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6章 绿
峨眉金顶，晨钟暮鼓
“铛～”悠扬的钟声响起。
“晓芙，晓芙！”大喊两声，殷梨亭陡然转醒，接着就看到一个明媚善睐的少女站在眼前。
“你醒了。”止若笑吟吟道。
似乎觉得眼前少女有点眼熟，殷梨亭一时忘记心中的痛苦，疑惑道：“你是？”
“殷六侠，我叫周止若，六年前张真人将我送到峨眉来的。”止若解释道。
“哦～”殷六侠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眼神迷茫地看向窗外。
云雾缭绕，飞鸟难寻。
他的爱，死了！心痛，太痛了！
止若眨巴眨巴大眼睛：“殷六侠，我辈练武之人，精气神相辅相成，最忌讳的便是心神动摇。纪师姐已逝，你应该保重自身才是。
不然张真人会伤心的。”
殷梨亭这才反应过来：“止若，你知道晓芙师妹是怎么死的吗？告诉我！虽然我不能和她在一起，但我殷梨亭发誓，此生此世一定为她报仇雪恨！”
止若有点茫然：“不知道，一会静玄师姐过来，你可以问他。”
殷梨亭顿时埋头大哭:“呜～”
止若有点好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爱哭的男人。
《易经》云，坤卦有“初六：履霜，坚冰至”“六二：直、方、大；无不利”等，即凡遇阴爻均用六代替。这殷六侠排行第六，还真的应了易经所言。
不过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这殷六侠却这么腼腆，好哭，还真是稀奇。
静玄拿着食盒款款而进，当看到殷六侠正在大哭，一愣，试图缓和气氛：“止若师妹的医术果然不错，殷六侠这么快就醒了。”
止若老实道：“殷六侠的心性修为太差，这样随便就道心破碎，平常走火入魔也应该比较多吧。所以他的身体应该习惯，并不像一般人不容易苏醒。”
殷梨亭：......
静玄：......
你平常说话都这么诚实的吗？
沉默片刻，殷梨亭还是问出关键问题：“静玄师姐，告诉我，晓芙是怎么死的？我要为她报仇！”
这句话，殷梨亭说得咬牙切齿，那是他的梦，他的挚爱。
静玄叹口气：“殷六侠也知道，那明教杨逍素来与我峨眉派就有仇怨。可惜，那人武功高强，我峨眉派根本奈何他不得。
那一年，纪师姐在外行走江湖之时，一个不察被那杨逍掳走。
而那杨逍虽然算起来是纪师姐的前辈，但我们和纪师姐最后见面时听她说起过，其人文雅风趣，博古通今，而且武功极高。不久纪师姐便倾心于他，甚至，甚至和他琴瑟相和。”
说到这里，静玄也有点无语，纪师姐哪怕再喜欢那杨逍，最起码也得先去武当把婚约解除吧。
殷梨亭脸色发白，捏紧拳头。
从小谨守礼教，和晓芙师妹订婚那么久，他连手都没碰过！
狗贼！
“后来呢。”殷梨亭沉声问道。
止若瞪大眼睛，好奇地听这个八卦，就连小黄猫也跑了过来，蹲在铲屎官头上，小耳朵一抖一抖听得认真。
静玄叹口气，继续说道：“纪师姐初入江湖，哪能分辨是非，没想到那杨逍就是个江湖浪子，花言巧语骗了师姐身子后，就借故回到光明顶，再没有回来。
可怜我那师姐当时已经怀有身孕，怕殷六侠和师父怪罪，一个人孤苦伶仃生下孩子，在江湖东躲西藏。”
“啊！”殷梨亭惊呼。
他瞬间想起自己曾经在蝴蝶谷看到过晓芙师妹一次，当时和她打招呼，她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不对劲。当时自己还以为晓芙师妹害羞，便没有多想。
若是，若是自己当时勇敢一点，上前问清楚情况，然后选择接纳晓芙师妹和孩子，那现在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那晓芙师妹就还是他的！
“后来呢？”止若焦急问道。
“喵呜！”小黄猫也很是好奇。
“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是杨逍走之前曾和纪师姐说过，他回光明顶有要事处理，让她等着。然后纪师姐带着孩子，在江湖深一脚浅一脚，一等就是八年。
我们不知道那杨逍在做什么重要的事，八年的时间都不给纪师姐一点音信。而他还是明教的光明左使，连派个手下来接师姐也没有。
等师父再次找到纪师姐的时候，看到她带着个孩子，当时气得脸色铁青，再问清楚情况，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静玄继续道：“殷六侠，你也知道我们师父以前的脾气，看到师姐不但侮辱门楣，更是死不悔改，当场就想把师姐杀掉。
