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们以为，马球只是游戏
“我们赢了！”
一阵震天的欢呼将韩川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他抬眼望去，只见获胜的那一队球员正策马奔向高台，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骄傲的光芒。
而另一边，以李彬为首的败者，则个个垂头丧气，尤其是李彬。
当他看到胜者那副得意的嘴脸时，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张俊脸涨成了猪肝色。
韩川看着他那副又气又恼却无可奈何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有趣。
当初对马球最不以为然的就是他李彬，如今陷得最深的，也是他。
看来，无论出身多高贵、心气多傲慢，只要是人，就逃不过“胜负欲”这三个字。
韩川心中豁然开朗。
想要彻底掌控这支由勋贵子弟组成的护卫队，光靠恩威并施还不够。
他要做的，是不断地抛出能激发他们原始竞争欲的东西，让他们在一次次的胜利与失败中，不知不觉地向自己靠拢！
这么想着，韩川缓缓起身，高台之上的其他人，都下意识地跟着站了起来，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他走下高台，步履从容，径直来到获胜的那一队人马前。
为首的少年将军，正是胜利一方的为首者定国公府的嫡孙东方临。
“东方临，你们这一队，打得不错。”
韩川的目光扫过每一个队员，“配合默契，进退有度，有赏！”
东方临等人本就因胜利而满面红光，此刻又得了皇帝亲口嘉奖，脸上的笑意更是抑制不住地漾开。
他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谢陛下！”
看着他们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崇敬与亲近，韩川心中了然。
这与最初他们那种敬而远之、带着审视的疏离态度，已是天壤之别。
马球，果然是破冰的利器。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陛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彬满脸不忿地从败者队伍中走出，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眼神里满是不甘。
“臣……臣恳请加赛一场！”
韩川他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环视一周，反问：“一场马球赛而已，李公子何必如此执着？”
李彬梗着脖子，显然被“马球赛而已”这几个字刺痛了：“陛下，这……”
韩川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转而看向所有人，“朕问你们，一场马球，与行军打仗，可有共通之处？”
勋贵子弟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马球是消遣娱乐，行军打仗可是国之大事，是提着脑袋博功名的血腥战场，这两者怎能相提并论？
这小皇帝，莫不是又在胡闹？
“臣等愚钝。”东方临率先开口，谨慎地回答。
“臣等不敢妄议军国大事！”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嘴上说着不敢，但他们那闪烁的眼神和微微撇起的嘴角，却将内心的吐槽暴露无遗。
韩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他太清楚这帮天之骄子的想法了，在他们眼中，马球是“玩”，而战争是“事”，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韩川没有立刻点破，而是将目光重新锁定在李彬身上：“李彬，你可知，你为何会败？”
李彬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垂头丧气的队友，然后才鼓足勇气挤出一句话：“是……是我们技不如人。”
说出这话时，他的脸颊涨得更红，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真是个死要面子的家伙。
韩川心中瞬间有了判断。
这种人，只要拿捏住他的好胜心和那点可怜的自尊，便是一把极好用的刀。
他与这些勋贵子弟相处虽不久，但每日的观察，早已让他对每个人的性格特点了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不。”韩川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答案。
李彬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
“你败，非因技不如人。”韩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而是因为，你与你的队友，毫无默契可言！”
此话一出，李彬那队的队员们神情各异，有的羞愧低头，有的则不忿地瞪向李彬。
而另一边，东方临等人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看向韩川的目光中，敬佩之色更浓。
韩川心中一动，东方临的队伍配合如此娴熟，绝非一日之功。
而且想必定国公府的老一辈，没少向他言传身教战场上的协同之术。
他不再卖关子，声音陡然拔高，“你们以为，马球只是游戏？错！”
“朕告诉你们，这小小的球场，便是浓缩的战场，你们的队友，就是你们的袍泽弟兄！你们手中的球杖，就是你们赖以生存的兵刃！”
“一场球赛，考验的是你们的骑术、你们的勇气，更是考验你们在瞬息万变的局势中，能否与同伴生死相托，能否为了同一个目标，舍弃个人荣辱！”
“战场之上，一个迟疑，一个配合失误，丢掉的就不是一分，而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是一场战役的胜败！是整个大梁的国运！”
方才还觉得小皇帝小题大做的勋贵子弟们，此刻脸色全都变了。
他们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韩川的思路，重新审视这场看似简单的马球赛。
这番话，并非韩川一时兴起。
而是几日前，太傅孙敬在御书房与他谈论历代战例时，曾感慨道：“陛下，兵者，诡道也，亦是死生之地。一将功成万骨枯，战场之上，没有第二次机会。”
正是这句话，让韩川想到了这么多。
马球与战争，本质上都是一场成王败寇的比赛，输家，一无所有！
看着众人那被他牢牢牵引住心神的样子，韩川的脸上依旧平静无波，心中却是高兴的。
很好，他的话，他们听进去了。
但这只是第一步。
想要彻底拉拢这些护卫，将他们变成自己的利刃，绝非易事。
其一，他们是天之骄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勋贵之后，他们从未真正品尝过失败的滋味，也承受不起失败的后果。
必须用更残酷的现实，让他们明白，跟错了主子，会是何等下场。
其二，也是最棘手的一点。
三宫太后与这些护卫的家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联系。
今日他们或许会因为一场马球对自己心生崇敬，明日一封家书，一道来自太后的懿旨，就可能让他们立刻调转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