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影镇

　　维雪骑着“暴风雪”，独自一人走在苍茫的大漠上。枯藤老树昏鸦，荒漠没水没人家，古道西风“骏”马，夕阳西下，还有女子咒骂……实在不是什么诗情画意的好光景。

　　“夕阳城？我是巡礼还是被发配边疆？”维雪恶狠狠地盯着手里的纸条，原本洁白如新雪的纸张被夕阳染成了一种奇妙的金色。但这美丽的颜色在维雪眼里丝毫没有“夕阳无限好”的诗情画意。

　　在神殿里祈祷完后，按规矩圣女要在一大堆日国地名中抽出一个作为自己巡礼的方向。维雪在祈祷的时候拼命赞美创世神，希望能把巡礼的地点定在日林城、日出城这些大城市，享享福就可以打道回府。最好就是干脆抽到自己所在的国都日光城，连巡礼都免了。

　　为了这一目标维雪昨晚是好好地练习了一个晚上提高运气的“祈愿术”，然而不眠不休的结果却是抽到了下下签。殊不知，日光城的神殿里日国皇帝正和大祭司相对而笑。

　　“逆转魔法？”卡尼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对，如果圣女打算作弊提高自己运气的话，这个受到创世神诅咒的抽签筒就会使魔法产生反效果。”大祭司微笑道。

　　“魔法修为越高……”

　　“抽到的签越烂。”

　　“哈哈哈！……笑死我了！”

　　日国的圣女并不是人们想象中那样庄严肃穆，时时不苟言笑。事实上，日国历代圣女十个有九个半是行事不按常理，让教会头痛的人士，而另外的半个是会令所有人头痛的类型。创世神的教义本来就很宽松，加上受到创世神祝福的圣女个个地位超脱，才华横溢，都是不太理会规矩的人，行事难免有点脱线。相对来说，行事基本规矩的维雪已经是很收敛的了。

　　但这样的圣女却是人民心里的最爱。几乎所有的圣女成长的历程除了严苛的修炼之外就是混在小孩子里摸爬滚打，和人民的距离十分接近，圣女未满12岁前，一家日国人要是见到饭桌上多了个泥娃娃绝对不会惊奇。加上历代圣女虽然顽皮，但都怀有一颗善良的心，真正为民鞠躬尽瘁，所以非常得人敬重。曾经有人说过：“只要有一位圣女在，日国就亡不了。”可见圣女在日国人心目中的地位。

　　而“受到创世神诅咒的抽签筒”则被历代圣女视为眼中钉——不过这要等巡礼回来才知道——几乎每个圣女都会使用“祈愿术”之类的魔法，重重地摔个大跟头。然后对此闭口不谈，等下一个圣女重蹈覆辙，真是一种美德。

　　现在的维雪就是这种美德下的这一任牺牲者。她的异能是强化魔法的类型，所以她的“祈愿术”也是历代圣女中最强的，于是……她的签也是历代圣女中最臭的。

　　“我在日国整整19年，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维雪生着闷气，谁叫你的魔法能力史无前例！

　　“要不找个地方随便逛逛就回去？”维雪打起小算盘，不过很快又否决了。

　　“要地方长官的签章啊——”丝毫不考虑任何道德和规则上的约束，犯难的是可操作性。

　　“暴风雪”很担心地扭过修长的脖子看看骑在自己身上的主人，不过主人没有感受到伙伴的关心，那位脸上表情咬牙切齿的圣女怒气再升一个等级。

　　“这……这也叫地图……”

　　大约九个手掌大的地图被展开了，是一幅完整的整个明岚大陆地图，而在左下占明岚大陆三分之一面积，约三个手掌大小的日国的最偏僻的东南方，用红笔画出一个大约半个手掌大的红色圆圈，然后轻佻地引出一条小箭头，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

　　“应该是在这一带。”

　　“这叫什么东西！扔颗核弹也炸不着吧！”

　　从典籍里曾经看过创世神曾经偶然制造过一种叫做“核弹”的超大范围杀伤武器，曾经对这种武器超越究极魔法的杀伤范围印象深刻无比的维雪，不禁一扫温和的形象，破口大骂。

　　气球吹胀了固然很有威势，但一旦超出上限爆掉就是另一回事了。现在的维雪就属于这种情况，现在的她只想睡觉。

　　“梦而已，梦而已。”

　　一边控马向东南，一边拍拍脸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现在的她目的地已经变成了十八分之一个明岚大陆。

　　“这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身为一个圣女，风吹日晒……当然是不可能的。凭借着一身傲视明岚大陆的魔法修为，维雪的日子还是过得满滋润的。大漠上的狂风吹不动她身上的魔法护罩；干旱的地方水系魔法一用，在灌水壶的时候还能顺便洗个澡……终于，在一个月后，我们“饱经风霜”的圣女大人一尘不染地走进了一个小镇。