后来我贝师妹求情，师父才愿意给师姐一个机会，让她带着孩子去光明顶，找机会偷偷杀了那杨逍。”
殷梨亭一愣，还有带着孩子去当暗碟的？这不就是送人过去吗？
静玄会意点头：“虽然当时师父很生气，但看纪师姐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很可怜，就想着给她一个机会。但你知道当时纪师姐的感受吗。
她愧对师门，愧对你殷六侠，还被那杨逍给抛弃、那八年里，没有一夜是睡得好的，见到师父时已经心存死志。
不管我们怎么劝，都不愿意带着孩子去找那杨逍。最终，最终，师父盛怒之下一掌让纪师姐解脱了！”静玄说完，闭上眼睛。
“啊？”殷梨亭再次惊呼。
他本以为是杨逍将晓芙师妹害死，没想到真正的凶手是灭绝师太。
为什么？
在武当，师父对于他们来说既是师长，更是父亲，孩子犯错，让他改就是，哪有直接将孩子给杀掉的？
当年，就算他五师哥娶了一个杀人如麻的明教妖女，还生了孩子，师父不还是选择袒护。可惜五师哥为了不让武当师兄弟们受到牵连，直接自尽而死。
也不知道，五师哥的孩子无忌的病好了没，上次去蝴蝶谷竟然找寻不到。
静玄看殷梨亭已经冷静下来，便道：“情况就是这样，纪师姐之事，责任在谁，殷六侠应当心中有数。
师父说了，若是你想找她报仇，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也接着。比武切磋，生死不论，只希望不要破坏武当峨眉一直以来的交情。”
殷梨亭一听，叹口气：“静玄师姐，我想静静！你们先出去吧。”
静玄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明眼人都知道是杨逍那厮花言巧语骗了师姐身子，玩够了就跑，这个未婚夫还在犹豫什么？
要是她是殷梨亭，直接带着师兄弟们就杀上光明顶，报了夺妻之仇！
“告辞！”静玄冷冷道，一手拉着一旁看热闹的止若，一手将小黄猫扛到肩膀，出门。
止若和小黄猫一人一猫同时叹息，大为可惜，还没听够呢。
……
次日，一早，伴随着寥寥钟声，殷梨亭迷茫地在山上行走。
甚至有时候看着悬崖下的白云雾海，他都有跳下去的冲动。
晓芙师妹已经死了，他或者还有意思？
不知不觉，他便走到了舍身崖。
“爱别离绝情，求不得舍身。”
看着上面峨眉创派祖师郭襄女侠的题偈，殷梨亭心中更为凄苦。
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是那么难？
“唰，唰～”悬崖之上，一道道剑吟声。
殷梨亭凝神看去，这才发现那陡峭的悬崖之上竟然有一个小姑娘练剑。
剑光流转，遍布周身，百吐不明，随风舞动，如摇曳之柳左旋右荡，上下翻动。一时如清风拂铃，剑鸣清脆作渐又狂风大作，利剑切空唰唰作声。
三丈方圆，丈许高低之处，尽是少女身影，如蛟龙腾空于隐雾其间，左探右看，见首不见尾。
殷梨亭看得心荡神驰，神情恍忽，待回过神来，只见少女已背剑肃立，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少女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荧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更是让人侧目。
此等剑术，此等气度样貌，甚至让他想起那个师父口中时常提起的峨眉师祖：郭襄女侠。怪不得当年师父特地卖一个人情将这周止若送到峨眉。
也许师父还存着那么一点念想。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轮回？
“殷六侠！”止若喊道。
殷梨亭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抱拳，作揖道歉：“不知周师妹再次练功，犁亭无意偷窥峨眉武学。”
按照江湖规矩，各家武学都是不传之秘，他这中看他人练功的行为，当然是大大的冒犯。
“无碍，武当峨眉同气连枝，不用在意这些门户之见。”止若笑道。
殷梨亭苦笑，若是真没有门户之见，当年为了救治张五哥的儿子，师父亲自带无忌来峨眉求取峨眉九阳功，就不会那么难。
虽然当时灭绝师太说只要少林给他们的少林九阳功，峨眉就会给。但明眼人都看出，灭绝并没有那么好说话。
见场面沉默，止若试图打开话题：“殷六侠，你看，好巧啊，这里是舍身崖，据说是当年郭襄师祖思念他人的地方，现在刚好你也来了。”
殷梨亭：......
