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布局

　　巍巍群山，濯濯流水，望川平原尽头是十万大山。一道剑光凌空而至，来者速度好快，眨眼间已到群山之中。

　　群山环绕下拔起一峰，高万仞，毫无草色，只有岩石。如一剑冲天，刺破苍穹。

　　这便是远近闻名的天穹山，传说沟通天地，登上此峰者，能够羽化成仙。

　　渐渐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剑光落在一处崭新石台上。很显然这是高手运用强大手段开辟出的地界，来者不由皱起眉头。

　　只见，前方简易凉亭中正有二人对弈，其中一人身穿宽襟大氅，面庞发紫，脚下蹲伏着一条吐着舌头的狗儿。这狗儿是机关兽，看似娇小玲珑。实则是用空间禁法使体型缩小，本体并非如此。另外一人背着一只大葫芦，眉宇间充满自信，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元九章？你也在此，难怪口气那么大，敢下战书。”

　　“哼，老实说我们不会把阁下怎么样的！只是想看看堂堂天机城城主究竟有多大能为。如今各方势力联手在即，任何恩怨都要放在一边。只不过，你将黑鹰兄的弟弟击杀，此事必须有个交待。”

　　来者自然是田茂平，他淡淡的答道：“黑司之事应该去找琴师上人才对，我只是好奇谁有那么大口气，说出要对我们天机城不利之言。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敢情是老对头参与进来，要陷害于我。”

　　“行了，不要再做掩饰了。琴师上人已经断弦立誓，人不是他杀的。而当时有能力不着痕迹击杀黑司的，只有你田茂平一人。”

　　“这么说琴师上人落败了？二位端的好手段，能令如此高手发毒誓，不错。”

　　“不要存有侥幸心理，即使你不来，我们也会联手在你身上做手脚，一旦战争危局解开，还是难逃一死。最好的办法是战死沙场，还能博得好名声。”

　　田茂平有些狐疑，试探道：“你们难道就那么肯定能活着离开战场吗？以我天机城今时今日所具备的超常力量，都不敢大意。散仙是这一届的最高存在，不知天柱山有何手段，让二位这般自信。”

　　黑鹰“啪”的一声落下棋子，元九章面色变得难看起来，郁闷的说：“看来只好充当一次打手了，此局我确实棋差半招。姓田的，不用试探了，只要把你解决掉，我们自有方法获得生机。”

　　元九章站起身来，缓缓走出凉亭。拍了拍背后葫芦，剑意冲天而起，很显然懒得多说，这就要动手。

　　田茂平负手而立，面色不惧：“你们二人一起上吧！我时间有限，还要回去处理很多事务。只是过来教训教训口气狂妄的家伙。天下之大，能人辈出。星煌界又怎样，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吗？终有一天，会因为高高在上而凋零。在历史长河中昙花一现，不信就试试能不能留下本尊。”

　　“哈哈哈，好狂妄的口气，就让我封住你的臭嘴！”

　　残影，淡淡的残影及近，元九章的攻击陡然到达。田茂平不动如山，眼中平淡似水，仿佛看得是周围景致，并未把对手放在心上。

　　“噗”一滴血珠溅落。

　　剑，一把返璞归真之剑停在元九章额头之前，只差毫厘便要戳入脑壳，究竟田茂平是何时出手的，不得而知。好像轻轻抬手便占据绝对上风，然而真的是那样简单吗？已成谜团。

　　“强行衍化剑道，令你获得的力量似是而非。滚吧，别在本尊面前丢人现眼，杀你怕污了我的剑。”

　　“什么，怎么会这样？”元九章疾退，取下背后大葫芦，仰天狂笑道：“老子确实轻敌了，没有动用剑泓。剑道四阶，还用你教？尝尝我的厉害。”

　　打开葫芦嘴，培育百年的一汪剑流狂泻而出。田茂平眼底蒙上淡淡幽蓝，旋即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划出一剑。

　　这一剑不食人间烟火，这一剑玄奥难挡，没有丝毫杀意，没有丝毫争强好胜之心，天地骤然一暗，剑上仿佛传来呼吸，那独特的脉动，令后面的黑鹰大惊失色。

　　机关宗师的精神境界究竟在修行路上走出去多远？世间无人知晓。尤其是获得那方古怪印信后，掺杂其中的信息流让田茂平有所领悟。对于力量本源看得极其透彻，透彻到元九章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因为此人对剑道领悟错漏百出，妄图以恢宏剑气构筑法则，当真可笑。

