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篮球场一看便知已经废弃多年了。

  球场坝子是水泥地,蓝球架也是用水泥做的,蓝板、投球圈都已完全腐朽了。

  水泥坝子就象一些叫化子穿的衣服一样,破烂得简直不成样子,许多地方都露出了下面的泥土。坑坑洼洼的。

  坝子周围长满了荒草和青苔。

  坝子一角有一株大榕树,显然比这个篮球场还要历史悠久许多,树皮又干又粗糙,就象老人的皮肤。还有许多地方开裂了。如果只看树干树枝,一定以为它已经死了。但奇怪的是,它的树叶还是很茂盛,郁郁苍苍,就象一个老妖怪一样。

  篮球坝子的另外三面是房屋。其中最矮的是一排瓦房,上面的瓦大半已经破碎了,屋顶、地面也长出许多荒草和青苔。

  这老房子早已没住人了。门和窗都被人撤下来,有些被当柴烧了,有些不知改用到其他什么地方去了。

  白色的、粉壁斑驳的墙壁上面,到处是涂鸦。

  看样子,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老房子。

  另外两栋是楼房,也是上个世纪的老房子。虽然很破旧,但还有人住。

  虽然是夏日,阳光很毒,但因为这些老房子被周围一些高楼大厦包围了,又有这棵古老而巨大的榕数罩着,所以这几栋老屋看上去很阴凉。

  篮球坝子静悄悄的,只有一个三岁大小的男孩子独自在玩一个红色的小皮球。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个小孩子的身影从坝子中央消失了。

  坝子显得更安静了。除了蝉鸣外,没有别的声音。

  刚才那个小孩子一直没有再出现在坝子当中。

  就好象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他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再出现?

  过了一会,她好象听见一个声音在喊:“小军!小军!”

  无人答应。

  她正着急,忽又听见一个声音在喊:“叶娉!叶娉!”

  叶娉是谁?又是谁在呼唤叶娉?

  她嘴唇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于是她看到了一个中年女人。这个女人正满脸关切地看着她。

  “叶娉!叶娉你终于醒过来了!”

  她呆子般看着对方,过了好一会才似乎认出对方是谁,微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小……军呢?”

  妈妈一震,“小军?谁是小军?”随又问道:“叶娉!你做梦了吗?”边说边哭了起来。

  她正不知所措,一个医生模样的年轻人走到了床前,低声对妈妈说道:“病人刚醒过来,身体和神智都很虚弱,先让她好好休息一会。”

  妈妈一边拭泪,一边点头。

  忽听叶娉问道:“妈……我怎……么了?”因为体力太虚弱,她说话很吃力,声音听上去又小,又断断续续的。

  妈妈全身一震,吃吃道:“你到底怎么了?!妈……妈还想问你呢!”话没说完,又已泣不成声。

  年轻医生叹了口气,“好了,先别问这些,让她好好休息吧。”

  妈妈听从了医生的劝告,说道:“叶娉,你再睡一会,妈去给你弄点吃的!”边说边含着泪水出了病房。

  叶娉看着天花板,发呆半晌,才发觉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自己,微微一惊,转眼看那人时,是那个年轻医生。

  年轻医生微微一笑。“感觉怎么样?”

  叶娉不知如何做答,好半天才不答反问道:“这是……哪儿?”

  “这是康复医院。你……昏迷了近二十个小时!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不要说太多话。好好休息一会。”

  年轻医生关上门出去后,叶娉的目光又停留在了天花板上面。

  她好象在思索什么事情,又好象只是在发呆。

  过了一会,她的眼皮又合上了。

  ※※※

  叶娉第二次睁开眼睛时,已是晚上。

  屋里没有亮灯,但窗帘大开着,透过窗户,只见高天上挂着一轮冰盘。

  叶娉呆看了一会外面的夜空,忽然坐了起来。

  翻身时她才感觉到全身都很疼痛,骨头象散了架一样!差点重新倒到枕头上。

  “唉呀,快躺下去!”黑屋里响起妈妈惊恐的声音。接着,妈妈按亮了屋里的电杠。

  屋子里顿时白亮一片。

  “快躺下去!你坐起来做什么?”妈妈一边说话,一边跑过来扶她。

  叶娉喘了几口气,微声道:“我想……坐一会。”