你的意思是让我死，是吗？
“呵呵～”止若看殷梨亭的表情，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连忙试图补救，开始努力回忆乐乐平常是怎么说服自己的。
“殷六侠，你知道毁了一个人多简单吗？”
殷梨亭苦笑：“不知道。”
“只要把所有的不幸和苦难加到他身上就是了，可还是得活着。”止若笑道。
殷梨亭：？？？
你觉得你很幽默吗？
转头，默默看着旁边的无垠崖底，殷梨亭真的有点受不了。不过再想起五师哥去世之后，师父百岁身躯默默流泪的悲痛，他又只能忍下来。
“呜呜呜～”想着想着，他直接蹲下哭出声。
止若瞬间手足无措，她好像又说错话了，刚才应该尽快安慰来着。
她还想说：“我们的人生不是一条单一的道路，而是无边无际的旷野。一条路走不通，还可以选择向其他方向走，甚至可以回头再来。
所有人都只是一辈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看着殷六侠哭得那么伤心，止若突然想起乐乐的另外一句话。
“没吃饭吗，哭大声点！”
但以她和武当派的关系，好像不能说，哎，可惜。
随后止若跳到一边的石头上，刚好，顺手和赶过来看笑话的小黄猫一起嗑瓜子。
她还不能走，因为殷六侠不能死在峨眉山。
不一会，丁敏君也上来请教功夫，看到殷六侠在大哭，默默站到一边也嗑起瓜子。随后静玄、静虚、静慧.......
许久，殷梨亭才好受一点，抬头，一愣，旁边的悬崖边竟然站了十几个峨眉的师妹。
“你们，你们来了多久？”
静玄连忙道：“呵呵，殷六侠，我们刚到，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殷梨亭看着这些师妹面前堆成一堆的瓜子壳，陷入沉思。
他以后都不想再来峨眉，也不想再见到这些师妹！
……
三日后，金顶大堂。
殷梨亭表面上终于回复如初：“师太，针对明教，以及杨逍一事，我一定要上光明顶讨个说法。”
灭绝点头：“若是殷六侠需要，那光明顶虽然是龙潭虎穴，我峨眉也愿陪你闯一闯。近些年，那明教做得实在太过分！”
殷梨亭颔首：“近日里，少林、崆峒、丐帮等大派也有与我大师兄商讨相关事宜。还请师太稍等些时日，我回去和大师兄商量一个章程，到时我们各家也好同仇敌忾。
否则，单打独斗，应对那明教大军，我们怕是也讨不了好。”
“应当的。”灭绝笑道。
终于，她有了给师兄和徒弟报仇的机会。
明教，杨逍，多行不义必自毙！
两人又商量一会，殷梨亭抱拳告辞，应地主之谊，灭绝亲自带着众位弟子送到半山腰。
看着那渐渐消失在山道上的背影，灭绝沉默不语。
感情，是多少英雄豪杰的坟墓。
“止若，你对未来有什么看法，你将来要嫁给什么样的男人？”灭绝突然好奇问道。
少女想了想：“我有乐乐就够了！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和赚钱的速度！”
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