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开业大典
一个月后，朱雀大街东段。
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仿佛一夜之间，凭空生出了一座神仙楼阁。
它与周围所有青砖黛瓦、飞檐斗拱的建筑都不同。
同样是三层高的楼阁，它的墙体却镶嵌着大片大片，近乎透明的琉璃。
在初冬的暖阳下，这些琉璃窗反射着流光溢彩，将整条大街都映照得有些不真实。
飞檐依旧，却更显高耸，斗拱繁复，却添了几分凌厉。
路过的行人无不驻足，仰着头，张着嘴，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楼？什么时候建起来的？”
“听说是雍王殿下的产业，叫……天机阁。”
“雍王？就是那个在晋王府门口逼的七王爷赔了十万两的雍王？”
“我的天，这楼阁看着，怕是不止十万两吧……”
今日，是天机阁开业的日子。门前没有张灯结彩，没有舞龙舞狮，只铺着一条崭新的红毯，两列身着统一墨色劲装的护卫，面无表情地肃立两旁。
他们的气息沉凝，与京城任何一家王府的护卫都不同，那是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气息。
巳时刚过，一辆辆华贵的马车开始在街口停下。
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收到了那张用金线绣着“天机”二字的请柬。
户部侍郎下了马车，整理了一下官服，看着眼前这座奇特的建筑，眉头微皱。他身旁的几个同僚，也都面露惊异。
他们走进大门，然后，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大厅。
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大厅。
最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如此开阔的空间，头顶是精美的藻井和垂下的华丽灯饰，但整个大厅中央，竟然没有一根柱子。
这完全违背了他们对建筑的所有认知。
一种宏伟、空旷所带来的压迫感，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还没等他们从这视觉冲击中回过神来，一阵悠扬的乐曲，不知从何处，传入了耳中。
不是丝竹班子现场的演奏，那乐声空灵、纯净，仿佛是从四面八方的墙壁里渗透出来的，萦绕在整个大厅之中，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
“这……这是何物在发声？”户部侍郎忍不住开口，他左右张望，却看不到一个乐师。
“大人，您看墙上。”一个眼尖的年轻官员指着墙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光滑如镜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个巴掌大小、螺旋状的白色螺壳。那乐声，似乎就是从这些螺壳里发出来的。
“留声螺？”一个见多识广的老翰林，念出了这个只在志怪小说里出现过的名字，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奇迹，接踵而至。
姜恪与一袭青衣的苏清晏并肩站在大厅中央，迎接八方来客。
“各位大人，各位东主，里面请。”苏清晏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声音清脆，“一楼是开放式的酒楼，采各地名厨，烹四海佳肴。诸位可随意品尝。”
众人看着那些穿着统一服饰、穿梭不息的侍者，闻着空气中飘来的，从未闻过的食物香气，感觉自己像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五哥，你这手笔，可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七皇子姜广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勋贵子弟。他的目光扫过这奢华的大厅，每看到一处精巧的设计，脸上的肌肉就抽搐一下。
这楼，是用他的钱盖的。
这地上的每一块砖，墙上的每一寸漆，都刻着他的耻辱。
“七弟来了。”姜恪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主动迎了上去，“你能来，五哥这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快，里面请。今天七弟在天机阁所有消费，都算我的。”
姜广的脸更黑了。
他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姜恪，径直带着人往里走，似乎想找出点什么毛病来。
正在此时，门口又传来一阵骚动。
二皇子姜世民，在一众幕僚的簇拥下，缓步而入。
他一进来，目光便被那无柱的大厅和墙壁上的留声螺所吸引。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大惊小怪，而是负手而立，仔细地观察着，眼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
“五弟，”他看向姜恪，脸上是那标志性的温和笑容，“恭喜了。此阁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单是这‘留声螺’，便足以名动天下了。”
“二哥谬赞。”姜恪拱手回礼，“不过是些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让二哥见笑了。”
姜世民笑了笑，不置可否。他越是赞叹，姜恪心中越是警惕。
