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紫馨

    安云的目光极为艰难的从黑色的盒子上挪开，这盒子是弥漫着岁月的痕迹，沧桑的纹路至简至朴，近距离一看，一股远古的气息扑面而至。


    这盒子是远古圣人境的老者留下来，这屋子曾是那老人的居所。他在这屋子里住了数不清的年头，没日没夜无时无刻的镇压海岛下的幽冥之气。


    “这是？”安云想到两代守墓人的宿命，嗓子有些干涩。


    “此物无量。”穆长老珍而重之的举着黑色的盒子，“据祖先说，里面空间无量，可储存无量之物，乃是远古异宝。此物一直存放在这所竹楼内，内有茶渣，饮之可延年益寿。”


    安云脸色有些古怪，穆长老前两句还好，最后一句话却让安云心里顿时涌起一丝不好的回忆。


    茶渣？这分明就是烟草渣而已！


    “然而此物极少，每个月只会生出少许，不够泡一杯茶之用。”穆长老说到这里，神色有些犹豫，片刻后继续道：“这茶水可以清除幽冥之气，这正是我和小云儿一直都没有感染幽冥之气的原因。而此茶太少，唯有每代的长老才能享用，可惜了，若是多一些，那么我族人便可免除这一劫难。不过说来也奇怪，玲花也喝了这茶，为何也被幽冥之气感染？”


    安云神色更是古怪，以她的见识，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黑色盒子里面的烟草渣滓根本没有祛除幽冥之气的作用，实际上真正起作用的是穆苍生一直放在屋中的天道令。那枚天道令是由玄冥铁铸造，而玄冥铁本就不是此界之物，而是幽冥修罗界之物，会自主的吸收幽冥之气。也因此，才使得穆苍生以及孙凌云不被幽冥之气感染。


    穆苍生没有想到天道令，却把自己和孙凌云没有被幽冥之气感染的原因归结为喝了这烟草渣滓，所以才会疑惑玲花喝了之后为何也会被感染。然而男女有别，玲花虽然被认定为村子的下一代长老，但毕竟是女子，不方便与穆苍生同住，没有玄冥铁守护，自然会被幽冥之气侵蚀。


    安云笑了笑，也不纠正穆长老的疑惑，反正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晚了。


    她袖子拂过穆长老手里的黑色盒子，再拿开时穆苍生手中已经没有了黑色盒子。这盒子本来就是圣人境老人留给守墓人首领的，她作为第三代守墓人首领，原本就该是她的东西。至于孙凌云，她两世才找到这么一个可以继承她阵法绝学的好苗子，即使穆苍生没有要求，她也一定要将他带走的。


    “那么长老，这些村民你打算……？”安云点到即止。


    穆苍生面上再次闪过一丝无奈和痛苦，许久之后才长长叹了一声，说：“安云小友放心，我将与族人同在。”


    安云听后点点头，起身告诉出了竹楼，朝书楼走去。


    书楼中，孙凌云静静的坐在第三层的三口玄铁石箱旁，撑着小手发呆。


    看见安云进来，他起身相迎，安云笑了笑，示意他坐下来。


    “小云儿，为师给你的阵法初解，你看的怎么样了。”


    孙凌云再次起身，认真的朝安云一拜，开口背诵起来：“大道三千，旁门八百。阵法之道，是为旁门之首。以奇门遁甲为基础，及规则演变为辅助，以阴阳五行为源泉，以天地鬼神为靠山。习阵法之道，必先明事理，必先知制衡，必先精数算，必先博闻强记……”


    他一开口，眼神自信，朗朗背诵声不停的在书楼三层传出，中间竟没有一丝停顿，显然将阵法初解这本阵法入门书籍牢牢的记住了。


    等他背诵完后，安云点点头，短短一万余字，没有一个字错误。


    “那你懂了吗？”安云再问。


    “师傅要考教弟子吗？”孙凌云亮晶晶的眼光充满自信，不服气的凝望着安云。


    安云笑了笑：“那就摆个五行阵法吧。”


