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恶魔

　　咏战堡垒，真央广场上的杀戮宴会已经告一段落。

　　九名颜色各异的矮人，慢慢从矮人之姿中退了出来，变回战斗法师的样子。

　　十名投靠了罗切斯特的战斗法师中，九人都站着，只有一人躺在地上——尼禄。

　　他好像没变成矮人，还是战斗法师的样貌，而且此时嘴角溢血，气息全无，居然被杀死了。

　　龙舞者邓肯站在尼禄身边，狠狠吐了口血沫，骂道：“用和我同等的力量与我较量？尼禄你这个弱到骨子里的混账东西，不用罗切斯特的邪恶力量的话，根本赢不了我！”

　　刚才，尼禄挑中龙舞者邓肯后，表示自己会用和龙舞者同等的力量与之对决，结果就躺下了。

　　王座之上，罗切斯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就像在观看一场表演。

　　他有些欣赏地看着龙舞者，露出微笑：“你的名字，是叫邓肯吧？拟龙流派修炼得相当不错。”

　　龙舞者深吸一口气，昂然面对罗切斯特，冷冷地说：“我是邓肯。罗切斯特，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不过没所谓，反正我已经拉了一个垫背的家伙了。你动手吧！”

　　罗切斯特摇摇头，欣赏的眼神转为遗憾：“等我把话说完啊，你的拟龙流派确实不同凡响，但是你有点大意了。”

　　龙舞者愣了一下，旋即雄壮的身躯触电般巨震。

　　他低头看着破胸而出的一只沾血的手掌，这只手中握着一颗仍在有力搏动中的心脏。

　　“尼禄你这个……混……账……”

　　龙舞者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战斗法师的心脏就是最大要害，受到重击就可能死亡，更何况整颗心都被人暴力地强行剜出？

　　尼禄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神色悠闲地站在倒地的龙舞者身旁，似乎刚才的死亡只是假象。

　　“哈哈，尼禄你这家伙还是这么恶趣味。”旁边一名尼禄的同类咧嘴笑道，“故意让人以为自己赢了，然后用这种偷袭杀人的下三滥伎俩！”

　　“没办法，这种感觉太棒了，让人难以割舍。而且黑科尔，你自己也好不了多少吧，少来说我。”

　　尼禄随手丢开龙舞者的心脏，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把手擦干净，然后轻轻将手帕抛在邓肯的尸体上。

　　“做得不错，尼禄。”罗切斯特淡笑道。

　　“谢谢您的夸奖，父亲。”尼禄欠身一礼。

　　浓烈的血腥气在广场上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压抑的气氛好像要让人憋过气去。火胖子的脸色很不好看，气息极不稳定，眼神却始终坚定，他用虚弱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沉寂：“你们这些杂碎都会遭报应的。”

　　“哦？”尼禄立刻看了过去，然后拦住了另外两名眼露煞气地想要过去的同类，笑道，“让我来吧，那是我的一位老朋友。”

　　越过龙族的火龙大长老和龙蓝儿，一脚踢开挡路的两名精灵族长老，又从满脸愤怒的夜翼和兰子中间穿过，尼禄站到了火胖子菲波面前。

　　“火胖子学长，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可以再说一遍吗？”

　　“我说，你们这些杂……”

　　啪！

　　火胖子被一记耳光抽翻在地。

　　尼禄收回手掌，笑道：“哎呀，不好意思没忍住。学长大人，麻烦你再说一遍吧。”

　　火胖子咬牙爬起来，死死瞪着对方：“我说，你们这些……”

　　啪，又是一巴掌，不过没有打中火胖子，因为旁边的洛凡忽然横身撞过来，替火胖子挡了这一击。火胖子在一个月前的大战中油尽灯枯，夜乙好不容易才把他救回来，再挨两下的话，可能就死了。

　　尼禄一巴掌打在了洛凡的身上，自己也被撞得歪了歪，眼中凶厉之色一闪，上去就是一通狠踹。

　　洛凡咬牙护着火胖子，其他九名背叛者笑着，指指点点着，发出肆无忌惮的大笑。

　　他们都知道规矩：只要罗切斯特没叫停，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想做多过火就多过火，因为罗切斯特就喜欢过火！

　　脚踢在人身上的声音，在广场上不断响起，洛凡始终不吭一声。

　　罗切斯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尼禄，我必须说，这次大意的人是你哦。”