　　一个明显是远道而来的旅人竟然比本地人还干净，实在是有些于理不合。不想展露自己的美貌，已经用面纱笼住脸的维雪还是引起好多好奇的目光。

　　在戈壁中旅行，蒙面是很平常的事。维雪的到来也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的维雪心里有了底。

　　“这样看来，外来人士不稀奇啊。也就是说，这里是商队的路线所在了？”

　　所谓商队，多是做黄金珠宝和罕有矿石生意的。日国的矿产称得上十分丰富，然而因为地貌的缘故，几乎所有的开采点都只能集中在绿洲一带。为了把矿产送到需要的地方，商队就成了必不可少的一环。

　　把外在的食物带给矿工，然后把珍贵的矿石装上车子，这一样一来来回都不会白跑。至于这些矿石最后的归属，大部分都会被装上开向星国的大船。

　　同时也因为这个关系，商队就成了衡量一个地方繁华与否的最好标准。只有在绿洲附近又比较容易开采的矿产，商队才会趋之若鹜。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夕阳城竟然会出现商队，实在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再向前走了一段路，维雪发现这个地方比想象中还要大。虽然地图上没有标明，但来往的商队相当之多。本来有这种情况是好事，但维雪还是皱起了眉头。

　　“不像是矿工。”

　　维雪暗暗打量着来往的人群。人群中年轻男子明显占有不少的比例，但一个个虽说不是衣着光鲜，但也是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看他们的呼吸和体质，不像是做过矿工的人。

　　在日国所有的矿工都不会有很好的体质。在一个昏暗的小地洞里一天到晚不停地挖矿，听着因为回音而响了几倍的开凿声，呼吸着混有尘土的污浊空气，视力、听力和呼吸道都会受到损害。配上那种仿佛永远洗不干净的脸，日国的矿工非常好辨认。

　　其实日国非常想像星国一样进行露天大范围的开凿工作。星国的做法就是揭开几层地表，然后在大太阳底下慢慢挖。但日国的风沙和气候限制了这种方法的实行。讽刺的是，比起这种好方法，日国现在的甬道式开采更符合实际要求。

　　如果不是矿工，那就很稀奇了。从这个地方周边的环境来看，是种不出什么粮食的。看刚抵达的商队运来一车车的粮食也证明了这一点，那这个城镇是以什么维生的呢？

　　维雪下了马，随意拦住一个年轻人。

　　“抱歉，请问这里是哪里？”

　　“啊？”

　　“啊，我的意思是，这座城镇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怀疑地看着维雪，维雪不禁有点愕然。

　　“你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就来了？”

　　“是啊。”还是被逼来的。

　　“那你快离开吧，在创世神的名义下。这里不欢迎外人。”年轻人冷漠地回答，然后就离开了。

　　维雪目瞪口呆，直到年轻人走远才回过神来。

　　“赶个人而已，要不要抬出创世神来！”维雪哼了一声。

　　看看天色已晚，应该是要在这里住一晚了。维雪牵着“暴风雪”，在街上挑了一间最大的旅馆。不得不说，还是有相当的水准的——相对而言。

　　拴好马，抱着“暴风雪”低语了两句，维雪信步走进这间叫“地狱天堂”的旅馆。

　　里面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现在只是下午，旅店一楼已经坐满了人。酒味、汗臭和男人们肆意的笑声，组成了一幅令维雪十分反感的场景。

　　“哇！美女！”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向着维雪举杯，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还没有集中到维雪身上的时候，维雪已经用魔法切断了他的凳脚，大汉狠狠地摔在地上，惹来一片笑声。

　　“喝多了吧！哈哈！”周围的人注意力还没转到维雪身上就已经转移了目标，开始嘲笑那个大汉。那个大汉已经喝了不少酒，艰难地站起身来，骂了几句，也就把维雪的事忘了。

　　维雪的面纱从没摘下，不过宽大的黑色魔法袍并不能很好的遮掩她曼妙的身段，反而就像是围在她身边升腾的黑色火焰，平添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在街上，靠着“暴风雪”的掩饰维雪并不是十分惹人注意，在这个酒店里人们的兴趣似乎也是放在酒上的比例更重。维雪用魔法推开两个喝得不清不楚的人，慢慢地踱到酒店老板的面前。

　　“一间客房。”

　　听到娇柔的语音，老板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开始打量起维雪来。

　　“外地来的？”

　　废话，本地的要住客房吗？维雪点点头。

　　老板又拿出一本厚厚的本子。

　　“哪个商队的？”

　　“没有，我是一个人。”

　　老板惊讶地抬起头，再次打量维雪。确认维雪应该是美女后，他眯起了眼睛。

　　“一个女人能孤身旅行？”

