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恩，你赢了……

　　布兰边境线绵延数千里，地形千奇百怪，根本做不到完全防御。但是关卡防区当然不至于如此，因为没有固定的界限，选择空间自然也就大了许多。只要在防区外寻找到两座并连陡峭山脉之类的地形，就可以构建出一道防线。

　　当然，这样的防线是谈不上稳妥的，毕竟山峰再陡峭也总是能翻越的。不过现在时势如此，能达到阻止大规模敌人进来的目的，那已经算是成功了。

　　帕萨关卡正北防区，这里是一个略微有点像峡谷的地貌。一行人匆匆从南边赶到，随即就被堵在这里。

　　“果然啊……”看着远处对面忽然冒出的排排士兵身影，且长枪一致对着这边，弗雷脸色微沉，了然叹道。

　　“震雷长枪团！好、好，真你娘的有种，一群该死的杂碎。”满身血污的埃尔特煞气四溢，眼中冷芒闪烁，怒声大骂。

　　之前的种种猜测那毕竟是猜测，除了唐恩、弗雷等人外，就算是埃尔特心中也未尝没有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认为布兰士兵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在自己战友背后捅刀子，但现在看到眼前这对峙情况后，无疑一切都明朗了。

　　摇了摇头，心中的想法得到印证后，弗雷倒是很快平静神色，看着身旁一直沉默的塔卡道：“我知道这事情很难让人相信，不过现在事实就是如此。恩，我们之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夸张的说，那是九死一生。不过不管如何，我们仍然要尽量多的带着士兵活着回去，所以我希望待会你……恩，抱歉，不说了，你懂的。”

　　弗雷的话语还是很中肯的，事实也正是如此。就算他们突破了眼前这困境，但现在正是蛮人大举进攻的时候，待会这周围数百公里一定会成为混乱战场。光是想象，就知道接下来的路肯定会很难走。他们必须要团结起来，多个士兵就是多份战斗力，说到底也就是多份生机，所以弗雷必须要将塔卡这隐患平息。

　　塔卡闻言下意识的向后面山丘看了眼，紧了紧手中战斧，寒声道：“你放心，之前算我塔卡眼瞎。我现在就恨那些蛮人来的不够快，到时杀得不够狠！”之前的突破战役，战斧营是损失最大的，之后更是不得不放弃一些共同出生入死的手下，塔卡由此对眼前这些放任嗜血狂狮进来的士兵自然再无任何好感。

　　弗雷闻言点了点头，安慰的拍拍塔卡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来了。”唐恩眯眼注视着对面阵型动静，嘴角微撇：“不出所料，果然是一营兵力。呵呵，讲究人啊……”

　　双方相隔大约五百米这样子，如今北边封锁路口的士兵阵营一阵骚动，随即一个骑着黑膘战马的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大约一营三百人的长枪兵。

　　“科洛！”塔卡神情阴狠的瞪了骑马之人一眼，胸口起伏，随即转头说道：“我们也过去吧。”

　　“不。”弗雷摇了摇头，平静说道：“我们在这等他过来，这样效果更好。”

　　塔克闻言微怔，不禁皱眉：“他会乖乖过来吗？”

　　“会的。”弗雷十分肯定的回答，嘴角挂着一丝笑容，似是嘲讽，似是自嘲：“从带着一营兵力出来，就注定他会过来。而且……呵呵，如此当面奚落我、证明自己的大好机会，他又怎么可能放过？”

　　果然，科洛骑着黑马在中间地带稍停顿后，见对方仍是没有过来的意思，不禁摇头失笑：“呵呵，连站出来对决的勇气都没有，这就是我苦等几年的对手吗？还真是让人失望啊……走，既然他们不敢来，那我们就直接过去吧。”

　　“大人。”身旁的军官警惕的看着四周，这里的山脉太过陡峭，斥候并没有过去那边侦察，谨慎说道：“小心有诈。”

　　“无妨，有没有打过仗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摆了摆手，科洛看着那边的残兵状况，摇头笑道：“而且就算是有埋伏，他们现在又能有多少人？难道还能瞬间吃掉我精锐一营不成？呵呵，走吧。”

　　话落，直接驱马上前。那军官心里还是有些不稳当，不过科洛的话确实有道理。对方就算是有埋伏，人也不会太多就是，而稍一纠缠，自己这边剩下的士兵就可上前救援包围……转了几个念头，挥了下手，让身后士兵急走几步，紧随他们前进。

　　几百米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片刻，科洛的黑马在这边十多米处停下。扫视一圈前面几人，目光最终定格在当中的弗雷脸上。得承认，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他感觉很是不错。

