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孟德发现秘密

  天刚刚亮的时候,武家的家丁来到了山里,他被一个持枪的男人抓住了,那个人把家丁押到山洞里,家丁见了孟德大叫:“大师兄,武家出事了!”

  孟德跳过来,问什么事情。家丁便把日本人袭击武家庄的事情讲了,但不清楚武天浩夫妻的生死。孟德听完了,跳起来便喊:“兄弟们,快点儿抄家伙,跟我下山。”

  十几个人有人抄刀,有人拿枪,一下子拥到一起。王迎春大喝一声:“不可轻举妄动,咱们一共二十几个人,十几条枪,怎么能跟日本鬼子硬拼?”

  孟德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说:“老王,你看咱们这个队伍,我们把收上来的黄金都交给组织了,上面得给我们弄点儿枪过来,就这点儿家伙,怎么跟日本人和土匪打呀?”

  王迎春想想说:“枪支,估计得我们自己想办法,不过,总有办法。”

  这时孟德问武家的家丁:“师弟怎么样了?”

  家丁说:“师弟和师妹已经逃出刘家大院,我从刘家大院出来的时候,日本士兵已经把刘家老爷和老太太抓走了。”

  孟德大叫:“什么?日本人下手这么快?我明白日本人要干什么了。”

  王迎春问:“孟德,日本人要干什么?”

  孟德说:“日本人是为了得到龙脉图,所以才去武家庄和刘家大院。”

  王迎春说:“龙脉图千万不能落到日本人手里。”

  孟德说:“不管怎么说,我要回武家庄一趟看看。”

  王迎春说:“那么让李红江跟你一起去,千万不可冲动。”

  孟德说:“我知道,有纪律。”王迎春继续说:“从昨天晚上的消息来看,土匪应该是已经占领了县城,估计今天就应该会图谋金矿,你到了武家庄之后,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要尽快返回,如果我们不在这里,你就去第二个接头地点找我们。”

  李红江说:“王主任,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孟德大哥的。”

  孟德带着李红江小跑着来到了武家庄,这里的日本士兵早就撤了。他们来到武家的院子,院子里只剩下了武天浩的尸体。

  孟德跪在地上大哭,嚎叫着一定要报仇。李红江拍拍孟德的肩头说:“孟德大哥,节哀,你快快检查一下家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你师父是突遭变故,一定会有什么信息留下来的。”

  孟德这才止住了痛哭,见武天浩的眼睛没有合上,便轻轻地把他的眼皮合上,李红江说:“孟德大哥,过世之人如果不能瞑目,一定有交代的东西。”

  孟德立刻观察,看看师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见他的右手,只有手食指伸着,其他四指握着,明显这是指着一个方向。

  孟德顺着手指的方向,慢慢向前走,靠近了那个小石狮子。

  小石狮子上全是血手印,旁边的台阶上,也有一滩血迹。孟德知道这是宅院里的机关的开关,他又看看墙上暗箭的射孔都已经打开了,这就证明这个机关已经无效了。

  孟德知道这个石狮子通过许多根绳索与墙体里的弩机相连,墙体里应该有甬道与各个弩机相连,孟德想:也许甬道里有什么秘密?

  孟德敲敲墙体,发现有一块砖是松的,他把砖抽出来,果真看到甬道,他又抽出几块砖,能够看到一把绳索,他伸进手去一摸,摸到一个画筒,把它抽出来;再伸进手去摸,摸到一个小铁盒子,把它拖出来,打开了,竟然是武天浩的刀谱,孟德禁不住欣喜若狂。

  画筒里是什么呢?孟德还以为是教武功的示意图,他打开了一看,竟然是一张地图。孟德恍然大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龙脉图?已经有这么多人为它丢了性命。

  在孟德的意识里,龙脉图永远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师父和师母从来都没有跟他提关于龙脉图的任何一个字,因为,那是武家和刘家的事情。但是,他无意间得到了这个秘密,他一下子紧张得要命。

  李红江对龙脉图这件事情知道的比较少,他猜疑地说:“这是一张地图吧?”

  孟德根本没有听到李红江的话,他想,或许,师傅是想把这个秘密留给刘牧之的,毕竟他是师父的姑爷,而且,这个秘密是武家和刘家共同拥有的,他只是一个外人。虽然他是大师兄,他之所以能够发现这个秘密,因为他碰巧来了,如果是刘牧之和武冬梅来了,也一定会得到这个秘密的。

  李红江看到孟德正在犹豫,轻声地说:“孟大哥,咱们得抓紧。”

  孟德这才打了个哆嗦,醒悟了一般:可是,那本刀谱更是秘不传人的,那比龙脉图更招人喜爱,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招法需要学习呢,如果把龙脉图还给刘牧之,那么刀谱总可以给我吧,如果不能给我的话,至少保存在我这里,让我研读透彻,再还给师弟也不迟。

  孟德痴迷的样子,很让人迷惑,这时,家丁说:“大师兄,师母不见了。”

  孟德立刻清醒了,师母与他的感情很好,视同亲生。那么师母哪儿去了。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只有师母和师父在,也就是说,打开机关的人,应该是师母,那么小石狮上的血手印是师母的,台阶上的血迹也是师母的,那她一定是受了伤之后打开的机关,可是,她人呢?

  或许是日本人把她绑走了。

  孟德突然看到地上有血滴落下的痕迹,顺着血迹来到了后窗,看到窗框上也有血迹,他爬出去,顺着走了几步,发现那人间隔的步伐很大,也就是说这人的轻功极好,再看雪地上的脚印,不是师母的,这么说,师母是被人救走的!

  孟德快速地返回来,安排家丁把其他几个下人都找回来,把院子里收拾一下,或者先把院子封了,让李红江帮忙把师父的尸体先运回山里,约定了碰头的地方。

  孟德说他最多一个时辰就赶回山里。他先沿着血迹快速地跑了一阵,追到了罗山,看来救命之人来自罗山,再跑了几步,找不到血迹了,估计是那个人帮助师母把伤口包扎了。

  孟德立刻放弃了追寻师母的行踪,他快速去与李红江碰头。

  原来武家的几个下人已经返回来了,他们已经将武天浩安葬了。孟德给师父磕了三个头,拿起师父的那把大刀,这刀要比金龙刀轻不少,孟德说:“师父,我一定用这把刀,替你报仇。”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的山里突然响起枪声,他们侧耳听了一下,声音来自玲珑背。

  李红江问:“怎么办?”

  孟德对武家的几个下人说:“你们下山吧,我打小鬼子去。”几个下人收拾了铲子,快速下山了,孟德背了刀,朝着玲珑背跑去。

  李红江在后面跟着,小声说:“孟大哥,就我们俩人,行吗?”

  孟德说:“咱们不是没有枪吗,我给你弄枪。”

  他们两人,一窜一跳地向着枪声跑去。


第二节 活着,比死更难

  话说刘牧之和武冬梅,在李家大院的客栈里找了个房间住下来。大年三十在外面住店,本身就很让人奇怪,两人厌恶店小二那奇怪的眼神,住在房间里的时候,更是不安心,不知刘家大院里的情况如何,且又知道了日本武士已经去过了武家庄,师父师母的生死不知,心里更是着急。

  两人惴惴不安地等着,后来听到街上有人喊叫着,原来是山岛带着土匪和日本士兵去城墙上加强警戒。刘牧之明白,整个招远城已经全部被土匪和日本人控制了。

  如果想出城去武家庄看看的话,虽说不是太难,但是要连夜赶回来的话,总有些难度,毕竟刘家大院里的事情还没有落停,心里总是惦记着。

  天越来越亮,街上的鞭炮轰鸣声稀了,刘牧之决定先回刘家大院看看。武冬梅的嘴巴已经撅起来:“咋就不能先去武家庄看看呢?”

  刘牧之说日本人现在就想抓住咱们俩,咱们不能一起行动,你在这里等我消息。

  刘牧之来到刘家大院的时候,天还没有全亮,院里的红灯笼有几盏已经灭了,但是没有人去点亮。刘牧之没有从正门进,而是从侧门进去,他直接到了堂屋。

  堂屋里坐着刘爱冬和几个下人,杜管家也在桌子边坐着。

  刘牧之进去的时候,刘爱冬慌乱地站起来,说:“牧之,你可回来了。”刘牧之说:“叔,你坐,用不着这么客气,我爹和我娘有消息了吧?”

  刘爱冬说没有,他忽然尴尬地把翡翠戒指拿出来,刘牧之这才注意,祖传装家谱的盒子放在桌子上,这么说,刘爱生已经将家谱传给了刘爱冬,按理,如果刘牧国在家的话,这些东西应该是传给他的。

  刘爱冬说:“侄子,你爹是突然做的决定,让我不能拒绝,既然你回来了,你把这些东西替你爹收回去,还是转给你大哥牧国。”

  这时杜管家也站了起来,说:“老爷在离开之前,将家谱传给了刘爱冬老爷,并将刘牧梁过继过来做老四。”

  老四刘牧梁已经在旁边的一个椅子上睡着了,身上盖着皮大衣。

  刘牧之听了,点点头,说:“看来我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刘牧之踱了几步,叹了一口气说:“凶多吉少。”刘爱冬看看刘牧之说:“牧之,你看如何处理?”