  妈妈有些吃惊地看着女儿。女儿身体能马上康复,本是当妈的最大心愿。但女儿恢复得这样快,竟然坐了起来,却把她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呆了一下,才说道:“好,你想坐一会,就坐一会吧。”边说边把枕头立起来,当做靠背,垫在女儿身后。

  妈妈为女儿做这一切时,女儿一直一声不响地盯着妈妈。那眼神就象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叶娉,先吃点东西吧,这是你舅娘为你炖的鸡汤。”

  叶娉没有吭声。

  妈妈将汤勺子递到她嘴边后,她迟疑了一下,才终于张开了嘴。

  喝了小半碗鸡汤后,她默默地闭上了嘴。拒绝再食。

  妈妈轻叹口气,将没有喝完的鸡汤重新倒入一个专门盛汤的食盒里。

  叶娉问道:“我到底怎么了?”

  妈妈怔了一下。女儿第二次醒过来后,精神、体力似都似乎恢复得很好,怎么还问这个问题?

  难道女儿虽然没有摔死,却还是伤了脑子?

  否则她怎么还不明白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有些恐惧地转过身来,看着女儿。

  女儿也在看着她,看神情,她好象真的忘记了昏迷前的事情。

  “你……从宿舍楼上摔下去,差点摔死了!把妈妈吓死了!”妈妈说起来还心有余悸。

  女儿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全然不知道。

  今天早上,她还没起床,就接到了女儿的班主任老师打来的电话,说有个早起的学生,发现了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当时躺在女生宿舍楼下面的大沟里。估计是昨天晚上摔下去的。人已经被抬上来了,正在学校的医务室检查。她听了电话,吓得魂都掉了,急忙打的赶到学校里。但学校已经派车将昏迷的叶娉送到这家康复医院来了。她顾不上追究事情真相,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

  经过整整一个上午的抢救,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医生虽然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在妈妈的追问下,还是谈了一点看法:她的女儿可能被人打了,至于是被人推下了大沟,还是自杀,就不得而知了。

  她听了伤心欲绝,但因为女儿还没苏醒过来,所以今天一直没离开过医院。只给叶娉的舅舅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去学校了解情况。

  叶娉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皱眉问道:“我从女声宿舍楼……摔下来了?”

  “是呀!你……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妈妈本不想刺激女儿,但想到女儿遭了那样大的罪,悲从中来,哭得象个泪人。

  叶娉呆子般看着妈妈,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回想起了那场噩梦!

  “我怎么竟没死去?从那么高的楼层跳下去!难道我没有摔到乱石堆里,而幸运地摔在了松软的、长满青苔的湿地里了?”

  学生宿舍建在一片十米深的坡地上面。坡地下面是一个又脏又臭的大沟。沟里到处是乱石和垃圾。

  大沟对面,也是一片坡地。上面建了数十栋楼房。全是一些私人小洋楼。

  这条大沟就夹在这些小洋楼和学校的宿舍楼之间。本来是一条河沟,但河沟经常断流,沟里的水基本上全是从各个渠道流下来的污水。

  本来就很不卫生了,加之居住在大沟两边的人都把生活垃圾倾倒下沟里,因此这条大沟成了一个天然的垃圾场所。一年四季,臭气熏天!尤其是热天,这条大沟更成了蚊子、苍蝇、老鼠、以及流浪猫和流浪狗的乐园。

  除了这些恶心东西外,大沟下面还经常会出现一些死去的动物尸体。

  想到自己昨晚竟然躺在那种恶心的地方,她的胃一阵翻腾,差点呕吐出来!

