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46章 魔鬼的交易
盘古殿内，沈武平静转身，迎上十二祖巫那由震撼转向空洞的目光。地基刚成，大厦便遭白蚁侵蚀。
这不是法则层面的攻击，昆仑山上的三清圣人最先察觉到了不对。
太清老子眉头紧锁，太极图在身后缓缓旋动，试图勘破虚妄，却发现这股诡异的波纹并非存在于现实的任何一个维度。它像是一道针对“概念”本身的谕令，直接修改了生灵对世界的底层认知。老子的无为之道，讲究顺应自然，可当“自然”本身被篡改，他的道也失去了着力点。
玉虚宫内，元始天尊脸色阴沉，三宝玉如意悬于头顶，绽放万千清光，却无法照亮任何一个生灵心中熄灭的火焰。他的阐教讲究顺天应人，可当“天”开始发疯，“人”变成了木偶，这教义便成了一个笑话。
碧游宫的通天教主最为烦躁，他一剑斩出，诛仙剑气撕裂虚空，却斩不到那个无形的敌人。他的截教讲究为万物截取一线生机，可现在，生灵们连“求生”的欲望都失去了，又何谈生机？
圣人尚且如此，洪荒万族更是陷入了一片死寂的绝望。
就在这时，两个“救世主”，高调地站了出来。
第一个是“猎人”龙傲。
他手持一柄散发着杀戮与终结气息的血色长枪，悍然出现在东海之上，那里，一个庞大的虾兵蟹将族群正陷入集体呆滞。
“此乃天降瘟疫，无药可解！”龙傲的声音如雷霆般滚过海面，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情感是弱点，是病毒的温床！唯一的办法，就是净化！”
话音未落，他长枪一扫，一道血色枪芒横贯千里。
那数以百万计的虾兵蟹将，连同它们所在的珊瑚城，瞬间被抹去，没有惨叫，没有挣扎，仿佛被橡皮擦从画卷上擦掉了一般。
“看，”龙傲举起长枪，对向那些被他凶威震慑，却同样失去恐惧的各族探子，“病毒已经肃清。这是必要的牺牲，是为了阻止瘟疫扩散，拯救整个洪荒世界！”
他那套冰冷而高效的“最终解决方案”，竟真的吸引了一些崇尚力量，认为情感本就是累赘的种族。与其变成行尸走肉，不如追随强者，成为那柄“净化”世界的屠刀。
第二个“救世主”，则是“投资人”秦商。
他没有龙傲那般血腥，反而像个普度众生的活菩萨。他广派门徒，向所有遭受瘟疫的族群，免费发放一种名为“清心丹”的丹药。
“此丹，可助各位道友斩断烦恼根，从此心如明镜，不染尘埃，自然百毒不侵。”
他的说辞温和而充满诱惑。
很快，一枚“清心丹”便被送到了首阳山八景宫。
太清老子只是看了一眼，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眸中便闪过一丝真正的怒意。他伸出手指，对着丹药轻轻一点。
丹药无声碎裂，一缕奇特的道韵从中逸散出来。竟是与那瘟疫同源的气息。
服下此丹，生灵不会死，修为甚至会因为绝对的专注而有所精进。但他们的七情六欲会被彻底斩断，所有行为的准则，都将变成系统后台设定的“趋利避害、能量最大化”。
他们将不再是生灵，而是一个个披着血肉外衣的“冰冷生物”，是秦商那个系统的延伸终端。
饮鸩止渴！
消息传开，洪荒哗然。
然而，面对族人一个个变成眼神空洞的行尸走肉，那种眼睁睁看着亲人、爱人、孩子“灵魂”死去的恐惧，远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与其变成一具会呼吸的尸体，不如变成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至少……还活着，还能思考。
这个念头，如同魔鬼的低语，在无数势力的首领脑海中盘旋。
很快，就有第一个种族顶不住压力了。
“我族……愿意接受仙长的馈赠！”一个妖族小族的族长，在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对母亲的尸体无动于衷后，彻底崩溃了，他跪在了秦商门徒的面前。
秦商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的眼前，一道信息框弹出。
【叮！‘黑山狼族’已接受‘文明改造’投资协议！】
【正在进行情感模块剥离，逻辑核心植入……植入成功！】
【该种族已转化为‘初级生产单位’，开始为您收集‘理性气运’……】
一个又一个濒临崩溃的种族，选择了这条“虚假的救赎”之路。秦商的“清心丹”一时间洛阳纸贵，他趁机与无数动摇的势力签订了苛刻无比的“投资契约”，疯狂收割着洪荒的气运，大发灾难财。
恐慌，也同样在不周山下的人族部落中蔓延。
燧人氏、有巢氏、缁衣氏三位先祖，因为是人族文明的象征，是“薪火”、“巢居”、“衣冠”这三个概念的化身，侥幸没有被抹除情感。
但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看着自己的族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昨天还围着篝火欢笑的孩子，今天就只会沉默地坐在角落。
前天还一起狩猎的兄弟，今天就只会机械地磨着石矛。
那个刚刚被首领拒绝了金色灵火的部落，那个刚刚喊出“生生不息”的族群，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成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坟场。
三祖心急如焚，甚至开始怀疑，当初拒绝那朵“乾阳灵火”，是不是一个错误。如果接受了，至少族人还能修行，或许就能抵御这场瘟疫？
就在这时，一名普通的人族男子，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三祖面前。
他叫“姜”，是一个普通的猎人。
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已经“病”了。他做好烤肉，递到她们嘴边，她们会吃。他抱着她们，她们不会反抗。但他从她们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爱意与依赖。
姜跪在地上，没有哭嚎，因为他知道没用。他只是抬起头，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看着燧人氏手中的火把，问道：
“先祖……我们的火，还能温暖他们冰冷的心吗？”
他又看向有巢氏和缁衣氏，指向那些沉默的族人栖身的巢屋。
“我们的屋，还能让他们记起，什么是家吗？”
这一个问题，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三位先祖的心头。
是啊，他们慌了神，只想着如何“对抗”瘟疫，却忘了人族赖以立足的根本是什么。不是神通，不是法宝，而是那能温暖人心的火，那能遮风避雨的家。
就在此时，一道只有姜能听到的意念，如同清泉，流淌进他的脑海。
那声音，平静而深邃，带着一股洞悉一切的力量。
“瘟疫，是天上的意念，要抹除人间的感情。”
“你用天上的神通去对抗，便是落入了它的圈套。”
姜猛地抬起头，四下张望，却看不到任何人。
那声音继续响起。
“答案，不在天上，而在你脚下这片土地里。”
“去吧，用你的脚，去丈量大地。用你的嘴，去品尝百草。”
“天上的神仙要你忘记七情六欲，那你就去尝遍人间的酸甜苦辣。”
“当你的舌尖感受过草木的苦涩，果实的甘甜，毒物的辛辣……当这些最真实、最质朴的‘感觉’，重新填满你的身体时，你失去的东西，或许就能找回来。”
沈武没有给他解药。
他给了这个绝望的丈夫，这个无助的父亲，一个方法。
一个用最“笨”的办法，去对抗最高维攻击的剧本。
神农尝百草，正式开启！
姜愣住了。
品尝百草？这能救我的妻儿？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如同木偶般的家人，又想了想那个声音的话。
是啊，仙神都束手无策，求他们有什么用？那虚假的清心丹，他本能地感到厌恶。
或许……答案真的就在这片养育了所有人的大地之上。
他站起身，对着三位先祖深深一拜，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走向了那片广袤而未知的荒野。
他的目标不再是猎物，而是路边的每一株植物。
他要用自己的舌头，去为族人，重新“定义”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