　　“被赶出来的，没办法。”维雪愤愤不平。想到那地图，就委屈得想哭。

　　“好，二楼右手第一间。”老板重重地点点头，扔出一把钥匙。

　　“还有我想问点事。”维雪用魔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身边手舞足蹈的醉酒者滚到了一边，在老板面前坐下。

　　“我不负责提供情报。”老板爱理不理，随后拿起一只酒杯擦起来。

　　维雪弹出一枚金币。

　　“你想问什么？”还是一幅爱理不理的样子，但金币马上就不见了。

　　“这里叫什么名字？”

　　“天堂地狱……呃……不，地狱天堂。哦，妈的，谁会在乎这些东西？这的人有几个知道的？”

　　“我是说这个城镇。”维雪又好气又好笑。

　　“你不知道？”老板狐疑地看着维雪，擦杯子的手也停了下来。

　　“我迷了路，不小心走到这里来了。”有那见鬼的地图，这也不算是说谎吧？

　　“乖乖，真是不得了。”老板笑了起来，配上那眯起的眼睛，憨厚得就像是一只猪。

　　“这里叫做阴影镇。”

　　“阴影镇？”维雪愕然。又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城镇，看来自己这圣女还真是称职。

　　“那你听说过夕阳城吗？”

　　“没有，从我出世开始。”老板呵呵地笑着。

　　维雪呼了一口气，开始考虑要不要随便虚报一个地名就此交差，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懒惰的诱惑。

　　“好吧，这里的商队真多，镇上出产什么？”

　　“你不知道吗？”老板又猛擦杯子。

　　“知道就不问了。”

　　“是一种香料。粉末状的矿石，很好闻。”

　　“啊。”维雪想起入镇时的确有点香味，“我可以买些吗？”

　　“现在没有人工作了。等到明天早上吧，满街都是啊。”老板眉角一跳一跳的。

　　“好的，你的表情还真丰富。”

　　“我是本镇最有演艺天赋的人。”

　　维雪来到二楼的客房，还算是干净。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维雪觉得全身都放开了，那种睡了一个月地铺的痛苦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不过想到地铺生涯还要继续不知多久，维雪就想自杀。

　　“那幅地图究竟是谁画的？”维雪不知这样想过多少次。其实，在圣女巡礼的抽签中，城镇的名称和地图是对应封存的。这幅地图倒不是卡尼和大祭司故意刁难维雪，而是应该已经画好几百年了。至于为何还会洁白如新，自然有一个令维雪呕血三升的理由。

　　维雪习惯性地布下警戒魔法，然后连衣服也不脱，撤掉面纱，就此沉沉睡去。

　　梦里的她正在自己清幽典雅的长公主阁，面对热气蒸腾的温泉，柔软的天鹅绒布摆在一边，上面已经放好了紫罗兰香精，真是绝对的享受。但就在她褪去衣服，准备好好洗去疲倦的时候，被警戒魔法扯回了现实。

　　考虑到这里是酒店，维雪的警戒魔法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只是为了叫醒施法者的类型。但好梦成空的维雪心情大坏，简直就想拆店。不过性格温柔的她看起来还是一脸的雍容。

　　“迷香？”维雪嗅嗅空气，想到老板猥琐的笑容，随即释然。使用净化魔法护住自己后，维雪开始假装昏迷。

　　门外传来两人的对话声，老板明显在献媚。

　　“可以了可以了。您不必担心，就是一头黑猩猩也迷倒了。要是这样都能醒着……除非她是恐龙！”

　　“找死！”维雪全身纹丝不动，心里却火冒三丈。自己可是公认的日国第一美女，虽然平时并不以之自持，但竟然被说成恐龙，真叫她情何以堪啊！

　　无非是小流氓开黑店劫色，说不定再加上人口倒卖。维雪心下雪亮。这种手法虽然缺乏创意，但一样令人深恶痛绝。维雪已经打定主意，只要那个老板敢碰自己一下，马上把他挫骨扬灰。

　　“开门。”一把平淡的声音响起，随即门被推开，几个人走了进来。

　　发令者走到维雪床前，却没有丝毫动作。对着维雪看了一会，然后下令。

　　“抬走。”

　　几个大汉走向维雪，但就在手要碰到维雪——维雪就要发动的时候——发令者却阻止了大汉们。

　　“连床一起抬！谁敢碰她一下，自己把手砍掉！”

　　发令者的声音带上了怒意，几名大汉连忙照办。连床带维雪一起抬起来。

　　“抬回基地。”

　　维雪有点犹豫，现在怎么办？要是有个人碰自己，也就不用这么烦恼了。是不是跟他们回“基地”？

　　“动手？还是先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