  刘牧之说:“叔,你就按照祖上订的规矩来接管吧,咱们血管里的血都是刘家的,不分你我。”

  刘爱冬问:“二少爷,你和牧国,都是老爷嫡传,论资质和天赋,都远远地超过我,理应由你们兄弟承接。”

  刘牧之说:“叔,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咱们刘家的祖业与它比起来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我爹肯定是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所以才如此安排。此事安排你来做,也许更可靠,我和我大哥牧国,都有可能做不好这件事情。”

  刘爱冬有些无奈地点头,刘牧之对杜管家说:“按照老爷安排,协助我叔快点儿熟悉刘家的事情。”杜管家点头称是。刘牧之心里琢磨着,一定要给刘爱冬再找个帮手,这个杜管家毕竟不可靠。

  天已经亮了,刘牧之安排一个人快快出城打听武家庄的事情,不过,很快这人就回来了,说东城门那里的守卫已经换了,有日本士兵上哨。刘家的人已经吓怕了,不敢出城就跑回来了。

  刘牧之想了想,他让人去找老九,委托他出城打听情况。

  还好,老九很快就找到了,刘家给他备了马,许了好处,让他快点儿去武家庄看看。

  于是,所有的人都着急地等消息,日本人的鬼怒川公司,还没有人有胆量去,因为那里日本士兵很多。刘牧之正在琢磨着如何跟佐藤山木对上话,必须找一个双方都熟知的人,他想到了杨少川。

  恰恰在这时,门卫跑来气喘吁吁地喊:“不好了,日本人又来了。”

  屋里的人,都愣怔地慌乱一下,刘爱冬说:“二少爷,要不您快快躲起来,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刘牧之想想也对,如果日本人在刘家大院动起手来,受损失的还是刘家,并且,他们有枪。

  刘牧之先躲进书房,听着外面的声音,只见杨少川带着四个日本武士进来了,刘爱冬站起来问:“请问您有什么贵干?”

  杨少川问:“请问您是哪位?”刘爱冬说:“我是刘爱生的弟弟,刘牧之的叔叔。”杨少川一看,这个刘爱冬比刘牧之大不了几岁,于是他靠近了刘爱冬,低沉地说:“我是来报丧的,刘老爷和刘老太太已经过世了。”

  刘爱冬睁大了眼,不知如何是好,虽然他也清楚刘爱生必然凶多吉少,但一听说他已经过世,心里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扭头看看旁边的杜管家,杜管家也是木头一般。

  这时,书房里走出一个下人,过来在刘爱冬的耳边低语几句,刘爱冬低声对着杨少川说了一句话,杨少川起身向书房走去,四个日本武士要跟上去,杨少川阻止了他们,其中的一个还不服气地向里探头看。

  杨少川看到刘牧之说:“我很抱歉,您的父母已经辞世。”

  刘牧之不客气地说:“佐藤山木怎么让你来报丧?”

  杨少川说:“本来打算让佐藤一郎来,但是担心你报复。佐藤先生说无意与刘家结仇,希望两家能够友好合作,但是刘老爷去意已定,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服药自尽,以保晚节。”

  刘牧之听了,眼泪下来了,但是没有哭出声,手按着桌子。

  杨少川说:“刘先生,我之所以敢来报丧,因为我需要你告诉我一件事情,你们刘家跟我们杨家是不是有仇,本来,我想问你父亲的,但是他不辞而别。”

  刘牧之说:“应该没有仇,你父亲与我父亲是世交,我父亲还在家里供了你父亲的灵牌。”

  杨少川反问:“这么说我是中国人了?”

  刘牧之气愤地说:“你爹是中国人,你当然是中国人了。”

  杨少川痛苦地说:“你不清楚这些事情,但是我一定会搞清楚的,对了,你们快快去迎接二老的遗体,我不能在这里时间过长,佐藤山木会怀疑的。”

  杨少川说完快速地离开了刘家大院。

  过了一会儿,刘牧之从书房里出来。杜管家突然给刘牧之跪下,说:“二少爷,你千万不能去,你去了,要是被扣下怎么办?”

  刘爱冬说:“要不我去。”

  杜管家说:“我去,我不是你们刘家的人,他们不会把我怎么着。”刘牧之觉得也是一个办法,如果被日本人挟持了,恐怕后果更不好预料。于是,他让刘爱冬安排,快速地去给刘牧国和刘牧栋报丧。

  刘家大院里,有四五个武师,有两个曾经跟武天浩习过拳脚,看到如此关头,便来到堂屋,给刘牧之行礼,说:“二师兄,士为知己者死,刘老爷对我们不薄,有用到我们几个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牧之摇摇头说:“都不要乱来,先让老爷平安地走了再说。”

  正在这时,老九回来了,他还是那副德性,故意卖关子,说:“二少爷,武家那边,确实出了大事情。”刘牧之讨厌老九的市侩,直接给了他一个银元,老九笑着说:“武师傅已经死了,有人说,自己一个人打死十几个日本人,真是英雄啊。”

  刘牧之一拍桌子,大叫:“什么?他老人家已经战死!”

  老九说:“是啊,二少爷,您看,您家老爷对我这么好,您也对我这么好,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我就说了吧,您看,像武举大人那是多好的功夫,都打不过日本人,我看您还是小心为是,不要跟日本人硬对着干,命要紧呀。”

  刘牧之气愤地一拍桌子,哗啦一声,桌子塌了,骂道:“老九,你这个软骨头,我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更何况我有一身武功,我是武天浩的武举大人的徒弟,你快滚。”

  老九噌地就跑出去了,他嘴里还唠叨着:“真是的,狗咬吕洞宾,不识真好人,要不是你爹对我这么好,我才不说这话呢,真是黄鼠狼下仔,一窝不如一窝呀,这刘家的少爷们,再也没有像刘老爷这样的好人啦。”老九叹气,以后,再也没有人告诉他去找黄金的秘密地点了,他忧伤着呢。

  刘牧之看到桌子已经坏了,又想到父亲的教导,黯然失色,自言自语,说:“爹呀,你就知道说什么韬光养晦,你就知道让我忍,这得忍到什么时候呀。”

  刘牧之叫进一个下人,让他快快地去通知武冬梅。

  这时,刘家的一些远亲已经来了,他们已经知道了刘家的丧事,正在帮助治丧,大院里春节时已经备了不少年货,自然吃的不用准备了。春节的一切喜庆,都要变成哀丧,由于人手足够多,院子中间很快已经搭起了灵堂。原来挂的红灯笼,已经披上麻布。由于变故来得太突然,家里根本没有太多的麻布,外面的商号且没有开门,采购不到必要的货品,有的下人还穿着红衣服腰里只扎了一条白布,以示戴孝,不停地跑来跑去地忙活。

  大门口、各个房门的红对子,还没有揭下去,因为大过年的,买不到白对联,毕竟刘家读书人多,他们用白宣纸写了“孝”字,正在准备替换红“福”字。

  白色,将一切哀丧的气氛烘托出来了。

  刘牧之,原本还是一只随时会爆炸的炮弹,当他看到这一片哀戚的白色之后,他的心也变得安静了。他坐好了,一个下人把几块麻布拿过来了,刘牧之扎在腰间。

  杜管家带着几个人,拉着马车很快到了鬼怒川公司,佐藤山木看到杜管家来了,便问:“刘家的老太太是信佛之人?”杜管家连忙说是。

  两人说着来到二老辞世的房间,只见老太太稳稳地盘腿坐着,双手交叉捏着佛珠,面相淡定,似乎在默念着佛经。

  杜管家连忙给老太太跪下,说:“老太太,您走好。”

  佐藤山木说:“刘家的老太太,看起来很是祥和,倒是一个得道之人,值得尊敬。这个刘爱生,虽然以身殉道,也值得一提,但毕竟太狡诈。”

  杜管家听了几句,连忙安排人把两人的肉身抬回去,没有想到,佐藤山木却要安排人,用车把老太太的坐身送回刘家大院,杜管家想不到佐藤山木会如此厚待老太太,他跟着佐藤山木来到另一个屋里,问:“佐藤君,您答应过我的,什么时候让我跟女儿见面?”