  ※※※

  黄雪颖正在给病人开药,柜台上面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一看话机上面的来电显示,原来是丈夫的手机号码,便没有理睬,继续为病人配药。

  “黄医生,先接电话吧,我不急。”张老太太见她为了自己,连电话都顾不上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是我们家那位打来的。他能有什么急事?我过会给他打过去。”

  张老太太经常到黄雪颖的诊所看病,所以对黄雪颖家里的情况也比较清楚,听说是她丈夫打来的电话,便不再客气。

  张老太太虽然对黄雪颖很有好感,但对她的丈夫安现庄却很看不起。

  其实不光是张老太太,所有认识黄雪颖和她丈夫的人,都一样。尊重黄雪颖,而轻视她的丈夫。

  人们之所以“重女轻男”,原因只有一个,安现庄是个吃软饭的男人。

  安现庄今年四十六岁,比妻子黄雪颖大两岁。年轻时曾在一个工厂上过班,但因为工厂经营不善,破了产。他也因此失业了。

  在那家工厂干了五年多,最后只分得了五千多元打发费。

  而她的妻子黄雪颖,从卫校毕业后,靠着熟人关系,很顺利地进入了一家大医院。本来工作很稳定,但九十年代初期的中国,社会上正兴起一股“下海”热。她的妻子不顾家人的反对,辞去了工作,用丈夫所得的五千多元钱起家,在这条小街上租了一个门面,自己开了一个小诊所。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她的诊所生意一直很好!

  虽然丈夫没有工作,她还要赡养自己的母亲,还有一个孩子,家里负担较重,但她们家的日子还是一天比一天过得红火。

  如今,她家不但买了一套建筑面积150平米的商品房,而且还将这间门面以及一楼的两间屋子全买了下来(一楼的两间屋子专门用来为病人输液用)!

  全家虽然只有她一个人挣钱,但一个人挣的钱比那些普通双职工家庭,还要多几倍!

  这样能干的女人,自然会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而她的丈夫,却恰好相反。刚失业那几年,还有一点想寻出路的念头,但不知是自己确实一无所长,还是家里实际已不靠他挣钱养家,总之,他一直在家里吃软饭。

  这碗软饭,一端就是十五年!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既然家里的每一分钱都是妻子黄雪颖挣来的,黄雪颖在家里的地位自然就变得最高。

  她要挣钱养家,没空干家务。安现庄本是一个老实人,又自知没有本事,所以只好认命,当起了“家庭妇男”。

  每天买菜、做饭、洗碗、洗衣服、打扫卫生、辅导女儿功课(只是小学功课。女儿上初中后,他就有心无力了),总之,家里大小事情全是他一个人干。

  除了这些外,他还得小心侍候妻子。每天中午和晚饭两顿饭做好后,自己还没吃,就得先给在诊所忙着赚钱的妻子送去。

  虽然他干的活其实比妻子还要多,还要累,但在人们眼里,他只是一个吃软饭的男人。是个没本事的男人。

  所以,他只能永远活在人们轻蔑的目光中。脸上永远都是一副老实而自卑的神情。

  虽然妻子和女儿都长得有些肥胖,他却永远象个猴子一样,又黑又瘦。

  黄雪颖毕竟是他的妻子,知道丈夫其实活得很累,所以对丈夫也很好,但内心深处,她也看不上丈夫。

  所以,丈夫的电话,她才不会在意。

  丈夫打电话,除了向她请示和汇报一些生活上的小事外,他还能有什么大事情?

  但电话铃声一直响着,听起来也烦人。她今天一直很忙,虽然忙是好事,越忙钱越多,但人毕竟不是机器,太忙了,情绪难免就不好,见电话响个不停,她一生气,索兴将话筒拿起,放到了桌子上。

  为张老太太配好药后,她又耐心地向病人做了一些必须的说明,方才用计算器算了帐。直到张老太太满意地离去后,她才给丈夫回了电话。

  丈夫刚在电话里“喂”了一声,她就生气地说道:“打什么电话?人家忙得要死!你打个不停,在催命吗?!”