　　“咔”微不可查脆响让人诧异，紫杀剑入鞘。田茂平好整以暇站定，元九章从不离身的葫芦碎成齑粉，朝着四面八方飘散。

　　“不，怎么会这样？”

　　一声怒吼，元九章便要搏命，葫芦里是他百年来精心培育的剑气本源，向来是自傲本钱，就这样被轻易破掉，无法接受事实。

　　黑鹰陡然出现在元九章身前，强大气场将其罩定，抱拳道：“田城主好手段，是我们自取其辱，黑司与城主约定在先，言明共同攻入月华门，后来却背信弃义与琴师上人狼狈为奸，死不足惜。在这里向您赔个不是，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多多包涵。”

　　刚才还一副高人模样，现在与客栈小厮也差不多少，这就是强大的好处。可以令敌人俯首帖耳，可以让对手生出惧意。田茂平微微一笑，颇有深意的看向某个角落，没有说什么闪身离去。

　　元九章额头青筋暴露，咬牙切齿。但是他没有失去理智，知道曾经被他戏弄的小修士，已经今非昔比，成为了无法测度的存在。

　　这时候，角落中走出一人，穿着花衣，轻纱罩面，看体态是名女子。

　　此女叹道：“看来天机城得到的两件仙器我们是无法取回了。对方还不知道，一件仙器就是一条性命，余者皆是蝼蚁，大有身化灰灰可能。回大营吧！我要向长老们禀明一切。”

　　黑鹰长出一口气，脚边狗儿晃了晃身体，摇身一变成为巨大火狼，踩着氤氲之火，气度不凡。

　　“我也要把此事汇报给天柱山诸位长老，九章损失比较大，来日为兄一定做出补偿，也请通知宗老会。天机城城主的实力深不可测，而且拥有镇锁宇宙空间仙器，其麾下之人若是再有几分手段，加上情报中介绍的情况，据我估计，绝不输于星煌界宗门。而且与那万剑山庄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要谨慎对待。”

　　元九章最倒霉，若不是临时起意来凑热闹，也不至毁了多年培育宝贝。心道：“好个黑鹰，说得轻巧，来日做出补偿。剑泓是我多年心血凝聚而成，怎么赔？拿什么赔？”

　　此时此刻，元九章心中充满恨意，冷哼一声飞身离去，心中却琢磨着刚才那浩渺一剑，隐隐体会到什么。

　　黑鹰走后，花衣女子向远处招手，一架花车快速飞来。就在此女登上车子的瞬间瞳孔猛然一缩，惊得魂不附体，不敢妄动。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人，正是去而复返的田茂平。

　　“原来是老相识，我对你的身份比较感兴趣，所以回来看一看。陀罗星一别已有半载，今日能够再见也是缘份。请问仙器究竟代表着什么，你处心积虑要将其夺回去，总得给个说法吧？”

　　女子变得极其坦然，将轻纱去掉，露出绝世面容。田茂平微微皱眉，看清了她的耳钉，那是两颗紫色细小钻石打造而成，应当出自光明之山。

　　“原来如此，你是魔道皇廷紫云公主温欣然，天魔教大魔女之首。什么时候又成了星煌界昂山中人？”

　　“厉害，一眼便看破本公主身份。天机城送上来的钻石我很喜欢，城主大人也很会做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八十一件仙器有四十一件在人类之手，其余四十件不是被妖族找到就是无法定位。根据史料记载，散仙之能足以碎裂整个天同星，危机关头只有手持仙器之人才能争得一线生机。当今岁月灵气资源何等匮乏，散仙苏醒后是无法持久存在的，所以集结众多星煌修士的力量，有五成把握将其封印。人都是自私的，魔道中人更不例外，我父王有意让天魔教一蹶不振，唯独缺了几件仙器，所以将你得到仙器的消息隐瞒下来没有上报。只是你的成长超乎预计，强大得难以置信，这才决定禀明星煌界宗门。是联合施压让你交出仙器，还是蓄意结纳，就不是本公主考虑的事情了。”

　　“呵呵，好毒辣的算计，你知道我手中并非只有两件仙器，拿元九章和黑鹰二人当枪使，他们还不自知。不愧是魔道久负盛名的紫云公主，手段高明。你将这些直言不讳告诉我，想来是无所顾忌。黑鹰和元九章既然已经将消息带回大营，那么本尊就无法对你动手，毕竟你身后那些势力不是吃素的，再者这副容貌也让男人下不去手。心机过人，处处警觉，难怪这些年皇廷越来越强，是因为有一位好公主运筹帷幄！说真的，在下确实拿公主没办法，我们做一项交易如何？”