  佐藤山木冷冷地问:“怎么了,老鼠,想你的女儿了,你好好做事,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杜管家说:“我是一个本分人,结果做了这么多亏心事情,心里不安,刚才你也看到了,那刘家的老太太已经修炼成佛了,就坐在那里,让人心里害怕。”

  佐藤山木说:“不急,再过一段时间,纯子来这里,保证你们全家团圆。”

  杜管家大惊失色,问:“纯子要来?”他看看佐藤山木的脸色,连说谢谢,便着急地回刘家大院。

  这刘家的人也是很奇怪,竟然是佐藤山木用自己的小车把老太太的坐身送回来的。刘牧之心里分得很清,他知道,佐藤山木这是假仁慈。

  刘爱生的肉身是杜管家用自家马车拉回来的。棺木还没有备好,肉身只能暂时摆在灵堂里。因为老太太是坐身,只能让她坐在灵堂里,前来参拜的人,都惊于老太太的面相,是那样地安详自然。

  由于老太太是坐身,根本没有办法换寿衣,无奈,只能免了。

  刘爱生是躺着辞世的,家丁便协助刘牧之给他换寿衣,刘牧之心里难受,且人死了之后四肢已经僵硬,急了他一头汗。正在这时,武冬梅回来了。

  武冬梅过来轻轻地说:“我来吧。”她给刘爱生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刘爱生的手上的那个血字:“活”。

  血已经干透了,呈紫黑色。刘牧之看了看那个字,长叹一声,凄厉地喊了一句:“活着,比死更难呀。”

  武冬梅回到刘家大院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是红英。

  红英在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就已经注意刘牧之夫妻了。他们住店的时候,红英就已经知道了。后来,刘牧之回刘家大院了,天亮的时候,红英便过来敲了武冬梅的门。两人互相拜年,再后来,红英知道了刘家出了事情。

  红英是前来给刘家的二老送行的,这个理由是很充分的。但是,她的出现,却引起了一个人的过度关注,这个人是杜管家。

  杜管家过来接待武冬梅和红英,杜管家问:“少奶奶,这位是?”

  红英说:“我是少奶奶的朋友。”杜管家问:“你怎么称呼?”

  看来红英不喜欢与杜管家说话,但是,杜管家似乎很乐意与她说几句。因为,红英使他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纯子。刚刚,佐藤山木还在鬼怒川公司提起她。怎么这么像呢?杜管家琢磨着。

  武冬梅和刘牧之接待了一会儿来访的吊唁者,把刘牧之拉到里屋,她说要回武家庄看看。刘牧之说:“你快去看看师父的情况,这里我还脱不了身。”此时武冬梅的脸色已经焦黄,她的手里提了一把剑,刘牧之想起大哥刘牧国给的手枪,便拿出来给她,说:“你先学一下如何用,一定要保重。”

  武冬梅恨恨地说:“命倒是不担心,恐怕日本人更担心我们的安危,怕我们死了,没有人知道龙脉图的秘密了。”

  刘牧之想了想说:“你先去,在那等我,估计傍晚的时候,大哥和小妹就应该回来了,让他们俩替我守灵,我去看看师父。”

  武冬梅说:“刚才老爷手上的那个活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刘牧之说:“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让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活下去,师父一死,老爷和老太太一死,知道秘密的人,就只有你我了。”

  武冬梅说:“牧之,你是否记得,老爷说过,整个秘密,与你的生命紧密联系到一起,老爷为什么要视死如归,包括师父师母,包括杨忠山,他们都清楚地知道一点,保护这个秘密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死!”

  刘牧之暴躁地说:“那么说,我也可以选择死,为什么偏偏让我活着。”

  武冬梅说:“选择死来保护秘密,对于那些知道秘密的人是有效的,他们选择了死,就是为了让你能够活下去,因为知道秘密的人都陆续死去,日本人为了得到秘密,就不敢再胡乱杀人。”

  刘牧之说:“话虽这么说……很难说下面的事情会如何发展。”

  武冬梅看起来也有些无奈,站起来说:“恐怕,咱们要为你我的父母报仇,难上加难。”

  刘牧之无奈地说:“这可能是上天的安排吧,让国难、家难都压在我身上,总之,活着比死难。”

  说的太多没有用处,武冬梅还是决定去武家庄看看,她更换了一下衣服,围了一个头巾,把头遮起来了,这样,别人很难认出她,她从大院的小门出去了,上了街,快步向城外走去。

  在路上,她无意间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她认识,就是被马云龙当作活祭的那个青衣道士,只不过他穿了一件大皮袄,看起来样子有些古怪。

  青衣道士要去县城的药铺里抓药。但这件事情,也被毛驴儿的手下发现了,此时,毛驴儿已经穿上了黄色的军装,他的样子还是那么邋遢,还不如穿老棉袄看起来顺眼。

  毛驴儿知道青衣道士又出现了,他点点头,他想时机合适的话,就告诉马云龙。

  他只是猜不出来,青衣道士,这是给谁看病呢。


第三节 日军抢夺玲珑背矿田

  孟德带着李红江向玲珑背奔跑,很快他们到了一个岭子上。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有两百多名日本士兵正在玲珑背上搜查。

  现在正是大年初一,矿田里的矿主已经给工人放了假,留下的,都是值班的。

  日本士兵一边搜查,一边放枪,佐藤一郎跟着一个日军上尉在一起,他们拿着地图,标绘着矿田的地貌。

  佐藤一郎的身边,跟着几个技术人员,他们已经把现有的几个矿田的位置都标好了。

  玲珑背这里有七八个矿田,分别由不同的矿主掌握着。日本士兵的搜查明显遇到了阻碍,最外面的矿田是一个比较大的矿田,这个矿田是富矿,矿主比较有钱,护矿队还配了枪支弹药。明显这支护矿队是由主人亲自带领的。

  起先,这些护矿的人员是不敢向众多的日本士兵开枪的,但是他们看到了有一个普通的矿工逃跑时,日本士兵向他开枪了,这几个日本士兵嬉笑着,他们故意打不中这个人,子弹击中矿工身边的石头,把那个矿工吓得躲闪,最后一个日本士兵举起枪认真地瞄准了,砰地一枪,矿工倒地了。

  护矿队的人明白了,凡是这里的中国矿工,恐怕都很难活着离开这里。

  日本士兵有二十多人的一个小分队,他们认真地搜查,逼近了最外面的那个矿田。中国人的护矿队知道,必须得反击了,看来日本士兵不仅要拿走他们的矿田,还要拿走他们的命。

  首先是那个矿主先开枪了,但是他的枪法明显不准,日本士兵立刻趴下,找到了射击点。紧接着,护矿队的人躲在山洞里向外射击,他们的打击仓促并且没有策略,虽然有几个日本士兵挂了彩,但是,很快几个手雷甩进了山洞里。轰隆隆一阵爆炸声,也就意味着此山洞已经快攻下来了。

  与佐藤一郎站在一起的那个上尉,明显没有预料到中国人的护矿队会反抗,他用望远镜看看前面的情况,下了命令:“给我狠狠地打。”

  孟德看看远在深处的一个矿田,洞口已经封了,如果不认真地看,会认为那是一个遗弃的废矿田。孟德知道王迎春一定做了准备。

  由于最外面的那个矿田已经发生了枪战,里面七八个矿田的主人一定是知道了日本鬼子的意图,他们开始相信了王迎春的动员。

  在此之前,王迎春已经派人来做过动员工作了,劝说他们放弃矿田,撤出这片危险之地。

  日军上尉又组织了小炮进攻,十几个炮手架起了小迫击炮,他们很随便地瞄准前面的矿田放出炮弹,随着几声啾啾的尖叫,流水般地炸起几朵黑烟,偶尔会看到有一两个人借着灰尘躲闪。上尉的身边有一个机枪手,上尉喊着:“又出来一个,打,瞄准了。”随即,机枪嗒嗒地响着,他们可以看到那个人跑,或者中弹了。

  佐藤一郎看到这个场景哈哈大笑,他用笔画了一个圈,说:“又拿下来一个矿田。”

  有了小炮和机枪的助威,日本士兵又大胆地向前侵占。

  孟德和李红江是从玲珑背的西侧摸过来的,其实,日本士兵不停地放枪,而且也有护矿队的人放枪,他可以用枪袭击敌人,但是,他要用大刀。这种肉搏式的拼杀,会让他内心的仇恨得到充分地发泄。

  第一个日本士兵正在向前摸,看样子他很轻敌,用枪对着前面,当他走到一块大石头的旁边时,孟德从石头后绕过来,他对着日本士兵的后背一刀劈了下去,那个士兵,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倒下了。孟德一挥手,李红江摸过来,把日本士兵的枪下了,并把子弹都掏了。

  孟德的胆子更大,这一次他冲着两个一组的日本士兵过去了。他噌地一声跳到这两个日本士兵跟前,把刀横在胸前,这两个日本士兵自恃人多,一抖枪身要跟孟德拼刺刀。

  身材魁梧的这个日本士兵,看来在战场上立过不少战功,所以他自信地一个马步冲出,大叫一声,将刺刀刺出,直接对着孟德的胸口。按说,三八枪的长度很适合拼刺,他自认为必然一招致敌之时,孟德同时向前一迈,用刀背向身体的右侧猛地一磕枪刺,他的力度很大,那枪被他挑出去了,接着大刀嗖地抹过了日本士兵的脖子。

  另外一个日本士兵趁机一枪捅向孟德的右肋,没有想到孟德借着刚才的余力就势侧翻一跳,顺势一刀从空中砍下来,正砍在日本兵的右胳膊上,他一下子扔了枪,咆哮着逃命。

  李红江跑过来拿走一支枪,把子弹掏了,孟德也捡起一支枪,把大刀背在身后。李红江说:“快跑……”

  孟德一边躲,一边跑,随即,机枪的扫射已经追上来了。

  两人对这里的地形很熟,三转两绕跑到了安全地,孟德有些心不甘地说不过瘾。李红江说:“三条枪呀,你又立大功了。”

  他们在大山里像两只轻盈的猴子,很快地到了王迎春指定的碰头地点。

  这个碰头地点也是一个旧的矿田,有一个稍微大点儿的矿洞,大家都集合在这里。陆续地有一些护矿队的成员逃来,他们有的已经挂了彩。有几个老成员是跟随王迎春时间比较长的,他们正在接待其他护矿队投奔而来的人。

  在矿洞的里面,还有一个小洞,王迎春在里面,正与那个看起来年纪大的男人商量,这个男人看起来像个账房。王迎春说:“虽然日本鬼子占领玲珑金矿破坏了咱们的计划,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情,把其他矿田的护矿队都给打到咱们这里来了,咱们借机成立护矿支队,这样的话,我们起码有四五十号人,再发展一下,就能到一百人。”

  账房点点头,表示同意。

  正在这时,李红江在外面喊:“王老板,我回来了,搞到三条枪。”

  孟德和李红江喘着气进来,他们喜滋滋地把枪拿出来卖弄着,李红江看着王迎春严肃的表情,有些不乐意地说:“怎么,掌柜的,我们立了大功,你也不表扬几句?”