  “……现在不忙了吧?要是不忙了,最好马上回家一趟。”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人家忙得要死,你以为跟你一样,整天没事,就只会呆在家里看电视吗!”

  她听见电话那边丈夫吞口水的声音,也感到自己脾气大了一些,重重吁了口气,语气缓知了一些:“到底有什么事情?”

  丈夫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安燕在学校出了一点事。”

  “什么?安燕怎么了?!”黄雪颖提高了音量,神色紧张地问道。

  “她把六班的一个女同学打了,老师让她回家来,说要听候学校处理……”

  黄雪颖吃了一惊,“搞没搞错?我们的女儿会打别人?”

  “我刚才问过安燕,她自己也承认了。”

  “哦!”顿了一下,又问道:“为什么打的架?你问了没有?!”

  “问了。女儿说:她是帮自己的好朋友温静的忙。因为那个女生骂了温静,所以她们才打了她。”

  黄雪颖长吁口气,气稍减了一点。虽然女儿打人不对,但为了帮助自己的朋友,也非一点没有可取之处。顿了一下,才又问道:“那个被打的女同学,没有大问题吧?”

  “……可能有点严重,听说那个女生被打后,还自杀了……”

  “什么?自杀了!?”黄雪颖大惊失色。

  女儿成绩虽然不怎么好,但总体而言,还算听话的孩子,怎么会闯下这么大的祸?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幸好丈夫马上又说道:“你别太着急,那女生听说已经抢救过来了。现在还住在康复医院。”叹息一声,又道:“学校叫女儿回来通知家长,让家长下午去学校一趟,跟被打的女同学的家长一起,商量赔偿等问题。”

  “哦!……除了打人外,她们是不是还干了什么别的傻事?否则人家怎么会想到要自杀?”

  “女儿说没有。”

  “女儿!女儿!她说没有就没有吗?!你问过老师没有?!”

  “我本来也有点怀疑,总觉得这点小事,也不至于要自杀。所以我也给她们班主任老师打了电话。听班主任老师说:打人的一共是四个女同学,打人的起因,也的确跟安燕说的一样。但除了打了人家外,她们没有做别的出格的事情。老师也向被打的那个女同学寻问了,那个女同学也说她们只打了她,没有做过别的事情。”

  黄雪颖摇了摇头,心道:“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都被大人娇生惯养坏了吗?遇见一点小事,就要自杀!”

  叹了口气,又问道:“安燕呢?现在哪儿?!”

  “在家里。”

  “好,我马上回家!”她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关门离去。

  从诊所到她家居住的太阳雨小区,步行最多需要20分钟。因为距离短,一般出租车师傅都会找借口拒载。而等公交车,比较费时,所以她只好安步当车,走回家去。

  ※※※

  到了家门口后,她取出钥匙插入锁孔中,但门被从里面反锁住了,打不开。她微感奇怪,于是用力拍打了几下防盗门。

  但拍了一会,却没人来开门。

  她又生气又奇怪,一边更加用力地拍打铁门,一边大声叫喊:“开门!开门!”

  “来了!”屋内传出丈夫安现庄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他小跑过来的声音。

  门开后,她气愤地责问道:“你在搞什么明堂?不但把大门反锁了,听见拍门声也不来开门!”

  安现庄鬼鬼崇崇地看了门外一眼,低声说道:“进屋再说!”边说边将大门关上,又反锁了。

  黄雪颖见丈夫神色有异,似乎在害怕什么,奇怪地问道:“在搞什么鬼?安燕呢?”

  安现庄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大声说话。

  黄雪颖更加奇怪,一边换拖鞋,一边小声问道:“安燕呢?”