　　“交易，什么样的交易？”

　　温欣然的目光中透出一丝疑惑，不清楚眼前这位精明城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嗯，我用两件仙器换取麾下人马提前离开战场，只参加天相星战役，却绝对不会进入天同星冒险。放心，会将舰队留下来掩饰，其他人夹在后勤部队中撤退即可。就怕星煌界和一些宵小之辈从中作梗，不愿放行。毕竟是置之死地事关人类存亡的战斗，贪生怕死容易遭人诟病。冒天下之大不韪，我田茂平还没有那个胆量。”

　　“两件仙器？手笔不小，黑鹰和元九章已经回去了，有些难度，叫我考虑考虑。”

　　紫云公主思考良久才说道：“好，不过两件仙器需暗中交给我，你必须顶住星煌界的压力。之后针对天相星的战役天机城要出全力，最好看上去已经伤筋动骨，这样便于本公主从中做手脚，如何？”

　　“成交，公主果然是聪明人，知道两件仙器是我的底线。下面我们要商量好细节，免得到时候麻烦。”

　　两个狡猾如狐狸的家伙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最后满意的离去。而田茂平回到自家营地后放出消息，天机城拥有三件仙器，有觊觎之心的势力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招惹强敌。

　　究竟要拿出哪两件仙器？田茂平有些拿不定注意。

　　离合阴阳幡具有强大防护能力，不过天机城的主要人员离开后，舰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依靠鸣雷作战服和雨嫣护持应当不成问题，可以将此物交给紫云公主。

　　其它两件，炼妖壶和蚀日攻击性能强大，尤其是蚀日外型好似圣洁珍珠，却能引发万千阴损毒光遮天蔽日，扫灭方圆百里一切生物。至于炼妖壶，凡是有妖气的存在都可以吸摄进去，之后转化成各种加持之光，提升各方面能力，用来以战养战再好不过。

　　蚀日攻击性虽强却无法持久，最后决定留下炼妖壶，无论保命还是战斗此仙器都是最好选择。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田茂平不惜拿出两件仙器，就是为了保存中坚力量，使气运长存。天机城人马到天相星露个脸就可以了，天同星还是不去为妙。从紫云公主语气中了解到，此战极为残酷，按照星煌界典籍记载，简直有死无生，却又不能退缩半步。

　　先前实在过于乐观，认为凭借舰队防御力量，加上逃生舱万无一失。在散仙眼中除了星煌修士皆是蝼蚁，发动大神通更是无人能够幸免，顶多托庇于仙器之下，争得一线生机。等散仙力量衰竭后，再出手封印，才有胜算。

　　天色已晚，皇廷不想贻误战机，既然天机城拥有仙器，这把刺刀用起来更加趁手。于是乎送来大把纳元玉璧和战备物资，要求明天清晨就要出发，攻入天相星，扫平障碍，让大军前往。

　　田茂平忙坏了，将两件仙器送到指定地点，完成交易内容。

　　紫云公主不会不认账的，仙器到了手中就要出其不意使用，让天魔教产生戒心就不好了，一旦公布此事再想为皇廷谋算难如登天。而且离合阴阳幡能保护更多人员，温欣然十分高兴。二人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精心布局，都在为今后做打算。

　　夜里，灯光摇曳，一道倩影走出营帐，默默的注视着远方。

　　“无双，在看什么？那个方向除了机关战舰，没什么好看的。”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女子身体颤抖起来，极力去平稳心境，良久才转过头来，恭敬说道：“城主大人在百忙之中还能想起故人，这份情意让无双感怀。听闻天亮后天机城舰队就要出征了，所以远远眺望，以示心中祝福。”

　　“学会虚伪了？这些年你吃了许多苦头，实力提升很快。只是，木青青不应该在你身上套上枷锁，她太低谷天机城的发展潜力了，让侄女一生困在小青天，这又何苦？”

　　“不，不准你说姑姑。她的苦心没人知道，你不了解我们小青天女修，没有一个强有力人物站出来是会被一口吞掉的。沈曼蓉师姐终究无法逃脱联姻，只是欧阳北辰之后有了一点点选择权罢了。姑姑不放心，临死的时候为我洗练，助我成长。如果我放弃小青天，像凤儿一样到天机城做城主夫人，良心何安？我没有自私的权利，是的我没有，这些年很累很累，也许这一切的一切就要结束了。为了搞制衡，掌门带出来的人员比较平均，只要小青天那些师妹和弟子们无忧无虑生活下去，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傻丫头，总是自己默默去承担。从来不知道抗争，只懂得顺从。还记得我们第一天见面吗？”

