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该为天下表率了
恭仁慈懿恒皇太后竟然搀扶着孝慈贞化太皇玄皇后过来了！
而的恭仁慈懿恒皇太后，陈珍儿，代表的是关东军一方！
这个动作，这个位置，所代表的意义，瞬间让韩川醍醐灌顶，通体冰寒！
“遵懿旨！”
周林、赵辉不再有任何犹豫，猛然起身，拔出腰间的佩刀，刀锋向前一指，声如洪钟。
“来人！将罪人韩毅、韩凌云、韩风，拿下！”
数十名如狼似虎的金甲锐士轰然应诺，冲上前去，将兀自呆滞的三人死死按在地上。
看着这一幕，韩川眉头紧锁。
他死死盯着那个下令的周林，又看了看旁边那位深不可测的禁军大统领赵辉。
一个本该是二皇子的爪牙，一个本该是朝臣们的观望者。
可此刻，他们却毫不犹豫地执行了来自三宫的、与二皇子意愿完全相悖的命令。
他们的真实身份，看起来已经不言而喻，可究竟是什么，确并不好说！
韩川的思绪被这血腥的一幕搅成了一锅沸粥，那个关于周林和赵辉真实身份的疑问，让他几乎忽略了周遭的一切。
直到一声清冷的女声，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浇醒。
“嗣皇帝，该上前了。”
是孝慈贞化太皇玄皇后李黎。
韩川抬起头，目光却越过她，投向了她身后那三位俯瞰着整个大殿的女人。
他讨厌这种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看清对手脸庞的姿态。
李黎的目光却看向韩川满是轻蔑。
就凭这么一个连龙袍都撑不起来的黄口小儿，也想坐稳这大梁的江山？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但，也就是这样的人才更好控制。
恰在此时，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殿外刺目的天光，太极殿内瞬间昏暗下来。
可诡异的是，一缕挣脱了云层束缚的阳光，恰好透过殿顶的琉璃瓦，精准地洒在了三宫太后的凤座之上，为她们的身影镀上了一层虚幻而威严的金边。
她们在光里，而他在影中。
“嗣皇帝，”赵德不知何时已躬身凑到他耳边，低声提醒，“该为天下表率了。”
为天下表率？
韩川心中一阵自嘲。
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掌控的傀儡，如何表率天下？
可赵德的话，也让他打开了一个新思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不甘与杀意，然后，在满朝文武震惊的注视下，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没有走向太极殿。
而是郑重地整理了一下身上还带着体温的孝服，朝着东侧珠帘的方向，对着那三位高高在上的女人，行了一个无可挑剔、周正无比的五体投地跪拜大礼！
“咚！”
额头与冰冷坚硬的金砖，发出了沉闷而清晰的碰撞声。
保国公林川那双布满血丝的眼骤然瞪大，半天合不拢。
那些原本冷眼旁观的朝臣们，此刻也纷纷变了脸色，眼神在韩川和三宫太后之间飞快地游移，心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韩川的额头紧紧贴着地面，黑暗与冰冷包裹着他，却让他前所未有地清醒。
这一跪，是跪给三宫看，让她们相信，自己只是一个听话的、可以随意拿捏的提线木偶，从而彻底放下对他的戒心。
这一跪，也是跪给满朝文武看，让他们知道，自己“懦弱无能”，从而将自己从这夺嫡的漩涡中心暂时摘出去。
这一跪，更是跪给自己看！
记住今日之辱，记住这种任人宰割的无力感！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将这些今日让他跪下的人，一个个地，亲手踩进尘埃里！
一旁，赵德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也闪过极其复杂的光芒。
“免礼。”
李黎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冰冷。
韩川还未及反应，一只温厚而有力的手已经轻轻托住了他的臂弯，将他稳稳地扶了起来。
是赵德。
三宫太后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在宫女内侍的簇拥下，仪仗无声，悄然离去。
她们一走，殿内那股几乎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消散，压抑的议论声再次嗡嗡响起。
“嗣皇帝，该进去了。”赵德的声音适时响起。
韩川点了点头，心中竟对这个看似中立的内廷总管，生出感激。
若非他次次在旁提点，光是这繁琐到令人发指的皇家礼制，就足以让他错漏百出。
被人搀扶着，一步步走向那具巨大的、散发着沉香木气息的太极殿。
韩川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
因为母妃出身卑微，不受明宗待见，他自小便被扔在偏僻的宫殿，无人问津。
所谓的皇子教育，也仅仅是启蒙而已。授课的太傅换了不知多少个。
可其他的皇子都有固定的授课恩师，只有他没有。
终于，他走到了太极殿内。
透着那薄薄的棺椁，他看到了里面躺着的，那个他名义上的父亲——明宗皇帝的遗体。
他心中没有悲伤，没有孺慕，只有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
当晚，雪已经停了。
随着悼拜的结束，笼罩在皇城头顶上的乌云也渐渐散开。
毕竟，日子还得过下去。
活着的人不可能时刻为死人而活，即使那个人是皇帝。
此刻，戒备森严的诰天殿内，烛火摇曳。
韩川阖着眼，指节无意识地在身前的紫檀木案几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闷响，这是他前世思考时养成的习惯。
“今日在太极殿前的那一跪，肯定是刺激了不少人，可到底刺激到了谁？”
首先浮现在脑海的，是三宫太后。
他这一跪，示弱得如此彻底，几乎是将脸面扔在地上任她们踩踏。
她们应当是满意的，毕竟一个听话的傀儡，总好过一个有爪牙的幼虎。
可很快，他又将淳皇后孙秀秀从这“满意”的名单里划了出去。
方才在殿上那番雷霆之威，不过是借了李黎和陈珍儿的势。
她对禁军的掌控力，恐怕连李黎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真正的博弈，在另外两人之间。
孝慈贞化太皇玄皇后李氏虽然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但心思深沉，眼神毒辣。
恭仁慈懿恒皇太后陈珍儿，看似悲悯，却在最关键的时刻现身，一言不发便定鼎乾坤。
这两人，谁的实力更胜一筹？
韩川猜不透。
但他能确定一点，在处置韩毅、韩彪、韩风那三位亲王的事情上，她们的态度出奇地一致——快、准、狠，不留任何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