈当时可是着实地兴奋了一回。”

　　“如果说真的是双生子的话，那么这个消息应该会瞬间传遍整个大陆才对。即使没有人去传，范妮拉帝国的皇帝自己也会去到处宣扬。”

　　“如果按照你说的，是因为原本的第一公主染病而不希望被知道的话，那么你的姐姐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染病的？如果是一出生就染病，那么还完全看不出来究竟是不是已经变成了智障。但如果不是一出生就染病，那么当时的亲生仪式上就不应该缺少这个双子的消息。”

　　牙步步紧逼：“现在，给我说老实话。别想要再骗我！”

　　甜榴面对牙的逼问，依旧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缓缓道：“这很简单，因为在我们皇室的传统中，双生子一向都是一个比较禁忌的存在。双生子意味着不祥，在过去历代的皇室成员中如果产生了双生子，那么一般性都是直接杀掉一个，或是将另一个送人，或是养大之后当成替身来使用。所以当时宣传的时候，就是只有姐姐一位公主。事实证明，我父亲将我留下来，还真的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甜榴歪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略微有些戏谑的讥讽色彩。在谈到父亲时，她脸上的这种戏谑色彩更加浓重。

　　但是……

　　“我说过，不·准·骗·我。”

　　牙将废铁抬起来，刀尖已经抵住了这个女孩的咽喉：“甜榴……姑且，还是叫你甜榴吧。你的演技真的非常非常的不错，你的理由也找的非常的准确。在这个世界上，撒谎永远都要比寻找真相来的更容易。谎言的数量永远都可以将真相掩埋起来。”

　　甜榴：“……”

　　牙：“双子是禁忌？如果你真的是如此痛恨双子禁忌这个制度，在你的父皇死去，你完全掌握女皇大权之后，为什么都没有公布你姐姐这个消息？甚至都必须要不带任何的护卫，偷偷摸摸地带着你的‘姐姐’，保护她，然后将她白送似的送给亚克？”

　　牙：“作为痛恨双子禁忌的你，完全可以公布你有一个姐姐这样的消息。那个时候你已经掌权，而事实上你的姐姐也的确是一个痴呆，你根本就不用担心她会来攻击你的王位。不……事实上，你压根就不用介绍她是你的姐姐。你们是双子，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只有你自己清楚。你完全可以说那个叫甜栗的女孩是你的妹妹。你只是因为双子禁忌所以才不敢在你父皇在世的时候说出来，而只是秘密保护着她。”

　　牙：“可是，你却始终隐瞒着这个消息。让全世界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唯一想到的内容，就是你依旧在撒谎。你口中所说的依旧不是真实！”

　　甜榴：“……”

　　牙：“我现在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不肯给我说实话的话，我就把你拉到亚克的面前，让他好好看清楚，自己心仪的女人究竟是一个多么神秘莫测，心机多么深重的可怕怪物！”

　　“不——！！！”

　　终于，甜榴的防线似乎一下子崩溃了。

　　她伸出手，连连摆动，身体也是伴随着一阵阵的恐惧而颤抖。

　　她恳求牙不要去告诉亚克，她答应说出来，将所有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说！”

　　“是……是……是……”

　　甜榴的眼角流下了泪水。她伸出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在略微抽泣了一声之后，终于开始说道：“我……我其实是一个农家的女孩……我……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皇族，也不是什么……也不是什么甜榴公主！我的父母都被皇帝陛下杀掉了……因为他们看我和公主长得完全一摸一样，所以……所以就……呜呜呜呜……”

　　牙：“也就是说……你真的是一个替身？”

　　甜榴点点头，继续道：“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一直跟在公主的身后，学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替身……学习模仿公主的举止礼仪。”

　　“但是……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公主竟然会在十岁的时候染上一场大病。然后……然后就……就变成了那副摸样……”

　　甜榴哭哭啼啼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塘：“那个时候，我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公主她……虽然公主她最后终于还是成功地救活了过来……但是这醒过来之后，公主的意思却是变得完全奇怪了。就……就变成了那副摸样……”

　　牙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略微想了想之后，说道：“那么，接下来呢？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甜榴：“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皇帝陛下不能让一个已经变成智障的女儿来担当皇位。所以……所以皇帝陛下他……他……”

　　在抽泣了一声之后，甜榴终于哽咽着，说出了下面的话：“皇帝陛下他……他就决定……先让我来担当皇位继承人……然后找个时间，找一个德才具备的年轻人来和公主完婚。等到公主产下皇子或公主之后，就让我以产后身体失调作为理由，将皇位继承人完全让给那位出生的皇子或公主。至于我和公主……皇帝陛下要求我以产后身体不适为理由，不能执政。即便将来有一天……有一天皇帝陛下在年轻的王子或公主还没完全长成之前就去世……那也必须要由孩子来接任皇位。”

　　牙点点头，说道：“那么……接下来呢？接下来，你是怎么做的？”

　　牙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这个女孩究竟会怎么做，或者说……应该怎么做。这可是这个故事中最重要的部分。

　　甜榴抽泣了一下，颤颤巍巍地，说了出来——

　　“我害怕……我真的……真的……非常害怕……”

　　“我知道，一旦公主找到意中人，并且成婚，生下孩子之后，那么我的用处就没有了。”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只有我……还有皇帝陛下以及几位极为亲近的大臣而已。他们是不会让我这样一个农家女孩知道那么秘密之后还能够活着的！”

　　“所以……所以……我……我想要活下去……我不想死！我想继续能够安安静静的活着！”

　　“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我的整个身体似乎都被恶魔所占据了……或许是由于我一直在皇室，多年来一直都被各种阴谋诡计耳熏目染，所以……所以我也变得可怕起来。”

　　“当我想到这个念头的时候，我……我真的为自己感到害怕！但是一想到可以实施这样的事情……我又觉得十分的开心！”

　　甜榴摊开双手，手指略微动着。

　　“我开始学习怎么使用毒……开始学习让身体散发出毒素的方法。我能够让自己的呼吸中都开始产生剧毒，能够让任何一个我想要毒杀的人都染上疾病！”

　　“我就……我就开始一点点……一点点地给皇帝陛下服用毒药……服用一种慢性毒药……”

　　“然后……终于……终于！”

　　“我……我杀了他……虚弱的他还没等到公主成婚，给他生下正统的继承人就终于闭上了眼睛！”

　　“我清楚地记得，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究竟有多么的轻松，多么的自在！我有一种想要向整个世界大声喊叫的冲动！那种兴奋的感觉让我浑身紧张的发抖，这种感觉……我永远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