　　弗雷脸色平静，稍仰头对上视线。埃尔特与塔克两人则在恶狠狠的盯了科洛几眼后，视线下移，放在那些满脸肃然，身姿笔直的长枪兵身上。饶是心中怒意翻腾，也不得不暗自感慨精锐兵团的气势果然不同。

　　夕阳西下，悲壮而静谧，只余寒风卷过峡谷的鬼哭狼嚎声。

　　半响，科洛视线没有丝毫移动，似乎要将弗雷的样子深深映在心里。若不是那眼神太过锐利，直让人感觉像是在看情人……微眯眼，深吸口气徐徐吐出，嘴角上扬，叹声说道：“呵呵，果然是你！知道吗，我等你，等这一刻，已经几年了……”

　　唐恩闻言一个哆嗦，撇了撇嘴，好悬没有说出好基友，一辈子……

　　弗雷当然是不知道身旁这家伙的恶趣味念头的，否则这平静神态怕是要瞬间崩溃，皱了皱眉：“你认识我？”

　　“认识，当然认识！”挥了下手，科洛用着异常夸张的语气说道：“雷霆军团传说了十几年，大名鼎鼎的雷枪破阵队队长——弗雷，谁不认识？谁敢不认识？哈哈，你说呢？对吧。”

　　后面这问句是科洛随意向塔卡问得，塔卡闻言身躯一震，张了张嘴，僵硬转头看着弗雷，脸色极其精彩：“不、不知道啊。”

　　“呃……”

　　塔卡倒是没说谎，他也是雷霆军团的人，当然知道雷枪破阵队。但是他真不知道身旁站着的这个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弗雷啊，要是知道……呃，等等，自己之前好像还奚落他不懂打仗来着……

　　当然，不管塔卡如何念头万千，现在确实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科洛一愣过后，耸了耸肩，当然是不信的。

　　“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弗雷再次平静问道：“是谁让你过来的？”

　　科洛闻言眉毛一挑，竖起大拇指：“哈哈，不愧是弗雷队长，一语中的！佩服、佩服！”随即话语一转，摊了摊手，大笑道：“我是知道没错，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要知道让你稀里糊涂的带着怨气死去，对我可是个不小的诱惑啊，哈哈……”

　　挥舞手臂：“对了，你千万不要求我，求我也未必会……”

　　“我求你！”

　　“告诉你……呃？”话语一顿，科洛微张嘴，一脸滑稽的看着弗雷：“你说什么？”

　　“我说，我求你！”弗雷神色未变，依旧诚恳问道。

　　抓着头发：“求我？为什么求我？你是传说中的人物啊，你不知道这样会降低我杀你的快感嘛，为什么要这样做！呼……”愤怒咆哮，科洛宛若变成了歌剧院的演员，脸庞扭曲，动作夸张。

　　“你娘，这疯子！”埃尔特见状一怔，随即不禁咧咧嘴，低声骂道。

　　好在发泄一通后，在身旁军官低声提醒下，科洛终于恢复理智，歉意躬身道：“抱歉，又激动了，不过你们应该能理解吧……恩，好吧。谁让你是大名鼎鼎的弗雷呢，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嘛。韦纳尔，副将韦纳尔，认识吗？”

　　“副将韦纳尔？”埃尔特与塔卡闻言都是大惊，随即脸色也是瞬间阴沉下来。身为雷霆军团的人，本军团将领的名字那自然是知道的。而且其他先不说，光是这副将头衔，就足以把他们压得死死的。

　　“韦纳尔……”弗雷皱着眉头低声喃喃，似是听过，一脸若有所思。

　　“呃……是红毛鼬韦纳尔？”一旁的瘦猴蓦地脱口而出。

　　“我擦，我也记起来了，绝对是这小人。”

　　“你娘够狠，都十几年了还记得我们！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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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猴说出后，弗雷以及竹竿、大熊等等一帮老兄弟都是想起了这号人物，恍然之后语气不由忿忿，很是肯定。

　　唐恩凑近问道：“韦纳尔，那是谁？”

　　颇有些郁闷的摇摇头，弗雷很是感慨道：“原来问题还是出在我身上，抱歉了，连累大家……恩，如果这韦纳尔是一头红发的话，那应该就是这家伙了。”

　　科洛闻言点了点头，表示确认，随即也是看着弗雷。现在的情况很明显，科洛不认为对方有翻盘的可能，再加上他也有些好奇韦纳尔与弗雷的关系，所以未做干扰。

　　“还真是这家伙，真是……恩，我十几年前在雷霆军团的时候，所属团队里面其实不只雷枪破阵队一个精锐队伍，还有个狂风尖刀队，韦纳尔就是这队的队长。说来也是奇怪，一般一个师团能出个精锐队伍就很不错了，但我们师偏偏却是出了两个。恩，就像一山不容二虎一样，既然如此，那明里暗里的竞争当然是不会少的。”