  “在屋里。”丈夫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黄雪颖心知有异,不再发问,穿上拖鞋走进屋去。

  她走进女儿的房间,只见安燕正坐在床上发呆。看她一脸的惊恐神色,似乎也在害怕什么事情。

  黄雪颖在路上憋了一肚子火,本来准备回家教训女儿一次,但见父女俩神色都不对,倒忘了这件事情,问跟进屋来的安现庄:“你们两爷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那个被打的同学的家人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安现庄轻叹一声,小声说道:“是,我刚才在电梯里还遇见了那个女同学的家人!也不知人现在离开没有。”

  黄雪颖听了虽然也感紧张,但更生气丈夫的胆小怕事:“怕成这个样子,你还是男人吗?”

  安现庄脸上微微一红,支吾道:“我不是怕那个男人,我只是……有点害怕另一个没有露面的人!”

  “另一个没有露面的人?那是什么人?让你怕成这个样子!”

  安现庄重重吁了口气,说道:“你听我给你讲。”于是将刚才发生的恐怖事情讲了出来:

  “刚才我给你打完电话后,因为下午要去学校,没时间做饭,再说你又要回家,所以我就打算中午吃面条。结果发现家里的面条不够吃,于是就下楼去外面的小卖部买了一把面条回来。

  “在楼下等电梯时,我看见一个身材很高大、壮实的中年人也在等电梯。他看见我后,便向我打听我们女儿的名字。因为那人我从来没遇见过。所以估计他不是这里的住户,听了他的问话,我心里一惊,撒谎说:‘我不认识。好象17楼有一家姓安,但也不确定。’

  “他听了信以为真,没有再说话。进了电梯后,我看他神色不对,一副想打人的样子,心里有点怀疑,就拭探他,问他是不是安家的熟人。他说:‘我不认识那家人,那个安燕把我外侄女欺负了,我要去找她的麻烦!’我听了没有说话。

  “回家后,我将这件事告诉了安燕。安燕也很害怕。我安慰他说:‘别怕,他不知道我们住几楼,这里也没人认识我们。’安燕还是很担心,说:‘要是他去物理管理处查问怎么办?’我听了也有点担心,说:‘物管不会随便泄露业主的信息吧。’安燕说:‘物管人员也不认识我们,他要是不直接问,假装交我们的物管费,不就查出我们住在几楼几号了?’我听了也担心他想到这个办法……”

  黄雪颖听不耐烦了,“你直接讲事情经过吧,啰啰嗦嗦地讲这些废话做什么!”

  安现庄低咳一声,说道:“好,我直接讲事情。我们正担心,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在拍门!我给安燕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后面,通过门上的猫眼向外看,果然拍门的是刚才在电梯里遇见的那个人!

  “我没有出声。只是一直偷看他。他拍了一会门后,见屋里没动静,于是又去拍隔壁几家的门。结果只有对门那家人开了门,我听见他向那屋的女主人打听我们家的房号,幸好那家人不认识我们,所以他没打听到。

  “我看见他又拍了两家门后,便进了电梯。本以为暂时不会有人来拍我家的门了,正想回屋里去,但就在这时,我听见门外又响起了拍门声!我吃了一惊,忙又把眼凑到猫眼上去看。结果我非常吃惊,门外竟没有人!

  “但明明又有人在拍我家的门,而且还拍得很有节奏,拍三下,停一下,又拍三下,又停一下。这个人一直拍了起码五分多钟!却始终没有出现在猫眼里!我心里就在猜想:这个人一定是躲藏在门旁边,故意不让我看见他。他一直拍我家的门,没有去拍别家的门,说明他已经认定安燕是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了!

  “我很担心,虽然没看见这个人,但我有一种强烈的直感:这个故意不露面的人,比刚才那个男人更难对付!我一直藏在门后面,因为知道对方不会出现在猫眼里,所以也就不再偷看,只是站在门后面,一声不响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但那人一点动静也没发出。除了有节奏的拍门声外,根本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安燕早发觉事情不对了,也悄悄地走到客厅里来,我们互相看着,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又过了两分钟后,那个拍门声才终于停下了。我于是转过身去,偷看外面动静,结果我没看到人,只看见电梯门刚好关上,才知道这个人终于离去了!”