    孙凌云闻言毫不迟疑的从身上的衣兜里摸出数十个石子，开始在地上摆放起来。


    五行阵，这是阵法中最为简单的阵法，却是一切阵法的根基，可以说所有的阵法，都有五行阵的影子。


    天地有灵气，灵气分五行。五行相生亦相克，变化无穷，攻守互易，无有穷尽。其中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反之，则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这只是第一重变化。


    孙凌云摆放的第一重阵法便是五行相生相克之意，十个石子不同的摆放，利用五行变化，导致地面的阵图相互之间有着严密的联系，如同一个浑圆的球，源源不绝，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第二重变化则是数理，即：水是一，火是二，木是三，金是四，土是五。不懂阵法之人，根本不知道孙凌云第二重阵法摆放的石子数量代表了什么。


    第三重变化是方位，即：金主西方，木主东方，水主北方，火主南方，土主中央。


    第三重变化是气象：金是燥，木是风，水是寒，火是暑，土是湿。


    第四重变化是颜色：金是白色，木是青色，水是黑色，火是赤色，土是黄色。


    这四重变化是五行阵法最基础的寓意，根据不同的阵法，不同的需求，五行可以代表无尽的用意。


    孙凌云在十个呼吸之间已经将这四重变化都赋予在地上的石子阵中，这阵图原理十分简单，然而地面上的石子却错落有致，看似毫无规则，却每一个都有其用意，彼此联系紧致，无法断绝。


    安云先是眼睛一亮，这五行阵中规中矩，然而里面却似乎有些不同。能够凭借一本阵法初解，短短两个月时间就能够摆出五行阵法，安云对孙凌云没有更满意了。


    只是……


    她眼睛微微一眯，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阵法，无生路，是死局。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那遁去的一是天道规则。上天有好生之德，所有从来不会做绝，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一线生机。


    阵法之道既然是借助天地阴阳五行之力，尤其要尊崇天道规则，所以何种阵法，都会留下一道生门。这道生门不仅是给入阵之人所留，同样也是给布阵之人所留。


    然而孙凌云布下的五行阵法，在安云的推演之下，居然成了死局。也就是说，这道阵法已经达到了极致，无始无终，自成方圆。


    这证明安云的确没有看错，孙凌云果然是阵法之道的天才，居然无师自通，在没有任何指点的情况下，将简单的五行阵布置成了绝阵。这样的天赋，古今少有，乃是明悟了阵法变化之道，于是将所有的变化都彻底扼杀。


    但是，这并不是安云想要的结果。


    绝阵，不是没有。古往今来，布置了绝阵的阵修也不算少数，却都是在绝境之下，抱着与敌同归于尽的想法才会布置，不给自己生路，也不给任何人生路。


    这孙凌云，小小年纪，心思却如此之狠毒，区区五行阵，且是摆放给安云所看，居然也摆出了绝阵。


    安云目光闪了闪，抬头朝神情紧张的孙凌云和蔼一笑，点点头说：“很好，小云儿，看来你是真的懂了。你本身所学奇门遁甲之术，对于阵法可以说入门极为容易，然而阵法之道无穷无尽，切不可自满。为师给你一副阵图，你自行去明悟吧。记住，光是懂还不行，是悟，明悟！”


    她说着，衣袖往地面上的百十颗石子上一拂，挪开时，阵图已经有了新的变化。阵法依旧是五行阵，然而在此五行阵的基础上，她随意动了十余颗石子，于是这道阵法不止是五行阵，里面还有三才阵。两者完美的契合在一起，分不出彼此，如同人之左右手，威力大了三倍不止。


    孙凌云低头看向地上的阵法，双目一亮，他看出了这道阵法的不同，这是两道阵法。可是为何两道阵法却共用了同样的阵眼与阵基，彼此重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破阵，必须同时破两阵。但这怎么能做到？动一个阵基或者阵眼，另一个阵势必变化反击，连带着原来的阵法也会变化。


