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天子担保
“太皇祖母、皇祖母、母后，辅国公在边境的所见所闻，你们，怎么看？”
一句话，将皮球又踢了回去！
文武百官神情各异。
他们本以为这个十岁的小皇帝不过是个摆设，召他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谁曾想，他一开口，就如此直接！
韩川心中冷笑。
他就是要在这个时候来！
他很清楚，这些老狐狸，巴不得他这个小皇帝永远别出现在朝堂上，反正有他没他都一样！
这种想法，对他这个一心想要亲政的人而言，是致命的。
淳皇后明秀秀于建递了个眼色。
于建心领神会，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躬身道：“陛下，此事盘根错节，东梁国主他……”
“够了。”
韩川不耐烦地一摆手，直接打断了他。
于建的话噎在喉咙里，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韩川环视全场，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张惊疑不定的脸。
“朕在殿外，都听到了。”
众人心中一凛！
他竟然一直在外面听着？！
韩川不再理会任何人，径直抛出了第一个问题，“诸位大人，你们不妨想一想，以王进的智谋，他会不知道行此‘假意叛乱’之计，一旦败露，会是何等下场吗？”
殿内一片死寂。
无人能答。
韩川缓缓抬起手，指向身后那个一直低着头、浑身颤抖的李彬。
镣铐冰冷，与少年滚烫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他，是跟王进感情最好的表弟，还有他李氏满门，王氏全族，皆在梁城，王进若是真反，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
李彬的身体剧烈地一颤，那双被铁链束缚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但那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声，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这无声的痛苦，比任何辩解都更有力！
韩川扫视着文武百官，又冷冷传来：“还有，事发之后，王进在梁都的亲族，可曾有一人站出来闹事？”
这话阴毒至极，瞬间让刚刚有些动摇的几位大臣脸色又变了！
韩川目光锐利的看着李楚等人，“朕还想问问诸位臣工，以王进在东境经营二十年的威望和以他麾下百战精兵的忠心，他若真想反，需要等到今日吗？”
这个道理，朕一个十岁的孩子都能想明白，诸位饱读诗书、执掌国之重器的大人，会想不明白？！”
珠帘之后，三后的气息，明显一滞！
韩川却没有理会他们，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声音陡然拔高，“朕再问你们！你们中有谁，能在一个自知将死的情况下，为我大梁开疆扩土，宁愿背上通敌叛国的千古骂名，也要设下此等绝户计，为国尽忠？！”
“谁能？！”
最后两个字，如同雷霆，在太和殿内轰然炸响！
林川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明黎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双拳紧握！
就连禁军统领周林这等中立之将，也不由得挺直了胸膛！
这番话，其实是很多人心中都清楚，却无一人敢宣之于口的真相！
韩川深吸一口气，“此事，归根结底，不是王进有罪，是朝廷的态度问题！”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心中却已然默认。
“镇北王如今最大的争议，无非就是‘擅自而为’这四个字。”
韩川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他看着殿中神情各异的众人，缓缓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提议。
“但，朕，若以大梁天子之名，为他担保，那这所谓的‘擅自而为’，还算是罪吗？！”
此言一出，如平地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太和殿！
天子担保！
这四个字的分量，重逾山岳！
帝王金口玉言，一言可定生死，一语可断兴衰。
寻常帝王，轻易不肯将自己的名誉与任何臣子捆绑，因为一旦此人再出差错，折损的便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天威！
往往都是让心腹重臣出面，以作转圜。
而今，一个十岁的娃娃皇帝，竟敢当着满朝文武，三宫太后的面，将整个大梁的国体，押在一个附属小国的国主身上！
这是何等的疯狂！
又是何等的……胆魄！
方才还因韩川那番话而热血沸腾的林川、明黎等人，脸上的激昂瞬间凝固，转为一种深深的骇然与忧虑。
他们认可陛下对王进的评价，却绝不愿看到陛下将自己置于这风口浪尖！
这这太险了！
一旦王进后续有任何不测，或是查出别的罪责，陛下今日之言，便会成为政敌攻讦他最锋利的刀！
可惜，如今的皇帝就是个傀儡，别说心腹了，身边连个自己人都没有。
珠帘之后，三位太后的脸色，也齐齐变了。
李黎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指甲深陷掌心。
恭仁慈懿恒皇太后陈珍儿那悲悯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惊容。
而淳皇后明秀秀，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韩川亲自下场，这件事的性质，就从“如何处置王进”，变成了“皇权与朝臣，与祖宗礼法的直接碰撞”！
就在这几乎凝固的空气中，一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声打破了寂静。
只见李彬猛地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眼眶里，泪水决堤而下！
他看着那个比自己还矮小许多的明黄身影，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下一刻，他拖着沉重的镣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韩川的方向，轰然跪倒！
“罪臣李彬，代表哥王进，叩谢陛下天恩！”
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沙哑，带着泣血般的悲怆与感激。
韩川面无表情地受了他这一拜，眼底深处，却闪过不易察觉的赞许。
反应得真快！
他这一跪一谢，看似是情绪失控下的感激涕零，实则是在用最快的速度，将韩川的“提议”，变成了既定事实，断了所有人的退路。
而这，这也是韩川最想要的结果。
“陛下！”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李楚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地走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