  黄雪颖听了这段故事后,虽然对丈夫的胆小怕事很看不起,但她自己也被吓着了。想到刚才那个恐怖的拍门声,和那个神秘的拍门人,她的后背都沁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怎么办?不可能一辈子躲人家吧?”

  安现庄道:“我看这件事,最好还是用钱解决。只要女儿安全,多赔点钱也没关系。”

  黄雪颖担心地说道:“我也知道花钱消灾!但要是人家不要钱,非要打人呢?”

  夫妇二人一时都想不出好办法。

  安燕见父母为自己担惊受怕的样子,忽然说道:“怕什么?我们四家人,总打得过她一家人!”

  黄雪颖怒斥道:“你少给我说话!你惹了祸事,我还没有收拾你,你还要打人!你本事那么大,那么会打架,刚才人家拍了那么长时间的门,怎么不敢去开门?两爷子躲在屋里面,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是爸爸怕事,不是我!”

  “你还在嘴硬!好,你有本事,自己去解决!别自己在外面惹了祸,让父母替你擦屁股!”

  “好!我自己解决!不要你们管!”安燕也冒火了,跳下床来,跑出屋去。

  “你给我站住!”见安燕真要赌气乱来,黄雪颖急忙跑出去阻拦女儿。

  安现庄也跑到客厅来,夫妻二人合力将女儿拉到沙发里坐下来。

  黄雪颖回家时本想痛打女儿一顿,但现在害怕激怒了女儿,反而不敢说一句重话了。

  她想了想,对丈夫说道:“我看你下午还是去学校一趟,看那边到底要怎样才肯解决这事。”

  安现庄想到刚才的事,心有余悸地道:“就怕人家不要钱……”

  黄雪颖怒道:“真是窝囊废!枉为男人!怕成这样!我就不信那家人那么凶,会把你吃了!”

  安现庄被激怒了,道:“别说了,我去!”心想:“打人的是四个女生,又不是只有我们的女儿,五家人坐在一起,真要打架,也是四对一!”

  黄雪颖见丈夫答应了,气才平了些。一家人坐在沙发里,商量了一会后,黄雪颖说道:“就这样吧,下午你一个人去学校,看看对方会出什么条件。我和安燕就不去了,免得他们看见安燕,可能情绪控制不住……”

  安现庄觉得妻子的担心有道理,点点头,说道:“那你们去哪儿?未必就呆在家里?”

  黄雪颖瞪了丈夫一眼,说道:“我没那么笨!听你刚才讲的情况,我们呆在家里安全吗?”

  “那你们……?”

  黄雪颖想了一会,说道:“我还得去诊所,安燕今天就暂时住到我表姐家去。”

  安现庄和安燕听了都觉得这办法不错。

  因为害怕对方又来拍门,三人也不敢在家里吃中饭了,决定马上动身。夫妇二人先将女儿送到黄雪颖的表姐家后,然后分头行动:黄雪颖去诊所,安现庄去学校。

  他们匆忙收拾了一下,便开了房门,乘电梯下了楼。

  到了楼下后,夫妇二人还不敢大意,默契地分开,让女儿走在中间。

  但他们这样小心,还是没有避免惨祸的发生!三人刚刚走出这栋大楼的大门口后,楼上不知哪一家的一只花盆忽然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安燕的头顶上!

  安燕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巨大的冲击力打倒在地!

  那个很大、很重的破搪瓷花盆在巨力的冲击力作用下,几乎摔成了两半。而安燕的头也被砸得惨不忍睹!

  头顶被砸出了一个“坑”!脑浆都流出来了!整脸满身都是血!

  夫妻二人都被突然的变故惊呆了,直到听见其他几个目击者发出惊呼声后,才回过神来,同时悲号一声,抱住安燕的尸体哭喊起来!