  王迎春说:“有一件大事情,要跟你们商量。”

  王迎春拍拍李红江和孟德的肩头,说:“组织上决定,把其他的护矿队的成员收编过来,成立玲珑金矿护矿队,我推荐孟德当队长,我是政委。”

  孟德问:“队长是干什么的?”

  王迎春说:“带领大家保护金矿,打日本鬼子,还得教大家功夫,就是大刀。”

  孟德说:“这么说,那些队员得听我的,这样行,我得带领他们给我师父师母报仇。”

  王迎春有些尴尬,说:“主要工作是护矿,保证我们开采黄金的安全,不过,与报仇不冲突,目的都是打日本鬼子。”

  孟德感觉有些不尽人意,勉强地说:“反正都行吧,你们只要同意我带着他们打日本鬼子就行,我可以教他们武功,给他们去抢枪,抢子弹。”

  他们这就算达成了协议,孟德去外面的山洞里看看他的兄弟有无受伤的。他拿了刀跟一个兄弟说大刀的威风,并比划了几招说自己是如何把几个鬼子干掉的。那个兄弟羡慕地拿来他的刀看看。孟德说这把刀是师父用过的,不过,比起武家祖传的金龙刀那还是差很多。

  这时,其他矿队的又来了不少,他们这是投奔的。有几个人一掇弄,于是大家就下拜,喊:“孟师父,你收我们为徒弟吧,我们听你的,为武举报仇,也为我们自己报仇。”

  孟德大受鼓舞,说:“刚才王政委说了,我是队长了,你们都是队员,咱们要心齐才行,要有组织有纪律,要不咱们跟土匪有什么区别呀,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打胜仗。”

  他正慷慨陈词,李红江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王迎春叫他。

  孟德来到里面的小洞里,只见几个人都已经正襟危坐,李红江也过来了,坐在一边。孟德奇怪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么严肃?”

  王迎春说:“听说你去了一趟武家庄,得到了宝贝。”

  孟德忽地跳起来,说:“你们又不练功夫,要那个武家刀谱有什么用,再说了,你们就是拿到那个刀谱,没有人指点,也练不出真功夫。”

  王迎春狡猾地笑笑,说:“我们不要这个。”

  孟德嘿嘿地一笑,坐下了,说:“我就说嘛,你们要这个东西干什么,又不能吃。”

  这时,王迎春严肃地说:“我们希望你把地图让我们看看。”

  孟德又蹦起来了,说:“更不行,那是师弟和师妹的,不是我的。”

  王迎春说:“我们只是看一眼,让我们开开眼,毕竟那是传说中的龙脉图。”

  孟德说:“不看成不,那不是我的,是师父留给牧之和冬梅的。”

  王迎春说:“这是组织上的决议,你快点儿吧,别让我们等了。”

  孟德转身去拿画筒,趁机给了李红江一脚,他滚到一边大叫着。

  孟德把画筒拿过来,大家打开了,看到一幅地图,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上面什么都没有标,就是一张普通的等高线地图,只是在地图的比例尺那里,有杨忠山三个字的签名,还有一个日期。

  大家都愣了,孟德嘿嘿笑了,说:“我说没有什么用处,你们不信,我准备拿这个,跟师弟师妹换刀谱的,那个刀谱是秘不外传的,我虽然是大师兄,但是师父没有说将这个刀谱传给我,他把金龙刀传给了刘牧之。按理,这刀谱应该传给我,如果他们不同意呢,就让我看一年也行,或者我想看的时候,就借给我也行。”

  可是,所有的人没有心思听他的这种解释,其他人都看看王迎春,账房说:“迎春,你走南闯北的,见得多,你说说。”

  王迎春说:“他会不会用药水画的标记?就像高级特工一样,用药水一抹,那字就显出来了。”

  其他人都醒悟地说:“有可能!”

  孟德急了,说:“根本不可能,杨忠山又不是特务。”

  王迎春想了想说:“孟德,这张地图,我们先替你保管一下,我们得找一个懂的人看看。”

  孟德跳起来骂:“老王呀,老王呀,他们都说你坏,鬼点子多,你都用到我身上来了。”

  王迎春严肃地说:“你严肃点儿,你已经是组织上的人了,怎么说话做事情像三岁的小毛孩,你想给师父师母报仇,单靠你一个人的力量行吗?你的功夫再高也没有你师父高,你最多打死几个日本鬼子,你得依靠群众的力量,老百姓的力量,只有大家都跟你一起去报仇,才能打败日本鬼子。假如我们得到龙脉图,挖出大量的黄金,买来更多的武器,我们就有办法打败日本人;再说了,刘家和武家,为了保护这个秘密,死了多少人了,他们就是再死人,也斗不过日本人,得依靠我们集体的力量,依靠老百姓的力量。”

  孟德跺了脚,说:“老王呀,你那张嘴,能把死人说活。”

  王迎春笑着说:“你放心,我们不会毁了这张图的,刘牧之如果死活要的话,我们就再复制一张,还给他。”其他的人都点点头。王迎春又不失幽默地说:“这是组织上的意思。”

  孟德无可奈何地说:“行吧,不过,我得下山,跟刘牧之和武冬梅说一下,哎呀,你们这是逼我背信弃义呀。”

  王迎春说:“我给你放个假,你快点儿下山,不过要及早回来,你得去给我找一个人,把他给弄过来。”王迎春低声在孟德耳边说了一下,孟德恍然大悟,说:“不就绑票么,简单。”

  王迎春说:“好的,这个任务交给你了,快快下山吧。”

  孟德一想到下山要跟刘牧之和武冬梅去说龙脉图的事情,少不了挨骂,为难地眉头紧锁。


第四节 兄妹清点刘家的秘密

  大师兄孟德下了山,他觉得很麻烦,他属于那种人来疯的性格,只要人一多,恭维的话一多,他就不知所以然。

  现在他很后悔答应了王迎春。

  到了武家庄,已经是傍晚了,他磨磨蹭蹭地没有脸回师父家里,他先找了一个地方住了一晚上,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此时,刘牧之已经到了武家庄。院子里已经收拾了,到处披麻带孝。由于武天浩杀了不少日本人,很少有人敢来吊唁,因为怕日本人报复,所以,院子里冷冷清清。

  孟德推开门进来,院子里还有拼杀之后的血迹,许多是日本武士的,台阶上和小石狮子上的血已经擦干净了,孟德估计,师妹已经回来了。

  孟德进了屋里,堂屋已经摆成了灵堂,刘牧之和武冬梅正跪在那里给火盆里添纸钱。

  孟德跪在武天浩的灵位前,大声哭喊:“师父,不肖之徒孟德给您磕头了,您放心,我一定给您报仇,我已经杀了两个日本鬼子了,我一定多多杀敌,不枉您教给我的刀法。”

  孟德哭完之后,添了几张纸钱,便和刘牧之夫妻来到旁边的屋里坐好。

  孟德抱歉地说:“师弟师妹,我回来的时候,没有见过师母,估计师母遇到高人相救。”

  武冬梅说:“我已经猜到了,那人估计是云中飞。”

  刘牧之惊道:“怎么会是他?”

  武冬梅说:“只有他才会有这种闲心盯着别人家的事情,而且,也只有他的轻功比较好。”

  孟德说:“确实,我看他们一定是进了山里。”

  武冬梅不高兴地说:“行了,不要说我娘的事情了,先说说你的事情。”

  孟德看了一眼武冬梅不高兴的脸色,说:“师妹,东西是我拿走的,有两件,一件是地图,他们有人说是龙脉图;一件是武家刀谱,刀谱我拿回来了。”

  武冬梅哼了一声,说:“算你还是敢作敢当,那么,地图呢?”

  孟德说:“王迎春他们说借了看看,还答应帮助咱们报仇。”

  刘牧之一拍桌子叫道:“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什么东西都可以借?他有什么本事替我们报仇?”

  武冬梅也一拍桌子对着刘牧之喊:“你们刘家的仇可以不报,那是你爹安排的,但是,我们武家咽不下这口气。我答应了,师兄,这份刀谱送给你了,那张地图也可以借给王迎春,但是,他能够答应我的条件吗?”