　　“老实说，不管是论指挥水平，还是个人实力，韦纳尔其实都不弱于我的。不过这人性格却是有着极强的胜负心！这原本是好事，但是他这胜负心实在太强，甚至都转变成了嫉妒心……竞争嘛，那当然是有输有赢的。偏偏我有段时间内运气足够好，打赢了几场看似不可能的战役，风头完全压过了他。”

　　“那段时间，他有些沉沦，后来性格也是大变。没有再将心思放在队伍建设上，而是改为投机钻营，阿谀奉承上级，恩，他这红毛鼬的外号也是这么来的。如此虽是让我吃了几个闷亏，但他那原本潜力巨大的狂风尖刀营却就此慢慢衰败下去……唉，倒是可惜了。”

　　叹了口气，弗雷接着说道：“其实在出了那事，我们被押往军法处的时候，倒是听到个说法。恩，当时那镀金贵族急于立功，而向他推荐我们队伍去执行那九死一生任务的，正是这韦纳尔！这说法过去我一直不信，我觉得他就算是再忌恨我，也不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但现在看来，呼……我还是低估了他的嫉妒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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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中再次恢复寂静，埃尔特、塔克等人都是有些愣神，一是因为知道了当年轰动一时的事件真相，大为震惊。二来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小人的嫉妒心，就造成了当年惨烈结局，甚至还影响至今……

　　科洛也是有些怔怔，倒不是弗雷这话语让他幡然醒悟，而是场中或许只有他才能稍微理解韦纳尔的感受。不过这触动转瞬即逝，脖子上的勒绳感又让他回过神来，拍了拍手掌，啪啪。

　　“哈，不错的故事。”

　　“这不是故事，而是悲剧的事实。”弗雷摇了摇头，抬起视线郑重说道：“科洛，关于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你有指挥天赋，也有很大的潜力，未来甚至很可能会成为一代名将，镇守边境。我真心希望你不要走一些老路，尤其是我的，还有韦纳尔的。”

　　科洛闻言挑了挑眉毛，按着马鞍微躬身：“谢谢劝告！老实说，不管你是不是因为想活命所以才这样说的……恩，我很感动，谢谢！”

　　话落，缓缓举起手中银色长枪：“老路我当然不希望走，但是现在却有太多的人逼着我走……恩，现在说这个也没有多大意思，只要结果了你，我自然可以放心走出一道属于我自己的道路来。”

　　弗雷皱眉：“这是不可能的，你现在正准备击杀的是自己的战友，你那所谓的道路已经走偏了。”

　　“那又怎样？你没有资格指责我。”轻蔑摇头，科洛眼中寒光闪烁，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杀意：“战场之上，永远是成王败寇。十几年前，韦纳尔用下作手段赢了你。今天，我的手段也不甚光彩，但至少给你公平交战的机会。哼，只希望你待会不要让我太失望，因为我会亲手杀了你！列阵！”

　　踏踏踏……一声令下，科洛身后那不动如山的士兵蓦地齐齐举起长枪，随即携带着雷霆之势踏步上前，杀气四溢。

　　“啧啧，这孩子好赖不听啊，动手吧。”咂了咂嘴，唐恩转头道。

　　弗雷点了点头，之前知道是韦纳尔搞的鬼后，他是真的颇有番感触，所以抱着惜才的心思劝了科洛几句，不过现在对方摆明着是要搞死他，自然也就没必要留情，侧头对埃尔特与塔卡说道：“还请两位营长与我一同下令，让埋伏的兄弟们出来……恩，就和之前商量的一样，只管突破，不要战果。”

　　“没问题！”“呃，就依您的意思。”

　　埃尔特爽快答应，倒是塔卡知道弗雷的身份后，颇有些拘谨的客气道。

　　弗雷看了一眼塔克，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点了点头，蓦地暴吼道：“杀！”

　　“杀！杀！杀……”

　　之前那像病猫一样的残兵蓦地高举武器，齐声大吼。开什么玩笑，刚刚才从正面突破了嗜血狂狮的阵型，士气什么的当然是不缺的。随即两侧山脉后也是喊杀声四起，埋伏的士兵如潮水般蜂拥杀出。