  ※※※

  晚上19:25分,叶娉的舅舅高保国来到康复医院看望叶娉。

  叶娉坐在床上,正在吃妈妈从医院附近一家小馆子买来的稀饭。高保国大声说道:“唉呀,跟你们说了,医院周围没一家馆子的东西卫生,还是吃我带来的!”一边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到床边的小桌子上面,一边又对叶娉说道:“这是你舅娘熬的稀饭。”

  叶娉的妈妈高学琴将自己买的稀饭放到桌子上,一边打开哥哥送来的食盒,一边问哥哥:“怎么样?”

  她问的是今天下午谈判的事情。

  作为叶娉的家长,她本该亲自去跟四名打女儿的女生的家长谈判赔偿等事宜,但一来要照顾女儿,分不开身,二来她本是个胆小怕事,又不善辞令的人,所以一开始就全权委托自己的哥哥高保国出面解决这事。

  高保国是个退伍军人,以前在部队当过特种兵,虽然已退伍二十年了,但宝刀未老,寻常三两个人不是他的对手。退伍以后,他从事过很多种营生,虽然折腾了近二十年,也没有富起来,但在社会上结识了很多人。现在他跟两个老战友合伙,开了一家洗车美容店。生意虽不红火,但挣个生活费还是没有问题。

  高保国生性豪爽,但也有个坏毛病,就是特别爱吹牛。第一次跟他聊天的人,往往会被他身上的一股男人气折服,但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他的话,最多只能信一半。

  他在叶娉对面的那张空病床上坐下来,喝了一口自己带来的矿泉水后,讲道:“下午我跟三个女生的家长,还有两个班的班主任老师、以及学校的一个姓李的副校长一起,谈判了两个小时……”

  高学琴打断他的话,问道:“打人的不是有四个女生吗?还有一个怎么没去?”

  “有一个女生今天中午死了!所以她的家长没有去……”

  高学琴、叶娉闻言都是一惊,高学琴问道:“死了?!怎么死的?”

  “说起来也有点巧,就是我去她家所住的太阳雨小区时,她出了意外,被楼上一个花盆落下来砸中了脑袋,死了!死得也很惨,脑浆都流出来了!流了好多血,起码有两盆血!”

  叶娉惊得瞪大了眼睛,问道:“死的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叫安燕。说起来,她的妈妈我还认识。她妈妈在杨梅街开了一个诊所,我以前还陪一个战友去她的诊所输过液。”

  高学琴呆了小会后,说道:“活该!这叫报应!”

  高保国叶娉都没有吭声。

  高学琴又问哥哥:“你为什么去她家找她?”

  “因为我当时正好有事在太阳雨小区附近,所以就想去教训她一顿。说来也巧,我在电梯口等电梯时,正好遇见了她的爸爸,还跟他打听他们家房号。结果她爸爸怕了,没敢说真话。我问了好多家人都没问到,正准备离开,结果一下楼就看见她死了。开始我也不知道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只站在旁边看热闹,听了旁边一些人的议论后,才明白她就是安燕!我当时还在想:怎么这么巧?”

  高学琴哦了一声,有些担心地问道:“现场有人认识你吗?”

  高保国取出一根烟,一边点火一边反问:“有几个人认识我。那又怎么了?花盆又不是扔下楼的!关我什么事?”

  高学琴道:“是从哪一层楼掉下去的花盆?他们查到了没有?”

  “不知道,反正在我离开之前,还没查出来。我也看了一下,嫌疑最大的是大门正上方三单元的7号房的住户,一、二楼是商业用房,不可能。有嫌疑的是三楼到顶楼28楼的所有7号房的住户。不过我估计是住在10楼以上的住户,因为10楼以下的阳台上都没有放花盆。10楼以上,从下面往上看,看不清楚。”

  高学琴叹了口气,说道:“那些人家也真是不小心,住在那么高的楼上,还敢把花盆放在阳台栏杆上!”