  孟德一听,说:“师妹,刀谱我万万不可以要,替师父报仇,那是我应该做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武冬梅恨恨地说:“师兄,我之所以答应你,因为我的条件很高,我要酒井和佐藤山木的人头,只有他们两个罪魁祸首死了,我们才会安宁。”

  孟德暗暗地算计,要这两个人的首级,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正掂量着自己能不能答应,突然,跑来了一个人,竟然是刘爱冬。

  “二叔,怎么回事?”刘牧之站起来问。刘爱冬说:“家里又出事了,老三和老大打起来了,老三弄了一帮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枪炮,要去跟佐藤山木拼命。”

  刘牧之跳起来说:“老三一个姑娘家,她这是怎么了,她哪来的这么大的本事?”

  刘爱冬说:“你快快回去,老大让几个人把老三给绑起来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可招呼不了。”

  刘牧之站起来刚要向外走,武冬梅喊着等等也跟着跑出来,孟德跟在后头,刘牧之说:“你们都跟着干什么?”武冬梅说:“看不出小姑子火气这么大,她听我的话。”孟德喊:“师弟,要我去么?”

  武冬梅不屑地说:“你别跟着捣乱了,如果王迎春真的愿意,我就那条件,你快去找他说吧。”孟德听了这话,自言自语:“这咋办呢,我可是替老王把牛吹大了。”他自己没有几条枪,可如何对付酒井和佐藤山木。

  武冬梅和刘牧之骑上马,直奔刘家大院。刘牧之问:“冬梅,大师兄说的那张地图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会有一张龙脉图,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武冬梅说:“我也不知道,我没有见过那张地图,不过,你放心,我爹虽然没有你爹有谋略,但是也懂得一些谋略,我判断,那张图应该不是很重要;再说,即使是什么秘密,落到王迎春他们手里我们也放心,起码他们是中国人,而且他们又打鬼子,再说了,如果真是涉及秘密了,我们就把这事情透露出去,让日本人去找他们去,我们还落个安全。”

  刘牧之想不到武冬梅会这么想,禁不住佩服她。

  两人狠打马,很快到了刘家大院。

  一进院子,就感觉气氛不一样,刘牧国带回的那个叫做温玉的小伙,手里拿着两把枪,对着蹲在地上的几个壮汉,有两个人就是怂恿刘牧之去报仇的武师。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刘牧之一进最里面的院子,就听到了刘牧栋的喊叫声,又听见刘牧国说话:“你少发疯行不行,你再发疯,我让老二回来揍你。”

  刘牧栋被绑在椅子上,来回地晃,一会儿躺在地上了,来了一个下人把她扶起来,她继续骂:“我二哥跟你一个德性,都不是娘养的,他还学功夫呢,白学了,让人家把爹娘都逼死了,还在这里人模狗样的。”

  她还要接着骂,听见刘牧之喊:“小妹,你在这里疯什么,还嫌家里不够乱,你有什么事情,等烧完七以后,你愿意怎么闹都可以。”

  刘牧栋看到刘牧之和武冬梅都进来了,骂:“你们兄弟俩都是窝里横,我没有你们俩那个好脾气,咱们家这叫什么家呀,要老的,都死了,要小的,都不知道藏什么地方,这哪是人过的日子,眼看绝户了。我虽然是个女的,但我也知道人活一口气,你们不去给爹娘报仇,你们别拦着我。”

  刘牧国说:“就你那点儿本事,带那几个人,只配当炮灰。”

  刘牧栋说:“我打不过他们,我不会找人?我去找王迎春,还有我可以找孟德师兄,他们有人,大家凑起来,少说也有几十号人!我就不信,还不打死几个鬼子,我非把佐藤山木干掉不行。你们放我走,放我走……”她又在椅子上晃,咣当一声又摔地上了。

  “别管她,让她发疯吧。”刘牧国不耐烦地说,“我就知道她想跟着王迎春他们胡闹,他们成不了大事,要枪没枪,要钱没钱,能干成什么?”

  武冬梅过来说:“小妹,你这样胡闹可不行,报仇可以,但不能胡闹。你要是答应嫂子今天不出去胡闹,我这就给你解开绳子。”

  “快点儿,快点儿,我得上厕所。”刘牧栋的脸已经通红。武冬梅连忙给她解开绳子,她站起来就跑,武冬梅跟着跑出去。

  刘牧之借机问刘牧国,说:“大哥,你们其实早就知道了马云龙和酒井要攻打县城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出兵?”

  刘牧国摇摇头说:“二弟,我跟你说你也不懂,这叫战略。”

  刘牧之冷笑道:“你的战略,就是将爹娘置于虎口之下,怪不得爹不相信你,不把咱们家的秘密告诉你,即使告诉你了,你能做到誓死保守秘密?”

  刘牧国脸色通红,勃然大怒,狠狠地拍桌子,说:“这能怨我吗,这么大的军事行动,能是我做主的吗?这是上峰的意思。”

  刘牧之反问:“那你们也不能看着整个招远城落在日本人手里不管不问吧?”

  刘牧国无奈地说:“招远是我的家乡,我当然懂,可是,这个地方,共产党的力量实在是太过茁壮,上峰的意思是,既然土匪和日本人想占领,暂且先让给他们,让他们先跟共产党打个热火朝天,两败俱伤,我们再借机把招远收回来,再说,招远是青岛和潍坊防区的两不靠,军事位置不重要。总之,这是战略上的考虑。”

  刘牧之叹口气,说:“反正我说不过你,总之,日本人来了,把咱爹咱妈逼死了。”

  刘牧国恼羞成怒,一拍桌子,骂道:“我真是个窝囊废呀……”他正恼恨自己,武冬梅把刘牧栋揪回来了,说:“上完厕所又要跑,让我带回来了。”

  刘牧之厉声问刘牧栋:“你就光知道出去报仇,你会干什么,你说说看,就你那把劲儿?还穿个什么破裙子,能打仗?”

  刘牧栋握了拳头,发狠地说:“我有文化,我有理想,我会打枪……”

  刘牧国又插了一句,说:“你出去报仇可以,但绝不能跟着王迎春……”

  刘牧栋回敬道:“人家抗日,你不抗日,还不让别人抗日。”

  武冬梅说:“小妹,仇肯定是要报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不能莽撞,一定要有策略,首先要保证自己能够安全的活下来。”

  刘牧栋的心思似乎才收回来,说:“这么说你们同意了?”

  刘牧之故做神秘地说:“你要是做这件事情,一定要小心,咱们家里有日本人的奸细,还没有等你行动,就已经被出卖了。”

  刘牧栋吓得睁大了眼,看着四周。

  刘牧之说:“如果你要去找王迎春的话,也需要找人带你去,他们已经在山里躲起来了,总得有一个可靠的人带着你,我们才放心。把你纠集的那些人都安排好,不要乱跑。你先跟你二嫂休息一下,这几天大家都很辛苦。”

  刘牧国看到武冬梅和刘牧栋去了另一个房间,便悄声地问:“你难道要让小妹跟王迎春他们那帮人混在一起,他们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刘牧之说:“爹在临死前交代了我三句话,第一,一定要活着;第二,不能为他报仇;第三,阳明子道长。爹还在手上写了一个活字。”

  刘牧国摇摇头,刘牧之说:“爹的意思,不让我们为他报仇,就是为了让我们活下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看爹的那个意思,在必要的情况下,我们得放弃刘家的这片祖业……”

  刘牧国说:“爹的谋略,恐怕不是我们兄弟二人能及的。看来他把家谱传给二叔是早就有所准备的。”

  刘牧之说:“只是有仇不报非君子。如今我们不能报仇,借别人之手来报仇也不失为上策。”

  刘牧国说:“那个王迎春也能做成大事?怪了。”

  刘牧之说:“但总比没有人去做好,只是让小妹来参与这些事情,真是不合适。”刘牧国想了想没有更好的办法,便点了点头,后来又问:“二弟,爹爹到底留给你什么样的秘密?”

  刘牧之苦笑,说:“我也想知道,但是爹说过,我的生命跟这个秘密关联到一起了,爹说不让我知道秘密,是保护这个秘密的最好办法,也是保护我的生命的最好办法。”

  “咱们的爹这是怎么回事,把自己的儿子都豁出去了。即使天大的秘密,也犯不着我们拿整个生命去保护。”刘牧国有些生气了。

  刘牧之摇摇头说:“大哥,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这是对爹的不尊重,他是一位真正的先生。”刘牧国长叹,说:“我其实都懂,只不过是爹太狠心了,我们刘家为了这个龙脉图付出得太过于惨烈。”

  刘牧之说:“或者当年杨忠山知道我刘家的为人,才将如此重任委托于我们刘家和武家,现在看来,我们两家不辱使命。”刘牧之说到这里,忽然冲着外面喊:“谁?”

  只听外面有人回话:“是我。”是一个女声。不一会儿,又听见杜管家的声音,问:“红英,二少爷在吗?”

  刘牧之对外面说:“我在,有事吗?”

