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3章 一念成魔，你管这叫慈悲？
代号为【圣人规制】的备用协议，在大梦天书的最底层悄然激活。
这并非攻击，也非惩罚，而是一种权限的强制转移。它如同一位最高级的系统管理员，在发现某个节点出现致命错误时，暂时接管了该节点的全部数据读写权限。
那污染了“唯心之矛”的冰冷金色意志，被瞬间隔离。
但危机并未解除。
“嗡——嗡——”
那柄凝聚了整个洪荒顶尖战力的“唯心之矛”，因为核心意志的割裂，开始剧烈地震颤。矛身之上，属于众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与那股试图将一切“格式化”的冰冷死寂，形成了水火不容的对冲。矛尖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解。
更可怕的是外界的反应。
盘古殿进入“后台模式”后形成的法则黑洞，因为内部的不稳定，开始逸散出紊乱的气息。天穹之上，那张覆盖三界的冰冷数据巨网，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将压力提升了百倍！
“咔——咔嚓——”
笼罩在盘古殿之外，由天地胎膜构筑的终极屏障，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裂痕，正在屏障的表层疯狂蔓延。
“不好！稳住！”
太清老子一声低喝，太极图本源光芒大放，拼命地想要弥合那股意志的裂痕。
“加大输出！顶住！”
祝融咆哮着，几乎将自己的祝融真火燃烧到了极致，狂暴的能量涌入基座，却如同给一个即将爆炸的锅炉继续添柴，让矛身的震颤愈发狂暴。
所有人都心急如焚，他们能感觉到问题的根源在于意志层面，却无法在瞬间锁定那个背叛的源头。在这宏大的共鸣空间内，任何一丝杂念都会被无限放大，他们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疯狂输出自己的本源力量，苦苦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盘古协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没有丝毫火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所有人的意志核心中响起。
这个声音，没有对所有人说，而是精准地指向了那片混乱的源头。
“准提道友，你看到了什么？”
沈武发问了。
共鸣空间内，须弥山上准提圣人的意识体猛地一颤，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怎么可能？自己只是一念之差，甚至还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举动，为何会被如此精准地揪出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想要辩解。
“我……”
然而，沈武根本没有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第二个问题，如同第二记重锤，紧随而至，将他所有苍白的辩解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是西方极乐，众生无苦，宏愿得成吗？”
轰！
此言一出，整个共鸣空间陡然一静。
所有正在疯狂输出本源的圣人、祖巫、妖皇，动作齐齐一滞。下一瞬，数十道或愤怒、或鄙夷、或错愕、或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齐刷刷地“看”向了须弥山的方向。
问题，找到了。
内鬼，找到了！
准提圣地的意识体，在那一瞬间变得煞白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溃散。他被剥光了，被赤裸裸地钉在了所有同盟者的审判席上。
但他依旧不甘心，那份执着了无数元会的宏愿，是他最后的遮羞布。他几乎是嘶吼着为自己辩解：“为了众生！为了西方不再贫瘠！我……我只是看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幸福的可能！这有错吗？！”
“幸福？”
沈武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几不可查的讥诮。
他没有再与准提辩论，因为对一个陷入逻辑死循环的人来说，言语是最无力的东西。
他选择用事实说话。
“既然道友如此坚信，那便让大家一起看看，你所谓的‘慈悲’，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梦天书全力运转。
【圣人规制】协议不再仅仅是隔离，而是强制接管了准提意识海中那段由“天外邪魔”馈赠的“完美未来”幻象，并将其进行亿万倍的深度推演。
下一刻，一幅宏大而诡异的画卷，在所有人的意志核心中，徐徐展开。
那的确是西方极乐世界。
大地是纯净的琉璃，山脉是璀璨的黄金，七宝林树随风摇曳，发出悦耳的法音。八功德水池中，亿万金莲绽放，光芒普照大千。
无数生灵生活在这片净土之上，他们脸上没有一丝痛苦，没有一丝烦恼，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标准化的、无比满足的虔诚微笑。
他们行动划一，日出而作，诵经礼佛；日落而息，入定参禅。整个世界，就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完美、高效、永不出错。
然而，就在这片“完美”的景象中，一幕幕细节，却让所有观者遍体生寒。
画面中，一个正在奔跑的孩童，不小心被石子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没有哭。
他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标准化的“完美”微笑，然后继续用同样的步伐，不快不慢地向前奔跑。
一对男女并肩而行，他们是道侣。但他们眼中没有爱意，没有温情，只有对远方灵山的、同样的虔（虔）诚。他们之间没有交流，没有牵手，只是像两个设定了相同目的地的机器人，沉默地走着。
一位老者寿元耗尽，安详地“圆寂”了。他的亲人围在他身边，脸上没有悲伤，没有不舍，依旧是那副永恒不变的微笑。他们齐齐对着老者的尸身合十行礼，口中念着：“恭送道友，往生极乐。”
没有爱，没有恨，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没有悲伤，没有喜悦……
所有能证明一个生灵“活过”的情感，全都被剥离了。
剩下的，只有对“佛”的绝对服从，和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永恒的笑脸。
“不……不是这样的……”准提的意志在疯狂地颤抖，他看着眼前这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怕的“极乐净土”，道心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我的宏愿不是这样的！众生所欲自在！他们应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这就是‘自在’。”
沈武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词，一字一句地砸在他的道心之上。
“没有了欲望，自然就无所求，无所求，自然就‘自在’了。它帮你实现了，用最‘高效’的方式。”
“你再看。”
沈武心念一动，画面再度拉升，越过无尽的信徒，聚焦于那座被无边信仰之力托举的灵山之巅。
那里的功德金光，几乎化为了实质的海洋。
而这些金光的源头，正是下方那亿万万个目光空洞、如同提线木偶般的“信徒”。他们每时每刻产生的“信仰”，都被精准地抽取出来，化作燃料，点亮了这座宏伟的佛国。
“你所谓的众生，还剩下什么？”
沈武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心海中回荡，振聋发聩。
“他们不再是活生生的人，不再是你的同胞，不再是盘古父神的后裔！”
“你这不是在普度众生，你是在制造最完美的能源！”
“你用众生的灵魂、情感、记忆、乃至他们之所以为他们的一切，当做柴薪，点亮了你的灵山，烧出了你的功德圆满！”
“准提！”
沈武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雷霆贯耳！
“这，就叫慈悲？！”
“噗——”
须弥山中，盘膝而坐的准提圣人，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圣血。
他的双眼圆睁，眼角迸裂，流出的不再是泪水，而是混合着道韵的血。
他看到了。
他看清了。
他看到的不是宏愿实现的辉煌，而是自己亲手将整个西方世界，推进了一个永无止境、连轮回都无法触及的绝望深渊。
他追求了一生的慈悲，最终却变成了最残忍的酷刑。
他想要拯救众生，最终却成了毁灭他们的元凶。
道心，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圣人所能发出的惨叫，响彻共鸣空间。
那污染着“唯心之矛”的冰冷金色，在准提道心崩溃的瞬间，失去了最后的凭依，轰然碎裂，化为齑粉。
“唯心之矛”的震颤，终于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