  “那栋楼房的阳台设计也有点怪,一半是砖墙,一半是铁栏杆。我看见10楼那户人的阳台上放有两盆花,不过阳台外面加装有护栏,那么大的花盆不可能掉下来。其他几层楼,也有几家有花盆,但都是放在阳台地板上的,没有放到阳台的栏杆上面。”

  高学琴点点头:“他们报案没有?”

  “这还用问?不报案,难道白白让人砸死吗?虽说只是一个意外,但赔偿总不能免。如果是花盆自己掉下去的倒还好说一些,如是人正在搬弄花盆时掉下去砸死了人,肯定还要判个过失杀人罪!”

  高学琴看了女儿一眼,又问道:“你看还有必要找她的家人赔偿吗?”

  高保国吐了一口烟,说道:“本来,人死帐消。但叶娉还在住院,到底还需要多少钱,现在也不好说。我想,我们也暂时别去逼他们家,等过段时间再说。”

  高学琴点点头,又问起谈判和索赔的事情。高保国于是详细地讲了下午的谈判经过:

  学校听说了安燕的事后,也很震惊,安燕的班主任提前退出了会议。其他三方家长都自知理亏,态度也算积极,答应了高保国提出的全部要求。每家先赔偿4000元钱,做为前期住院、医疗费用。如果不够,剩余部分由四家人平摊。

  另外,校方也表示会严肃处理四位打人的女生,安燕既然死了,就不处理了,但其他三个女同学,都跑不了一个记过处分。

  他将收到的12000元钱交给妹妹后,又关心地问叶娉的情况。高学琴说:“听医生说,没有太大的问题,主要是些外伤和一些软组织伤。没有摔断筋骨。”

  高保国松了口气,又问叶娉:“自己感觉怎样?”

  叶娉说:“没什么,只是有时头会有一点晕。”

  高保国道:“让医生拍个片子,最好没事,要是有什么问题,我非给他们四家人废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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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心慈死后,明西洛挖了她的坟并拎出来鞭尸! 项心慈对此一点也不意外。 刚成婚的时候,他娘在后宅指手画脚,她把他娘浸了水坑!让他娘再不敢吭声! 后来他的小表妹娇娇怯怯的想爬床,她命人扒光了衣服,吊在大门口示众!隔天他小表妹自杀了。既然如此要脸,当初又何必呢。 她是高门嫡女,嫁了一个小门小户,难道还看一个老农妇和她儿子的脸色! 再后来,明西洛杀人如麻,步步高升位高权重,颠覆朝纲;她在内宅无趣,勾搭上了大梁国第一名士。 总之理由太多了,数不过来,所以被鞭尸并不意外。 可,不管哪件事,都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以明西络的气量,当初不报复,不至于事后鞭尸。 莫非?是他知道自己除了弄死了他的小表妹,还弄死了他的白月光?! 还是……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浮出了水面? 理由太多了,实在想不起来,挖就挖了吧,都是死后的事了,何须计较。 可,项心慈重生了,回到了自己十四岁那一年。 不过!她决定做件好事,绕过当年的大福寺,不与明西络相识。 世上男人千千万,何必按住一个坑呢!就让别人去争吧。 ⅡⅡⅡⅡ 温馨小提示:(欢脱渣女文,女主真渣,男主阴损,男配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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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时沉迷》 【沪圈门阀贵公子vs纯情大美人琵琶师】 沈婧那年离经叛道,计划勾搭周家二公子周律沉。 周律沉有一癖好,爱包场听琵琶评弹。 朋友纳闷,问他喜欢琵琶评弹的原因。 周律沉一本正经,道,“好色。” 自此,台上那位抱琵琶的美人成他正牌女友。 - 周家向来严厉,时刻管制独子的言行品端,偏周律沉行事雷厉风行,今儿破家规上头条,明儿操作风投市场,周家一怒之下将人送去抄佛经。 寒露,古寺的银杏落一地。 玉佛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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