  红英进来说:“二哥您好,我听说你和二嫂回来了,特意过来看看。”

  刘牧之说:“她在里屋休息,折腾两天了,累得要命。”

  红英知趣地下去了,刘牧之把杜管家叫过来,问:“她在大院里做什么?”杜管家说:“少爷,这几天不是要给老爷和老太太烧纸马和纸人吗,她会画画,就把她抓过来用了。”

  刘牧之醒悟状,说:“一定把人家款待好,千万不能累了人家,你看,一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家。”

  杜管家讨好地说:“二少爷,红英说以前见过您,我才收下她的,并安排了住的地方。您知道她是什么地方人吧,我怎么听不出她的口音?”

  刘牧之也是一个愣怔,他确实不知道这个红英是什么地方人,也确实没有听出是什么地方口音,若说有点儿青岛的口音,也不全是,总觉得她的话很拗口。他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杜管家讨好地一笑,出去了。

  刘牧国刚才看了一眼红英,说:“好顺溜的一个姑娘,怎么大年三十也在外面转?”

  刘牧之意味深长地说:“如今,咱们刘家大院复杂着呢,堪比二十年前的李家大院。”

  刘牧国凑过来低声说:“这么说,这个红英有问题?”

  刘牧之点点头。

  正在这时,武冬梅出来了,看到他们两人都在,说:“我刚才给小三儿按了按穴位,先让她睡着了,恐怕她这闹腾了一天一夜,元神大伤,有些疯颠,若是她再闹,就让大师兄带上她,摔打她几天,说不定也听话了。”

  刘牧之说:“我刚才跟大哥商量了,刘家可以跟王迎春合作,让他们替我们报仇。”

  武冬梅轻轻地点点头,说:“过几天,我们带上小妹进山,先派个人去卧龙居看看,不要有什么事情。”

  武冬梅叫来一个下人,安排两人去卧龙居盯着,她知道日本人早就对那动心思了。

  天色已经暗了,三人说了会儿闲话,老大刘牧国说:“二弟,你看这次大家都回来了,要不,趁机清点一下爹留下的东西,你看如何?”刘牧之一想也是,既然兄弟姊妹都在,也不必遮掩什么。于是,让武冬梅去叫刘牧栋。

  刘牧栋正在跟红英画画,原来她们已经很熟悉了。

  红英与刘牧栋的接触,看似很巧合。也就是中午的时候,杜管家过来找刘牧栋,说:“小姐呀,咱们家里来了一个与你年纪相当的小姐,要不让她陪你说说话?”

  武冬梅正在担忧刘牧栋再犯神经,叫嚷着为父母报仇,一想有个大姑娘陪着她说说话,也是好事情。一会儿,红英进来了,她还提着个画架。

  刘牧栋是在青岛读的书,接触新鲜的事情多一些,西洋画自然知道了。两人几句话就说到一起了。于是,红英便和刘牧栋一起画画,红英说:“找个机会去山里写生。”

  武冬梅自然能够看到红英的一些目的,这个女人,要做什么呢,如今凡是与刘家有关系的人,都被她怀疑是图谋龙脉图的。

  两人都知道青岛的一些事情,玩得挺投机。武冬梅在门口就喊刘牧栋。刘牧栋问:“二嫂,叫我干什么?”

  武冬梅不屑地说:“你大哥要求当着大家的面清点一下你爹留下的东西,看样子要分家呢。”

  刘牧栋说:“那都是他们男人家的事情,再说有什么好分的,不是有杜管家吗,直接问他就行了呗。”刘牧栋舍不得手中的笔,又描了一下,摇摇头端量一下。

  武冬梅对这个小姑子还是挺有耐心的,笑笑地说:“杜管家管的是外账,你爹的东西都是你爹自己管着的。你这个丫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愁吃不愁穿的,家里的事情你倒是不操心,你爹说不定给你留个好东西呢。”

  “真的?也是,我爹说不定给我留个好东西,那我得去看看,是不是都放在咱家的密室里,我爹也是,就一个屋子,非要搞得神神道道的。说不定里面真有什么秘密,我得去看看。”刘牧栋扔下笔,就要跟着武冬梅走。

  红英问:“你不画了?”刘牧栋说:“过会儿再说。”

  刘牧栋喜颠颠地跑到了堂屋,两个哥哥正等着她,她一进来就问:“大哥,爹留下什么秘密?”

  刘牧国不高兴地说:“老三,怎么就知道秘密。”于是刘牧之举了蜡烛,四个人进了密室,把灯都挑亮了,密室不大,不到一丈的见方,靠北的墙上,挂了一个祖谱,农村人叫做“大画”,这是刘姓人的祖谱的一个分支,刘爱生的这个祖谱应该是他们这一支的人,估计也就二十代的谱系。

  墙下是一个供桌,有香炉,烛台,都没有点,这个屋子没有窗户,也只有必要的时候才点这些东西。刘牧国拉开抽屉看看,一个放着几根蜡和香等杂物,一个放了灵牌,上面写着“杨忠山”,刘牧国把牌位拿起来看看,又放回,叹口气:“这个杨忠山啊,破坏了刘家的生活。”

  东边的墙上靠着一对圈椅和一个茶几,这是刘爱生和重要的人商量事情的地方。西边的墙立了一个多宝阁,放了一些看似重要的东西。有几件瓷器,看不出价值。

  多宝阁的最上面是一个长盒子,楠木的。约有二十厘米高,宽有十厘米,长有五十厘米,刘牧国把它取下来,盖子是一块木板,沿着导槽抽插的。他把盖子抽出来,里面是一卷图纸,所有的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刘牧栋立刻尖叫:“龙脉图!”

  “喊什么!”刘牧国吓了一跳,险些将手里的木板扔到地上。快去看看门都关了没有。刘牧国命令刘牧栋把密室的门关紧,还借机向大厅里巡视一翻,没有问题。

  她返回的时候,刘牧国已经把图打开了,大家都泄气了,哪里是什么龙脉图,是一个宅子的图纸。刘牧栋生气地说:“哥,你是不是把龙脉图藏起来了,不让我看。”

  刘牧国生气地说:“哪有那么快,大家都看着呢。”

  刘牧栋又说:“是不是爹画中藏画,把龙脉图画在这里面了。”

  刘牧之终于忍不住说:“你们别猜了,这是山里卧龙居的图纸。”刘牧国点点头。

  又从多宝阁上拿下一个盒子,四方的,打开,里面是刘家大院的地契,还有一些银票等,后来,发现一张奇怪的纸,上面写着四行数字,是用汉字写的,是大写。几个人不明白是什么,都摇头。

  又拿下一个盒子,这个盒子一打开,几个人觉得阴森森的。里面是什么?是烧过的纸灰。刘牧栋捏起一块没有烧尽的灰块在灯下看看,隐约能够看到纸片上的图线,刘牧国是见过军用地图的,他说:“这是烧过的地图。”

  刘牧栋又尖叫:“爹把地图给烧了?不对,爹肯定不是那种人,爹点子多着呢,他一定是把地图换了一种方式保存下来了。”她眼睛眨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刘牧国问:“你知道什么了?”刘牧栋说:“不告诉你们。”

  再看其他的藏品,无非是一些字画,也没有什么惊奇的。

  兄妹三人看到没有什么更新鲜的东西,便从密室里出来。刘牧国说:“二弟,看来当年杨忠山是真的把什么龙脉图的东西交给了爹,估计他烧的那地图就是什么龙脉图。”

  刘牧之说:“我倒是不知道龙脉图是什么样子,但是肯定有这个东西。”刘牧之说到这里,猛然一拍大腿,问武冬梅:“冬梅,这么说当年杨忠山把图纸给了师父和我爹各自一份,但是,我爹将他的那一份烧毁了,师父的那一份并没有销毁,也许孟德拿走的那张地图是真的?”

  “不可能,不可能,我爹没有那么傻,再说了,师兄的为人你也是清楚的,他不会对外瞎说的,更不会给日本人的。”武冬梅说着已经紧张了。

  刘牧栋说:“你们在这里讨论吧,我回去休息。”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刘牧国也说太累了,也去休息一下。

  刘牧之把堂屋的门带上了,他和武冬梅去了厢房睡觉。两人躺在床上睡不着,刘牧之问:“你不觉得奇怪吗,师父的那张地图,虽然孟德拿去了一份,但是,师父也给我们留下了一份,也就是那张画。”

  武冬梅说是呀。刘牧之说:“这就更奇怪了,我爹把他的那张图销毁了,按道理他应该留下什么,怎么会不告诉我呢?”

  武冬梅说:“你忘了你爹的话,不让你知道秘密,就是保护秘密最好的办法。”

  刘牧之想了想问:“你说我爹为什么把卧龙居的图纸留下来,会不会里面真的有什么秘密?”

  武冬梅想了想说:“不好说,或许里面也有秘密,因为盖这座房子的许多事情,咱们俩都不知道,只有你爹和我爹知道,再说了,卧龙居的建筑图纸是你爹提供的,但是里面的机关,是我爹找人做的。”

  刘牧之问:“也是,你爹看起来应该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怎么那么大意地将地图保存下来了。”

  武冬梅说:“我看没有那么简单,还有我娘呢?”