这位二哥的城府，深不见底。他的每一句夸赞，都像是在用尺子丈量你的深浅。
苏清晏适时地上前，引着众人：“二楼是独立的雅间，保证各位的谈话绝对私密。二殿下，七殿下，可愿上楼一观？”
众人随着她走上二楼。
二楼的奢华，又是一种风格。每个包厢都用厚重的织锦软包墙壁隔开，脚下是厚实柔软的地毯，将所有声音都吸收得干干净净。
姜广走进一间最大的包厢，挑剔得四处打量，冷笑道：“再私密又如何？还不是要下人端茶送水，人来人往，能有什么秘密可言？”
苏清晏微微一笑，走到包厢中央的紫檀木桌旁，轻轻按了一下桌沿一个不起眼的玉石按钮。
只听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桌子中央的一块木板缓缓升起，一个托盘随之出现，上面正放着一套冒着热气的精致茶具。
“这……”姜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包厢里的其他人，也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简直是神仙手段！
“此为‘升降台’，菜肴茶点，都由后厨通过专门的通道，直接送至桌上。整个过程，不会有任何侍者进入包厢打扰。”苏清晏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话语里的分量，却重若千钧。
绝对的私密。
这对京城这些王公贵族、朝堂大员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们可以在这里，放心地商议任何事情，而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姜世民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凝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姜恪，这个五弟，拿出来的东西，已经超出了“术”的范畴，开始接近“道”了。
“那三楼呢？”姜世民开口问道，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探究。
“三楼，”苏清晏的笑容变得有些神秘，“是天机阁的核心所在。不过，只有持有天机阁特制玉牌的贵客，方能进入。”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通体温润的白玉牌，玉牌上同样刻着“天机”二字。
“三楼，是拍卖场，也是……情报交易所。”
情报交易所！
这五个字，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拍卖珍宝不稀奇，可公开拍卖情报，这是何等的胆魄！
“诸位若有兴趣，开业典礼之后，可向我四海阁申请会员玉牌。当然，门槛不低。”苏清晏补充了一句，便不再多言，其中的深意，任由他们自己体会。
临近午时，宾客尽至。
姜恪走上大厅中央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整个大厅，连那墙壁里的乐声，都悄然停止了。
姜恪环视一圈。
他看到了户部侍郎的震惊，看到了富商巨贾的贪婪，看到了七哥姜广的怨毒，也看到了二哥姜世民那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多谢诸位赏光，来我这小小的天机阁。”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天机阁没什么复杂的规矩，只有一条。”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
“在这里，我们不问出身，不问立场，只认两样东西！”
他伸出一根手指。
“钱。”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还有，会员玉牌。”
“我们保证每一位客人的隐私，也保证每一位客人的安全。”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一股在北境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杀伐之气，轰然散开。
“任何人，胆敢在天机阁内闹事，无论是谁，不管什么理由。”
“就是与我雍王姜恪为敌！”
“届时，刀剑无眼，后果自负。”
这番话，霸气侧漏。
台下众人，一片死寂。
他们想起了不久前，晋王府门前的那滩血，想起了那个被当街砍断手臂的地痞头子，想起了七皇子那张憋屈到发紫的脸。
所有人都明白，这番话，不是威胁。
是陈述。
这个地方，这个超越了时代想象的销金窟，这个即将成为京城权力风暴眼的地方，有着最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
天机阁的成功开业，标志着姜恪在京城，终于有了一个集敛财、社交、情报于一体的，坚不可摧的据点。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挨打的“废柴”皇子。
从今天起，他要开始，制定这个城市的游戏规则。
姜恪看着台下众人各异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京城这潭水，该搅得更浑一些了。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二皇子姜世民的身上。
姜世民也正看着他，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他甚至还对着姜恪，举了举手中的酒杯，遥遥一敬。
那眼神，分明在说：五弟，你的表演很精彩。
现在，该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