　　砰，又一脚狠踹下去，尼禄愕然发现自己的脚被洛凡抱住了。

　　一直默然旁观的夜乙忽然弹起，将一根小巧的针管，狠狠扎向尼禄。

　　针管里有一种七彩色混杂着黑色的液体，不知为何，尼禄看到这针管的一刻，竟感到一阵阵的发寒，本能告诉他绝对不能被这东西扎到。

　　“死吧！”夜乙眼中满是疯狂。

　　这针管是斯内尔开发出来的秘密武器，还不完全，据斯内尔自己说，这针管里的试剂对矮人而言就是剧毒！

　　“该死的！这个疯女人！”尼禄退了两步，伸手一招，距离最近的一名脸色木然的黑色矮人被直接拉过来，然后在刻不容缓之际，代替尼禄挡下了夜乙的攻击。

　　黑色矮人并没有恐惧感或疼痛感，木然挨了这一下，身体里忽然冒出大片大片的黑色火焰，短短几秒之内，便自燃而死。尼禄看在眼里，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脸色扭曲着一把掐住了夜乙的脖子，痛下杀手。

　　却听一旁的火胖子忽然大喊：“趁现在！”

　　趁现在……什么趁现在？难道这些家伙到了现在还有反击的手段吗？尼禄心下愕然。

　　广场上，众人的注意力几乎都被尼禄这边吸引着。

　　同一时间，广场上无人注意的偏僻角落里，忽然窜起一道身影，如一抹幽影，无声而迅疾。一个月前，杜兰德战败，完美的罗切斯特强势到来。那一次，整个位面联军都被一网打尽，除了一个人：阿法尔。

　　阿法尔仗着对“橘焰鬼面”的超群掌握，硬是逃过了一劫，并没有被抓住，直到此时才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

　　阿法尔他的目标很明确——直奔被绑在长杆上的安德丽雅而去！

　　不是因为安德丽雅和他一样都是妖精族人。

　　也不是因为安德丽雅是杜兰德的妻子，是凯瑟琳的母亲。

　　而是因为——安德丽雅是目前众人中最强的人，先救下她，阿法尔和安德丽雅联手，或许才能争取到那么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

　　这是位面联军被逼到绝境的最后反扑了。

　　火胖子那句“趁现在！”还未说完，速度奇快的阿法尔已经出现在了长杆之上，挥动短剑，对准捆绑安德丽雅的钢索斩去。

　　奇怪的是尼禄和他的同类们都没动作。

　　至于罗切斯特本人，他脸上的笑容更盛，甚至有闲暇余力对身旁的魔龙笑道：“罗德格特，你猜得不错呢，那个妖精族人真的回来了。”

　　阿法尔心头忽然涌起强烈的危机感，无数黑色的触角从那长杆中伸出来，速度快得连阿法尔也闪避不了。

　　扑哧扑哧的声音中，阿法尔被一根根触角洞穿，然后他的身子啵的一声，爆炸开来，好像一个泡影。这是橘焰鬼面的最高境界，可以在一瞬间让自己的本体变为替身，趁着敌人反应不及，发动真正的攻击。

　　阿法尔的替身爆裂的同时，本尊直接出现在了罗切斯特的面前，一手持短剑，另一手中，握着一根装满矮人毒液的针管！

　　一系列变化，让尼禄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制定计划的火胖子本人才知道，这个计划有多么的冒险，因为真正的目标，其实是用斯内尔留下的毒液，插入罗切斯特的心脏，注入毒液，然后彻底杀死罗切斯特！

　　这计划，依靠的是阿法尔冠军天下的速度和身法，还有斯内尔那个研究疯子弄出来的秘密毒液武器。

　　这就是火胖子最后的赌注。

　　从火胖子的角度看过去，罗切斯特脸上浮现出了吃惊和错愕。火胖子知道，罗切斯特很强，可他的强大正是他如今最大的弱点。因为太强了，所以认为无需警戒，这就有了可乘之机。

　　就差一点了。

　　火胖子已经看到那针管的针头几乎碰到罗切斯特的心口了！

　　然后阿法尔突兀地停住，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进一步，阻拦他的并不是罗切斯特，而是……魔龙。