  刘牧之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冬梅打了一个哈欠,说瞌睡了,刘牧之又问:“你说呀。”武冬梅说:“咱们家那张画,是我娘画的。”

  刘牧之心中一愣,心想,师母看起来并没有死,武冬梅怎么不着急去找呢。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她已经知道了师母的信息。


第五节 绑架少川一郎

  青衣道士又出现的这个事情,马云龙已经知道了。想起这个歪门邪道的道士,马云龙气得有些牙根痒痒,他想不明白这个道士怎么就从金蛇谷活着出来了,看来上次的活祭他并没有死。

  马云龙这几天正忙活着搬家。从大山里搬到城里有些不习惯。如今他已经换上了巡防团的官服,衣服是订做的毛呢的,土黄色的。

  原来的巡防营已经被他收编,将原来的官兵打乱了与自己带来的人马混编了,形成一股不可小看的武装力量。当然,要想收服一股武装力量那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马云龙之所以有能力把这些人收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占了地利与人和。

  以前的那个巡防营的官兵,都是本地人,有的人,也算是马云龙的老乡了,在地域上有一定的亲近感,都知道马云龙这个大土匪头子的名头;再说了,他们也认为当兵扛枪,只要给钱,给谁扛都是扛,且马云龙还多发一个月的饷钱。总之马云龙就像一个发迹的阔佬。

  更重要的是,马云龙抱了一根很壮的大腿——酒井为了稳定这边的军心,让山岛带着一个小分队驻扎在巡防团里,一边为马云龙的乌合之众训练,一边协助守卫招远城。

  山寨那里,马云龙留了三分之一的土匪留守,最主要的是守住那几个矿洞,那是他的发家之本,另外还准备了十几个人的便衣队伍,专门负责出去探听情报。马云龙最厉害的地方是他太有头脑了,表面上看他对酒井言听计从,实际上他自己的小算盘打得十分地精准。

  马云龙十分清楚,酒井的队伍为什么不驻进县城里,而是守在城东的罗山脚下,他是为了罗山的黄金,而不是为了这个破县城。

  那个佐藤山木就是来招远挖掘黄金的,目的就是把整个招远的黄金都占有了,一旦他掌握了龙脉图,岂不全部让他控制了。

  马云龙哪能坐视不管。毛驴儿派出去的人已经送回消息,佐藤一郎带着日本士兵,已经把玲珑背的矿田都占领了。毛驴儿小心地问:“司令,日本人把那儿的矿田都占了,可不厚道呀,以前那里至少有两三个矿田是给我们交保护费的啊。”

  马云龙咽一下唾沫,问:“其他矿田里的人都哪去了?”

  毛驴儿说:“前面给的信儿,说那些人都打散了,估计有一部分人投奔了武天浩的徒弟孟德。”

  马云龙哈哈大笑:“武天浩啊,也算是一代袅雄,他的徒弟可真是不争气,你看那个刘牧之,像个蔫瓜,哪像个练武的。那个孟德,虽说有一点儿英雄豪气,也有些随了武天浩,但是如今干什么了,进山了,给人家当个看门狗,住山洞了。你看咱们,都从山里搬出来了。”

  毛驴儿轻声说:“司令,我看那个孟德可不像咱们看得那么简单,我听人说,他跟那个捣腾黄金的王迎春在一起了,据说,这个王迎春是给共产党捣腾黄金的。”

  马云龙说:“看来他们也抱上大腿了,可是,他为什么不去找国军呢,总比共产党有实力吧。”毛驴儿说:“说的是,孟德怎么就想不通呢。”

  马云龙又问:“那个杨少川最近有消息吧?”

  毛驴儿说:“最近没有。那个女的,叫红英的,已经住进了刘家大院。”

  马云龙一拍桌子说:“哎哟,她是不是发现什么情况了。你说她是哪路的人?一定把杨少川和这个红英盯紧了,只要他们有一点儿消息,咱们就得想办法得到。”

  毛驴儿又说:“我听人说,刘家的那个老三回来了,对,就是那个丫头片子,发疯了,要找日本人报仇呢。”

  马云龙嘿嘿地笑:“若说这日本人呀,就是狠,把刘家武家的老人都逼死了,让日本人跟他们打吧,闹吧,我们好趁机拣个大便宜。你快点儿放出人去,把他们都盯紧了。”

  毛驴儿派出的两个土匪,他们乔装打扮了,进入了刘家大院。都是本乡本土的人,用不着太多的伪装,直接说当地话,说是刘家的一个远亲,得知刘老爷和老太太辞世,是来表达一下感情的。

  所谓的表达感情,就是来哭几声,也就是送哭。女人家来送哭,往地上一跪,便叫道:“哎哟我的天呀,哎哟我的天呀,您老人家……”哭得声音越大越尖越伤心就好,这是表示对死者家人的尊重。至于是否流泪,那是很少有人关注的,因为可以用手绢捂脸,不太讲究眼泪的。有的女人家比较懂这些情感,哭几声之后,还会做出瘫倒状,这是伤心欲绝的表现,是给刘家面子,这时会有刘家的下人前来搀扶。

  一般情况下,刘家的媳妇是需要坐在灵堂里陪哭的。来一个人哭丧,那就要陪哭几声。这次刘家二老的辞世,刘牧国的媳妇也就是大奶奶没有出现,只有一个武冬梅是儿媳妇出现了。武冬梅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些无关痛痒的礼节上了,确实,她在琢磨那些有关如何与孟德合作的事情上。

  如果没有儿媳妇陪哭,亲闺女也要上的,昨天刘牧栋当着众人的面发疯,那是众人皆知的。熟悉刘家的人都知道,刘家二老对这个小闺女是疼爱有加,且二老是死于非命,刘牧栋悲痛之极发生狂颠之病实属情理之中。另外,别人也知道刘家的大奶奶也是有疯病的。

  人们似乎用一种宽容之心对待刘家之事。更有一种普遍的阴暗心态,那就是,这一切的发生,印证了命中注定,印证了金咒。

  刘家的内部人士,似乎并没有这种超乎寻常的想象力,但是,外面的人,他们发挥的想像力是很强大的。人们将无数件事情联系起来,更加证实了金咒的存在。于是,人们似乎更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宽容之心,是呀,那么多的好处,比如黄金,怎么能都让刘家得了呢,福祸相当啊。

  刘家遭受诅咒这个事实,是被那些人用低沉的语言传播并夸大的。

  如今,刘爱冬也是刘家的内部人士了。他似乎不相信金咒,但是,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就胆战心惊。他的小儿子刘牧梁,如今已经是刘家的排行老四了,这是个与众亲戚见面的机会,他更需要站出来表明自己的身份。这个孩子也是年纪不大,让他经历这样的送丧场面,明显是与他的这个年龄不相称的,看起来孩子有些累,又有些慌,他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一上来就干哭一场。

  两个土匪进来的时候,他们一上场就使劲地干嚎几声,他们穿着农村人的衣服,乍一看像下地的人,负责接待的刘爱冬过来问他们是哪个地方的亲戚,他们随便说了一个村子,刘爱冬点头,让他们到旁边休息,这两个土匪说有没有活可干,他们愿意帮着打下手。

  刘爱冬明白了,这两人是借由头来打短工的,便把他们支给了杜管家。

  两个狡诈的土匪,就这样潜伏下来了。

  孟德返回山里的时候,还是无精打采的。李红江带着一个兄弟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哥,你可回来了,王政委让我们等你呢。”

  孟德说:“他真的就叫自己政委啦,我都不想当这个队长了。我算是闯大祸了。我师妹答应了可以把那张地图给咱们看看,但是她要求老王用酒井和佐藤山木的人头来换。”

  李红江说:“行了,你的新任务又来了。”

  “什么新任务?”孟德问。李红江说:“他说你已经答应了,快点儿行动吧,我已经让人把杨少川给盯紧了,他就在这附近。”

  孟德摇摇头说:“这个老王呀,怎么坏事都让我去干呀。”

  李红江说:“这可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你以为你师妹的条件是给王迎春提的条件?不,那是给你提的,王迎春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他还得安排你去干!”

  孟德无奈地说:“走吧,我们去执行任务,那个杨少川虽说不是鬼子,但至少也是个二鬼子。”他们三个人向山里走,孟德打听山里的情况,李红江说:“现在王迎春也挺不容易,虽然其他的护矿队里投奔来二十几个人,但是这些人都是口服心不服,他们不相信王迎春有多大的本事,王迎春现在琢磨着如何干一件大事情,增加自己的威信。”

  孟德知道,这些投奔来的人,都是权宜之计,如果没有绝招,这些人都会离开,这些人个个有两下子,平时都是互相不服的那种野蛮主儿,要是进了山,再拉几个兄弟,弄几杆枪,就成了土匪了。

  孟德问如何行动,李红江说最近两天已经掌握了杨少川的活动规律,将他抓住以后,绑到一个地方,让他看看那张地图。孟德说:“这是个好办法,但是这小子会说实话吗?”

