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这家伙太耿直了
“臣等附议！”
“请陛下严惩国贼！”
话音刚落，立刻有十几名官员出列附和，声势浩大。
韩川心中一凛，好家伙，这是连审都不审，直接就要灭族了？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珠帘之后，那三道模糊的身影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发难而微微骚动。
就在这群情激奋之时，一个粗犷的声音如平地惊雷，悍然炸响。
“末将反对！”
众人骇然回头，只见武将队列中，一名身形魁梧如铁塔的将军阔步而出。
他身披赤金锁子甲，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
正是威武将军，卫河！
淳皇后亲弟弟的儿子，李楚的亲外甥！
满朝文武，瞬间哗然！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唱反调的，竟然是李楚的外甥，淳皇后一系的嫡系将领！
卫河对周围的惊愕目光视若无睹，他对着龙椅上的韩川和珠帘后的三宫太后重重一抱拳，声震屋瓦：“陛下，三位太后娘娘！王进一事，末将以为，定是奸佞构陷，小人诬告！”
他猛地转身，虎目圆瞪，直视李楚：“舅父！你口口声声说王进谋反，可有真凭实据？东梁那边，至今未有任何兵马调动的消息传来！难不成，王将军是靠着一张嘴造反的吗？！”
这番质问，掷地有声，让原本喧嚣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韩川的眼中闪过惊奇。
太有意思了！
他原以为三宫太后早已将朝堂牢牢掌控，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她们的内部竟然出现了裂痕。
是谁？
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敢在三宫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韩川的心底，第一次对这朝堂斗争，产生了真正的好奇。
“放肆！”李楚被外甥当众顶撞，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卫河的手都在发抖，“你这是何意？难道非要等王进那反贼的大军兵临城下，踏平了这太和殿，你才肯相信他反了吗？！”
“末将不敢！”
卫河毫不退让，梗着脖子，声浪更高，“末将只信证据！一日没有王进起兵的实证，他就还是我大梁的东梁王！我大梁的军人，可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但绝不能死于朝堂之上，死于无端的猜忌和构陷之中！”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这是据理力争！”
两人当朝对峙，一个文官之首，一个军中新贵，舅甥反目，针锋相对。
文武百官们则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现场一片混乱。
一边，是以御史大夫李楚为首的“主杀派”，他们个个义愤填膺，唾沫横飞，恨不得立刻将东梁王王进挫骨扬灰。
另一边，则是以威武将军卫河为首的“主保派”，他们多是武将出身，坚称同袍不可轻辱，凡事必须讲求证据。
出人意料的是，卫河身后附和的声浪，竟隐隐压过了李楚那边。
韩川端坐于龙椅之上，他一言不发，只是那双本该天真烂漫的眸子，此刻却如深渊般幽冷，在李楚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上刮过。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自文官队列中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李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老态龙钟的官员缓步而出，正是安国公，明黎。
明黎先是对着韩川与珠帘后行了一礼，随即转向李楚笑道：“李大人，据本官所知，东梁王府上下数百口人，已被您派去的‘心腹’给软禁起来了，怎么，您这御史大夫，如今是兼了刑部尚书的职，还是领了兵部调兵的权？”
“你……你血口喷人！”李楚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明黎的手指几乎戳到他脸上，“老夫那是为了防止贼人逃脱，保全证据！”
“证据？”明黎轻笑一声，那笑声在殿内显得格外刺耳，“是啊，人都在您手里了，想要什么证据，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李大人，您这是越级行事，是目无君上，还是……另有所图啊？”
“一派胡言！”李楚气急败坏，唾沫星子横飞。
韩川看得津津有味，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他甚至能想象到，珠帘之后那三位高高在上的女人，此刻的脸色该是何等精彩。
她们本想借此事立威，将朝堂彻底捏在手里，却没料到，自己内部先出了乱子。
舅甥反目，文臣内讧，这出戏，比戏园子里的名角唱的还有趣。
不过，有趣归有趣，他可没打算掺和。
现在这大梁，还轮不到他这个十岁的娃娃做主。
他只需要静静地看着，看着这帮人狗咬狗，一嘴毛。
就在此时，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够了！李楚，你太让老夫失望了！”
满朝皆惊！
所有人齐刷刷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孙敬！
孙敬身形清瘦，此刻却如一棵屹立不倒的苍松，自文官队列之首走出。
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李楚，眼神里满是痛心疾首。
要知道，孙敬乃文官之首，按理说，他该是李楚最坚实的后盾，可他此刻却站了出来，当众斥责！
孙敬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李楚，若今日，是老夫被人诬告谋反，你是否也要不问青红皂白，便将老夫满门抄斩？！”
这诛心之问，让文武百官，无不色变。
“若今日，是卫将军被人构陷通敌，你又是否也要仅凭一纸空文，便将我大梁的栋梁之才，斩于刀下？！”
孙敬步步紧逼，声色俱厉，“如此捕风捉影，仅凭猜忌便要定人生死，灭人满门！长此以往，我大梁的官员谁还敢为国尽忠？我大梁的将士谁还敢为国戍边？！李楚，你这是要寒了天下臣子的心啊！”
“首辅大人！我……我没有！”李楚被这番话驳斥得面红耳赤，几欲癫狂。
韩川心中暗暗为孙敬捏了把汗。
这家伙太耿直了！
在这吃人的朝堂上，如此刚正不阿，怕是活不长久。
孙敬的话，彻底点燃了武将们的怒火。
“说得好！不能让边疆的将士流血又流泪！”
“没错！没有证据就想杀人，这是草芥人命？！”
“谁在敢胡说，干他娘的！”
叫嚷声、怒骂声此起彼伏，几名性子火爆的武将甚至撸起了袖子，恶狠狠地瞪着李楚一派的文官。
整个太和殿彻底失控，俨然成了一个即将爆发火拼的江湖堂口。
韩川却依旧稳如泰山。
他非但不慌，反而饶有兴致地将每一个跳出来的人，都一一记在心里。
他暗下决心，等下了朝，定要让赵德把这些人的底细查个底朝天。
他要分清楚，哪些人可能是他将来的刀，哪些人可能是他的敌人。
珠帘之后，三道身影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对她们而言，这已经不是王进谋反与否的问题了，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突然，“砰”的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