　　柳无双低下头去，陷入回忆：“记的，那是在周青鸿师叔的飞艇上，你第一次前往门中，欧阳北辰正在追求沈曼蓉师姐，而鹤西菱师兄也喜欢师姐。那时候我很羡慕师姐，能有那么多人喜欢。可是师姐一直闷闷不乐，后来才了解到很多人是看重师姐的身份，而不是她的人，所以又为师姐感到难过。世界是如此现实，若不是你脱颖而出进入大黑天，迅速提升成为戒律堂中人，后来又成为八大上人之一，姑姑是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知道吗？姑姑决定将我许配给你的时候，我是多么开心。在房间中转得晕了，憧憬着幸福生活，甚至不介意去与别的女人分享，因为我只要在你心中占有一部分就好。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狠心，为什么你是魔道中人？”

　　说到此处，无双已经泣不成声，她确实很苦，也很善良，不懂得去反抗，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只会迎合别人，而忽略自我，越是善良受到的伤害越大。

　　田茂平微微一叹，这些年通过翠微山消息网，一直关注着小青天。深知无双是无法回头的，木青青对她如同母亲，临死遗命岂能随意诋毁？所以将女款鸣雷作战服送到无双手中，近年来又尽量收集防御类法宝，用仙石最大限度进行洗练，拜托周青鸿千方百计送到她的手中。

　　也许二人永远不会在一起，但是又都彼此关心着对方。爱如指间沙，越是想要抓住，却越抓不住。人生大抵如此，悲欢离合，情仇爱恨，贯穿始终。没有真正的圆满，也没有真正的逍遥。

　　轻轻地，拥住无双，任她打，任她骂，爱怜的相视，一点点缩紧臂弯，将她抱在怀中。

　　“哭吧，今天之后便是血战。我们能不能再见面无法预测。如果散仙姬光没有降临，本打算让你威风几天，再找个由头帮小青天发展，报答木青青，让你从现在的位置上脱离出来。真若有那么一天，是继续留在天一门，还是前往天机城就要看你自己的抉择了。我不想将主观意识强加给你，虽然有时候喜欢这样发号施令，但是你不同。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个纯洁善良的无双。”

　　“茂平，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为了我不惜重金寻找防御法宝。凡是天机城的新产品，总要优先照顾小青天和大黑天。你是一个很念旧的人，感谢近年来的关照，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让我们一起在战场上厮杀吧！”

　　“如果，如果说有提前离开战场的机会呢？我来安排，你与小青天部分女修不用前往天同星，如此可好？”

　　“不必了，心太累，让天同星作为我的终点站吧！当年试图反抗过，试图挣扎过，但是背负的命运仍然无法改变，也许我生来懦弱，不适合做修士。这些年觉得自己变得很无耻，一面享受着你为我铺桥搭路，一面却恨着你。终于见到你了，却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茂平，我终于知道了，我爱你，爱得刻骨铭心，这些年你放我自由是对的，却也是错的。哪管，哪管你用强把我掳走也不用这样累，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如果你和我同时战死沙场，也许会是一件幸运的事。至少我们不用再分开了，你说是吗？”

　　静静地搂住玉人，田茂平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相当离谱。对于无双来说就应该将意识强加于她才是最好选择，木青青是如此做的，所以成功了。总觉得那是伤害，所以精心维护，暗中扶持。却忽略了无双的真心，心中暗骂：“糟糕，我该怎么办？用强将她带离战场吗？”

　　两个人相互依偎，默不做声。最后，紧紧相拥，交织到一起。走入大帐，无双幸福的哭了，她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

　　清晨，田茂平悄然离去，战场永远是男人的天下，不需要女人去参与。天机城由凤儿主持大局，既然无双舍不得小青天，那么就让她继续留在天一门吧！从此刻开始布置，或许有一天无双能够登上掌门之位。

　　舰队启航，目标在千里之外，空中笼着阴云，显得格外低沉。

　　“毒虫准备，调试一级光炮。树偶进入投掷轨道，电浆冲车进入预发阶段。航速十一节，全速前进。”

　　“是，航速十一节，全速前进。各单位注意，拉响战斗警报，准备介入战场。”

　　部分机关师踏上作战平台，一环环罗盘启动，一圈圈磁光绽放，丝丝细雨悄悄落到尘埃中，大地尽头沉浸在无比凝重气氛中，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