  “不说就给他动刑,就兴小日本给咱们中国人动刑,难道不准我们揍他几拳头?”李红江说到这里豪迈地一笑。

  三人说着话,猫着腰,很快来到了金顶附近,果真发现了杨少川,但是,他们发现根本没有办法动手,最麻烦的是杨少川的身后跟着三个日本武士,他们始终跟在杨少川几百米远的地方,只要行动,就会被他们发现。

  实在没有办法,晚上,他们撤回了山洞里。王迎春正在策划一次大的行动,见到孟德高兴地说:“孟队长,你可回来了,我正有一个行动需要跟你协商。”

  孟德说:“我知道了,抓人的事情,我去做,你放心吧,肯定给你抓来,只是这个小子后面有保镖跟着,得想个办法把那几个保镖引开。”

  王迎春哈哈一笑,说:“抓人这件事情,比起我说的事情,那是小事情,我要干一件大事情,让这些来投奔的兄弟另眼相看,让他们知道有组织的队伍跟以前是不一样的。不过,最近还得下山弄点儿粮食。”

  孟德说:“你弄粮食这件事情就别打发我去了,我现在跟师弟师妹因为地图的事情,还红着脸呢。”

  王迎春说:“放心,我让账房先生去,你不想听听我的大计划?”

  孟德说:“那你讲吧。”

  王迎春说:“我得到了情报,佐藤山木从青岛港口把采矿的机械设备运到了兵营里,我们要想办法给他把这些设备炸掉!”

  孟德蹦起来,说:“你这不是不要命嘛,跑日本兵营里干,那还不是自投罗网。”

  王迎春说:“至于如何干,我想好了再跟你说,你目前的任务,就是把杨少川给我弄过来,不是弄到这个山洞里,找个地方。”

  孟德说:“用完之后,是不是把他干掉?”

  王迎春说:“不能干掉,这家伙知道不少地质的东西,我们要是采黄金的话,还得有工程师才行。”

  孟德想:“这个王迎春还想得挺远。”

  第二天上午,孟德带了几个人又行动了。

  杨少川的路线依然是在金顶附近。现在他需要搞明白的一个问题,就是当年是谁把杨忠山埋在这里了,目前他基本上已经判断,白杨树上的那个标志,应该是一个向上的箭头加上一个圆圈。杨少川从佐藤山木拉回来的地质图上可以看出,当年的杨忠山喜欢用这个符号来做标记。

  那么,这个符号是谁刻上去的呢?刻上去的这个人,应该知道这个符号的含义,也就是说有两种可能,这个人见过这个符号或者认识杨忠山。

  目前,认识杨忠山的人已经死了两个,姓刘的和姓武的,这是两个最关键的人物。

  佐藤山木肯定是认识杨忠山,但是从他那里得不到更多的信息。

  陈老二肯定认识杨忠山,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还有更关键的一个人,那就是纯子,她肯定知道杨忠山,佐藤山木说当年纯子也在山东招远,那她一定会知道情况的。

  杨少川一边思索一边标记现在的地质图。他不知道,身后的几个日本武士已经遇到了麻烦。

  先是有一个日本武士被人用弹弓打了一下,他向四处看,找到了袭击他的那个人。

  这个人,穿着灰色的衣服,他躲在石头后面,还冲这几个日本武士做着鬼脸,然后,又用弹弓打了另外的一个武士。

  这个人,打几下之后就向山里跑,这几个日本武士气得不行,追了过去。

  此时,他们听到了杨少川呼喊救命的声音,等他们返回的时候,杨少川已经被堵着嘴,绑起来,跑得很远了。

  这几个武士跑回鬼怒川公司战战兢兢地把杨少川被绑架的事情,告诉了佐藤一郎,佐藤一郎大为光火,每人打了一巴掌。佐藤山木过来,说:“别打了,你们先下去吧。”

  佐藤一郎问父亲:“父亲,您看怎么办?不知道是什么人把他绑走了。”

  佐藤山木开导佐藤一郎:“你说别人绑他目的是什么?”

  佐藤一郎说:“当然是跟黄金有关系,咱们已经进行了那么多的勘测工作,别人要想知道点儿什么,把他抓起来问就行了。”

  “你估计会是什么样的人绑架了他?”佐藤山木依然在开导佐藤一郎。

  佐藤一郎说:“有可能是土匪,有可能是那些被打散的矿队的人。”

  佐藤山木点点头:“我得到最新的情报,武天浩的大徒弟孟德得到了龙脉图。他一定会想办法调查个明白。”

  佐藤一郎问:“难道是他干的?”

  佐藤山木说:“不一定,也有可能是马云龙的人,他已经干过一次了,或许他得到了更新的情报。”

  佐藤一郎问:“父亲,孟德得到的可能是真的龙脉图吗?”

  佐藤山木说:“根据刘家大院传出来的消息,有这种可能,但是,杨忠山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刘家和武家在那里建的卧龙居一定有文章,并且肯定有机关,我们的人在武家庄已经吃了亏,不过,这次在卧龙居我们一定小心。”

  “那么,你的意思是暂且不管少川一郎?”佐藤一郎猜测着问。

  佐藤山木叮嘱道:“多派出一些人手,进山盯着,我估计,这些人一定是为了龙脉图的,他们一定会查到卧龙居。另外,刘家大院,也要派出人手,刘家的人都集中在那里,一定会有情况发生的。”

  佐藤一郎神秘地问:“父亲,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佐藤山木得意地说:“百灵鸟已经进入刘家大院了。”

  刘家大院里,几个下人早起了正在收拾院子。按照时间,今天上午要送葬的。武冬梅还没有起床,却被刘牧之推醒了,刘牧之小声地说:“昨天晚上有人进密室了,把卧龙居的图纸拿走了。”

  武冬梅急忙穿衣服,小声急着问:“都有谁知道密室的机关?”

  刘牧之说:“知道的人有限,一数就数出来了。只是偷图纸的人,目的是什么?”

  武冬梅穿上衣服,说:“先把你们兄妹几个都凑齐了,再说。”

  刘牧之夫妻到了堂屋。一会儿刘牧国系着衣服赶过来,得知图纸不见了,自言自语地说:“难道那上面真的有秘密?”

  武冬梅淡淡地一笑说:“倒不见得,若说卧龙居里有秘密,那倒是真的,但不应该在那张图纸上。”

  刘牧国摇摇头说:“那爹还保留下来干什么?”

  刘牧栋过了一会儿才过来,懒洋洋地问:“大哥,怎么回事,还没有起床呢。”

  刘牧国问:“你是不是拿卧龙居的图纸了?”

  刘牧栋不说话。刘牧之说:“你快点儿说,那里面有秘密呢?”

  刘牧栋说:“你这回说有秘密了,以前你怎么不告诉我,再说,那是咱们家的秘密,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秘密,我们大家都有权利知道。”

  刘牧栋说:“那是卧龙居的图纸,上面是有机关的,跟龙脉图没有关系,你要是拿了,快点儿拿回来。”

  刘牧栋说:“既然跟龙脉图没有关系,你急什么?”

  刘牧之急了:“你不交出来,我去你屋里找!”刘牧之说着向屋外走去。刘牧栋追上来,着急地喊:“不准去我屋里。”刘牧之一听,更觉得有问题了,正巧,红英拿着那个盒子过来了,刘牧之大怒,斥责刘牧栋:“你怎么让别人看这个东西?”

  刘牧栋:“我让她帮我找一下秘密,不行吗?”

  刘牧之勃然大怒,竟然上前一巴掌打在刘牧栋的脸上,刘牧栋一下子愣住了,捂着脸大哭,扭身跑出去了。

  红英一看,把盒子放在地上,也跟着跑出去了。

  刘牧国唉声叹气地说:“老二呀,你这火气也太大了,你怎么能打她,爹和娘从来没有舍得打她一个指头。”

  刘牧之怒气依然不减,说:“大哥,那个东西人命关天,她怎么能够给外人看,更何况,那个红英身份不明,更加可疑。”

  刘牧国说:“她不就是好奇,想找个朋友商量一下,看看那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嘛,你也没有必要这么打她呀。”

  刘牧之想了想说:“冬梅,你快快去找她,千万别让她乱跑。”

  武冬梅点点头,说:“好的,那我收拾一下,去找她。”

  刘牧之说:“大哥,那么,今天我们就照常给爹娘发殡,不能耽误了他们入土。”

  这时,刘爱冬听到他们兄妹几个吵闹,也过来了,刘牧之说:“二叔,今天我爹娘发殡,就拜托你多多操劳了,近日家里事情很麻烦,侄子给你磕头了。”

  刘牧国一看这情景,也跪下给刘爱冬行礼,刘爱冬说:“两个大侄子,你们用不着这么多礼节,都是一个刘字,这是我应该的。”

  正在这时,武冬梅又回来了,风风火火的,刘牧之问怎么了,武冬梅说:“不好了,老三拉着红英跑山里去了,两人骑着马跑了。”

  刘牧之问:“她跑山里干什么?”

  武冬梅嗔怒,说:“你是傻呀,她口口声声找王迎春,她不就是为了报仇吗?”

  武冬梅跑回屋子,拿了剑,又跑出来,牵上马,向城外跑去。

  刘牧国大叫:“老三真够火气大的,她跑到山里,那还不闯大祸。”

  刘牧之说:“大哥,不要急,先稳住,出完殡,再说其他的。”他把地上的盒子抱起来,现在也后悔了,真不该打她一巴掌,不过,孟德师兄武艺高强,要是真的碰上他还好,再让他把小妹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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