　　这样的埋伏算不上什么高明计谋，但是在弗雷看穿了科洛的自傲后，还是足以保证成功。

　　依旧是先前的锋矢突破阵型，只是这次箭头的阵容更为豪华，弗雷等一帮老兄弟，埃尔特、塔卡两个营长以及唐恩的全体灰色空间成员，这样的箭头当然不是全大陆最豪华的，但要突破震雷长枪团那是一点问题没有。

　　初一接触，即刻闯了进去。不过除了塔卡杀招不断外，弗雷等人都是有些节制，倒不是手下留情，战场上没有这个词语，他们只是把全部心思放在了突破上。

　　“该死！哪来这么多人？”科洛的视线放在锋矢阵后方，看着源源不断涌出的士兵，手脚一片冰凉，气急败坏的吼道。他的眼力当然是没问题的，之前那二百多士兵的伤势也不是假的，但他怎会料到之前弗雷他们突破蛮人时，根本就没有损失多少人。

　　“稳住，稳住阵型……大人快退！”弗雷他们的突破方向正是震雷长枪团的中军，也就是科洛所在的位置，那军官见对方眨眼间就到面前，大惊之下拖着科洛下马，连忙退往一边。

　　两人刚闪躲开，惊慌黑马就被一柄战斧断了马头，塔克恨恨的看了科洛一眼，神色间多有不甘，不过还是怒吼一声，径直杀向前方。

　　“八百多人，八百多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待两边山脉冲出的士兵断绝后，科洛才回过神来，看清楚对方阵容后，不断喃喃，神色极其失魂落魄。

　　军官大吼道：“大人、大人……我们还没有输，只要稳住阵型，他们突破后将被我们夹在中间。”

　　“不错，我们没有输！”理智重新回到科洛脑中，一把推开军官双臂，对着不远处的弗雷长声吼道：“弗雷，枉你还是雷枪破阵队的队长，这点公平对决的勇气都没有吗？”

　　“耍这点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你以为今天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还是说，你是怕了我，不敢正面对决？哈哈，你输了，你已经输了……”

　　连番长吼终于让弗雷长枪一顿，转头，看着这英武俊朗、前途无限的军官，复杂神色一闪即逝，点了点头：“恩，你赢了！”

　　“呃……”弗雷声音不大，但足以传到科洛耳中，后者身躯一震，像是被施了定身魔法一样，怔立当场。

　　你赢了、你赢了……我终于赢了！

　　翻来覆去品完这几个字，科洛神情复杂，脸上倒是没有多少喜色，相反甚至还有些怒意。对方承认的太轻易，太轻易了……就像两小孩闹掰，打赌约好十几年后看谁的成就更大。其中一个信以为真，回去后时时刻刻记得这约定，废寝忘食的苦练，不断努力提高自己。终于，十几年后他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随即千辛万苦的找到对方，谁知对方此时早就忘记了这约定，在屡经提醒后，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你赢了，转身离开……这完全没有成就感嘛。

　　三百士兵，哪怕是精锐士兵，当然也不能和六百嗜血狂狮相提并论。就在科洛愣神间，弗雷他们已经突破出去，没有丝毫迟疑，迅速向北边谷口剩下那严阵以待的震雷长枪团士兵冲去。

　　“腹背受敌，战场大忌！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死！”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科洛开始整顿被冲散的阵型，士兵并没有伤亡多少，科洛有信心凭着这二百多人死咬对方后军，而前方那里有着和对方差不多的七百多人，完全能防住……就在这时——

　　“吼……吼……吼……”

　　接二连三的低沉吼叫蓦地响起，这简直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倒像是盘踞深山老林处的蛮荒巨兽。

　　什么声音……科洛不由微怔。随即肩膀被身后军官死死拽住：“大大大大大大、大人，快看……”

　　转头，呆愣当场……

　　一个个浑身金毛，双眼血红的嗜血狂狮从两侧山脉处钻出，挥舞着带钉铁棒向这边狂奔而来。而更远的地方，密密麻麻的蛮人身影一直延绵到视线尽头……

　　“撤撤撤撤撤撤……”结结巴巴的哆嗦声由那军官发出，不过反应过来的士兵却是寥寥。而且这里是峡谷，出不出不去，退又没地方退，能往哪里撤？

　　眨了眨眼，科洛眼波闪动，下意识的注意到那些已经狂化的嗜血狂狮几乎都是带着伤的，有的更是拖着内脏在跑……他们受伤了？谁干的？

　　疑问刚出，答案就随之而来，毕竟这里实在没有外人，随即道道凉气从后脊梁骨一路蹿到科洛脑中。他们竟然突破了六百嗜血狂狮……雷枪破阵队逢敌必克……你赢了……

　　我赢了吗？我能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