    就像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根本没有出路可言。


    孙凌云紧紧的抿起嘴唇，脸上闪过一丝倔强，低头仔细的推算起来。他不相信他解不开这道阵法，他知道这是安云对他的考验，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自信能够解开。


    安云见他低头沉思，笑了笑也不去打扰他，静静的离开了书楼。


    这的确是她对孙凌云的考验，与其说是考验，不如说是点化。如果孙凌云不能明悟这道最基础的连环阵，他就永远不可能在阵法之道上走的太远，即使以阵法天赋强行修炼，无非就是修炼成一个阵法大师而已，那已经是他能达到的极致。


    安云对他的期望，显然不止于此。她希望他能够传承她的阵法绝学，她想培养出一代阵法大宗师出来，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孙凌云的阵法天赋没有问题，还远远超出了她的期望。只是他心中充满了狠厉，性子太倔太绝，太过偏激，阵法中不留一丝生路，等于杜绝了所有的变化。如此一来，如何布置第二重阵法第三重阵法？既然无法布置第二重第三重阵法，谈何布置连环阵和阵中阵呢？


    不能布置连环阵和阵中阵，连阵法宗师的境界都达不到，何来推陈出新，最终达到大宗师之境？


    安云脑中思绪绵绵，漫步走到了五块方正的田地之中，路上所有的村民见到她如同见到鬼一般迅速的避开，他们眼中带着惊惧，眼神深处更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憎恶。似乎安云身上有他们深深厌恶的东西，恨不得将安云碎尸万段。


    安云对村民眼中的厌恶视若无睹，这些人已经入魔，过不了多久就会神智全失，成为被幽冥之气控制的活死人。她身上有紫宵雷霆剑气，对幽冥不死生物天生便具有克制之力，自然会遭到他们的厌恶。


    望着面前的五块方正天地，安云突然坐了下去，直接在老者化身的泥土打坐。带着金丹之威的神识无穷无尽的涌出，瞬间便涌入了五块田地之内。然而下一颗，她蓦地睁开眼，讶然一笑，这混沌飞梭化身的五块田地居然拒绝她的神识混沌飞梭之内。


    “思无涯。”


    安云运转心法，施展起了思无涯。对于混沌飞梭，她此时即使已经是混沌飞梭之主，但她的修为太低，根本不足于让混沌飞梭心甘情愿的供她驱使。这等远古超品阶法宝，若说没有器灵，谁也不会相信。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运用思无涯心法，与混沌飞梭的器灵沟通，至少让对方勉强接受她的驱使。


    混沌飞梭这一次没有阻止安云的神识进入，安云的神识顺利的穿过五块田地，进入了一道浑浊的虚幻世界。


    这里没有天与地，没有任何光线，也没有任何事物，有的只是浑浊。而这浑浊，是真正的混沌。便如天地未开之前，整个世界都处于类似的状态之中。


    “伏牛前辈已将你送给了我，你也接受了我的舌尖血，烙印了我的印记，为何不听我的号令？”安云进入这方混沌之中，没有半分客气，冷着脸寒声问道。


    这方混沌世界没有丝毫回应，只有安云的声音在混沌世界中久久不散。


    “为何不回答？”安云怒声再问。


    通过古老的血之契约，安云能够感受到器灵的存在，它就在这方混沌世界之中，或者说，它就是这方混沌世界。


    “紫馨，你回来了。”一道声音在混沌世界中响起，这声音听不出男女，甚至听不出老幼，似乎沉闷，又似乎清脆，完全无法形容。


    紫馨？


    安云心神震动，被混沌器灵第一句便弄得神色大变。


    “谁是紫馨？”她勉强定下心，试探着问道。


    “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何又要回来？伏牛若不是认出了你，又岂会让你成为吾之主？”那声音飘飘荡荡，又一次在混沌中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