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入主新府
朱漆大门缓缓洞开，发出的“嘎吱”声在寂静的街巷里传出很远。
门后是一个与幽州那座拥挤小院截然不同的世界。
姜恪策马踏入，脚下的青石板路宽阔得能容纳四驾马车并行。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汉白玉影壁，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龙纹，在夕阳的余晖下，每一片鳞甲都泛着温润的光。
绕过影壁，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层层叠叠地铺展开来。
比他在幽州那座被称作“王府”的宅邸大了十倍不止。
这里的每一根柱子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每一扇窗户都雕着精巧的纹样。
奢华，却也空旷。
三百虎豹骑精锐跟着进来，铁甲森然，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这肃杀的气息，冲散了府邸原本的富贵安逸，却也让这巨大的空间显得更加冷清。
皇帝只派来一个姓福的老管家，带着几十个面目模糊的下人，躬身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赵云澜。”姜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末将在。”赵云澜催马上前，目光已经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墙垣与角楼。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在京城的家。”姜恪勒住缰绳，环视一圈，“我不希望家里进来任何不该进来的东西。府内府外，你亲自安排布防，尤其是几个关键的院落，用我们自己的人。我不信他们。”
他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皇帝派来的那些下人。
“主公放心。”赵云澜没有多余的话，抱拳领命，随即开始调派人手，熟悉地形，接管防务。三百虎豹骑迅速散开，如同水银泻地，无声地渗透进这座庞大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老管家福伯眼皮跳了跳，头埋得更低了。
他看得出来，这位新主子，远比传闻中更加不好伺候。
姜恪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一名虎豹骑士兵，径直走向主院的书房。
他没兴趣去欣赏那些花园假山，对他而言，这里不是用来享受的，是一个新的战场。
书房很大，一整面墙都是紫檀木的书架，上面空空如也。一张宽大的书案摆在正中，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姜恪没理会那些，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地图，在书案上铺开。
那是他花重金从四海阁买来的，最详尽的京城势力分布图。
上面用不同颜色的朱砂，标注着各处王府、将相宅邸、部院衙门，甚至还有一些不起眼的坊市，都用小字注明了其背后的势力归属。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一个标记着“晋王府”的院落上。
七皇子，姜广。
他那位在城门口就迫不及待跳出来挑衅的七哥。
“咚咚。”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
赵云澜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主公，四海阁的苏小姐求见。”
姜恪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该来的，总会来。
“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雅香风先于人飘了进来。
苏清晏一袭湖绿色的长裙，外面罩着一件白狐风氅，步履轻盈地走进书房。
她摘下风帽，露出一张在烛光下更显绝美的容颜。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盛满了笑意，扫过这间宽敞的书房，最后落在姜恪身上。
“民女见过镇北将军，贺喜镇北将军。”她盈盈一拜，声音清脆，“如今殿下声威之盛，入住新府，民女这点贺礼，可别嫌寒酸。”
她身后的侍女呈上一个木匣。
姜恪示意她不必多礼，亲自打开木匣，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叠厚厚的账册。
“这是？”
“幽州精盐，自上月起在北方七州全面铺开后的总账。”苏清晏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兴奋，“殿下，您现在富可敌国。”
姜恪拿起账册翻了翻，上面的数字确实是一个他前世想都不敢想的天文单位。
这些钱，足够他再扩充十倍的虎豹骑。
他合上账册，放到一旁，请苏清晏在书案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钱是好东西。”姜恪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但还不够。”
苏清晏的美眸中闪过一丝探究。
“三皇子倒了，可齐王府盘踞朝堂多年的势力还在。那些人，现在成了无主的野狗，谁给他们骨头，他们就咬谁。”姜恪的声音很平静，“我需要更多的钱，去养更多的兵。更需要更多的眼睛和耳朵，去盯住那些躲在暗处的敌人。”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清晏。
“所以，我需要你，需要四海阁。我们得在京城，开一家前所未有的店。”
苏清晏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什么样的店？”
“一个只对这京城里最顶尖的权贵和富商开放的销金窟。”姜恪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正好圈住了京城最繁华的东市，“一个集天下美食、奇珍异宝、歌舞娱乐于一体的地方。但这些，都只是表象。”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它的内里，是一个拍卖行，一个情报交换中心，一个能让全天下的秘密都无所遁形的地方。在这里，只要你出得起价，就能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无论是前朝的古董，还是敌对官员的隐私。”
“我要把它，打造成京城最高端的社交场所，最灵通的情报网络。”
姜恪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天机阁’。”
书房里一片寂静。
苏清晏那双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她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四海阁的生意遍布天下，什么样的新奇玩意儿没见过？
可姜恪描述的这个“天机阁”，其野心之大，构想之精妙，完全超出了她对“生意”的理解。
这哪里是生意？
这分明是要在京城这张错综复杂的权力棋盘上，硬生生楔入一颗能撬动全局的棋子！
这不仅能赚取海量的金钱，更能编织一张笼罩整个京城上层社会的巨大网络。谁加入了天机阁，谁是常客，谁在里面买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这一切，都将成为最有价值的情报。
“我做。”
苏清晏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了一丝颤抖。
她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走了两步，试图平复自己的心绪。
“殿下的这个想法……简直是天才之举。”她看向姜恪的目光，充满了异彩，“四海阁可以提供最好的地段，最优秀的掌柜和伙计，还有全部的启动资金。我们什么都不缺，马上就可以动工！”
“不，还缺一样东西。”姜恪摇了摇头。
“什么？”
“一个能让所有人都闭嘴的理由，一个能让天机阁变得独一无二、无法被模仿的核心。”
姜恪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这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来自系统的契机。
苏清晏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他有所保留，也不追问。
两人一拍即合，又就天机阁的一些细节，比如会员制度、安保措施等，热烈地讨论起来。越是深入，苏清晏就越是心惊。
姜恪提出的许多概念，比如“VIP分级”、“积分兑换”、“隐私保护协议”，都是她闻所未闻，却又直指核心的精妙设计。
她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和一个十八岁的王爷商议，而是在和一个浸淫商道百年的老怪物对话。
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体里仿佛住着一个看不透的灵魂。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为未来的蓝图兴奋不已之时，苏清晏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了些许。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递给姜恪。
“殿下，生意谈完了，该谈谈麻烦了。”
姜恪接过纸条，展开。
上面的字迹娟秀，却内容冰冷。
“殿下在朝会上风头太盛，已经让某些人坐不住了。”苏清晏的声音恢复了清冷，“七皇子姜广，此人性格雄猜好杀，最是嫉贤妒能。据我们的消息，他最近正在频繁联络一批在齐王倒台后失势的勋贵，似乎想给您找点麻烦。”
姜恪看着纸条上的几个名字，眼神平静。
书房里，刚刚还热烈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
窗外，夜色渐深。
这座刚刚迎来了新主人的王府，在京城的夜色中，显得安静又暗藏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