　　这一刻，坚强的火胖子的眼中，也终于涌起绝望。只见魔龙随意拍抓，轻而易举地将实力极强的阿法尔制服，阿法尔怒吼连连，却毫无抵抗之力。在火胖子眼中，魔龙的实力比尼禄他们还要强得多，或许不比罗切斯特差太多了。

　　轻松制服了阿法尔，魔龙回过头来，问罗切斯特：“大人，怎么处理？”

　　罗切斯特似乎还在怔愣之中，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被刺破的衣袍，好像还没从刚才那瞬息间的刺杀中回过神来。

　　然后他起身。

　　他并没有回答魔龙的问题，而是轻轻摘下被阿法尔死死抓在手里不肯放的针管，反刺入自己的心脏！

　　“什么？！”阿法尔瞪大了眼睛。

　　火胖子也脸色凛然。

　　只见罗切斯特面带微笑，把所有针管中的所有矮人毒液，一点点地推入到自己的心脏之中。

　　现场的气氛变得异常怪异，就像一场诡秘残酷的默剧，当罗切斯特自刺心脏，将毒液注入的一刻，所有联军一方的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也被扎了一下，一种名为“绝望”的毒液趁机而入，断绝了每个人心中最后的那一缕希望火光。

　　“你是怪物吗？”阿法尔咬牙说。

　　“不，我是众生的父，是一切的王。”罗切斯特随意丢开针管，俊美的脸上挂着完美迷人的笑容，向阿法尔走了过去。

　　巨大的恐惧感攥握住阿法尔的心脏，他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大汗淋漓，他终于深深明白，眼前这家伙比杜兰德更强，而且强得多！

　　“放松点，别紧张。”罗切斯特笑着拍了拍阿法尔僵硬的肩膀，然后从阿法尔身边，擦身而过。

　　扑通一声，阿法尔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因为极度的恐惧，一口憋在嘴里的气息吐不出来，脸色涨得紫红，进而发黑，进而骤转苍白。阿法尔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委顿在地，爬不起来。

　　在所有人沉默的注视下，罗切斯特一步步走下了王座，走上黑色的处刑台，悬浮升空，最后停在安德丽雅面前。

　　罗切斯特脸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经历了刚才的刺杀之后，他的心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看着安德丽雅，微笑说：“请抬起头来，看着我。”

　　安德丽雅缓缓抬头，干裂的眼皮睁开，与罗切斯特对视。

　　罗切斯特说：“就在刚才，我忽然改主意了，我打算放过你。”

　　“什么？”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安德丽雅勉强笑了笑，笑得有些讥讽：“说话别说半句啊，后半句呢？”

　　罗切斯特笑道：“你很聪明。后半句是条件：你必须向我求饶，简单地说一句‘请放过我’就可以了。能做到的话，我就放过你。”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可笑。”

　　“不，我是认真的。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真正邪恶的人。”罗切斯特很诚恳，斟酌着口吻和措辞，“你们刚才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然后我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动！所以，我忽然间就不想杀你了，我自己也觉得很神奇，至少，我不想这么快就杀掉你。”

　　罗切斯特顿了顿，又接着说：“哦，如果你向我求饶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承诺：下一次见到你和杜兰德的女儿凯瑟琳，我可以破例放过她。”

　　安德丽雅眼神一震，嘴唇动了动。

　　罗切斯特悠然露出迷人的笑容，手指轻轻把玩着安德丽雅的一缕秀发，嘴巴凑到耳边，轻声呢喃如恶魔的私语：“说吧，说出来，让我饶过你和你的女儿，只需要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然后他忽然住嘴了。

　　罗切斯特退了两步，轻轻摸了把俊逸的脸蛋，抹下来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这是安德丽雅吐的口水。

　　安德丽雅冷冷地说：“滚。”

　　“……混账女人！竟敢打我们的父亲！”尼禄暴怒，一步来到这边，狠狠抽了安德丽雅一记耳光，然后他抬脚狠踹过去。

　　罗切斯特轻轻挡开尼禄的脚，淡淡说道：“无妨，你退下。”

　　“可是父亲……”

　　“退下！”

　　“是，父亲。”

　　喝退了尼禄，罗切斯特这才认真看了看安德丽雅，笑笑说：“好答案！你让我胃口瞬间大增。我决定，不再等到正午，就让这场盛宴提前进行吧。”

　　话音落下，刚刚勉强起身的阿法尔的身子陡然膨胀，脸上浮现出惊骇之色，然后轰然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