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王府对峙
朱漆大门内，死寂一片。
姜恪的怒吼声在朱雀大街上空回荡，每一个字都砸在晋王府的门楣上，也砸在围观人群的心坎里。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街道上的人越聚越多，却无人敢出声，连呼吸都刻意放缓。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黑衣的年轻王爷身上，他负手而立，身形算不上魁梧，却投下了一片令人窒息的阴影。
他身后的赵云澜，手按刀柄，面无波澜，整个人就是一柄出了鞘的凶器。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扇紧闭的大门后，终于传来了沉重的门栓抽动声。
“吱呀”
大门缓缓向内打开一条缝隙，随即被猛地推开。
七皇子姜广在一大群护卫的簇拥下，大步走了出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锦袍，本该是贵气逼人，此刻一张脸却涨得满脸青紫，双拳在袖中紧紧攥着。
他的目光越过地上那滩烂肉，死死钉在姜恪脸上。
“姜恪，你疯了？”姜广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竟敢在本王的府邸门前撒野！”
姜恪甚至没有抬眼看他。
他的注意力，全在脚下那个还在微微抽搐的地痞头子身上。他抬起脚，重重地踩在那人的胸口上。
“咔嚓。”
骨头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伴随着一声被压抑住的闷哼。
姜恪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平淡，却让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我的人，被你的人打了。”
“我的工地，被你的人砸了。”
他抬起头，直视着姜广那双喷火的眼睛。
“七弟，这笔账，怎么算？”
姜广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指着地上的地痞，厉声喝道：“血口喷人！本王何等身份，岂会与这等泼皮无赖为伍？定是你自己在外得罪了人，如今却想栽赃到本王头上！”
他试图用自己的皇子身份硬扛过去，用愤怒与尊贵筑起一道墙。
在京城，没有证据，身份就是最大的道理。
“栽赃？”
姜恪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不含半分暖意，反而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好啊。”
他回过头，对身后的赵云澜递去一个眼神。
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眼神。
赵云澜会意。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右手拔刀的瞬间，人已向前踏出一步。
雪亮的刀光一闪而逝。
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撕裂了长街的宁静。
一条胳膊带着喷涌的血箭，高高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最后“啪”的一声掉落在晋王府门前的石狮子脚下。
那个地痞头子抱着断臂处，在地上疯狂地翻滚、哀嚎，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围观的百姓发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不少胆小的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
晋王府的护卫们也全都白了脸，握着刀的手都在抖。
他们见过打架，见过死人，但从未见过如此场面。
在一位皇子的府邸门前，当着皇子的面，一言不合，直接断人手臂。
这不是在打架。
这是在宣告，所有的规矩，在这里，都不算数。
姜广彻底傻了，他呆呆地看着那条还在流血的断臂，又看看地上惨嚎的打手，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完全没料到，姜恪敢这么做。
“既然七弟说不认识他。”
姜恪的声音悠悠响起，打破了这片被血腥和惨叫笼罩的死寂。他走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吓傻了的姜广，语气平静得可怕。
“那他，就是个冲撞本王的普通刁民。”
“按照大嘉律例，冲撞王驾，当斩。”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现在就杀了他，再慢慢查。不过……我这人，没什么耐心，说不定查着查着，就查到晋王府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他的目光在晋王府那鎏金的牌匾上扫过，话语里的威胁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饰。
“到时候，万一惊动了父皇，恐怕就不好收场了啊。”
父皇！
这两个字，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姜广的心上。
他打了个哆嗦，瞬间清醒过来。
他看着姜恪那张带笑的脸，那双眼睛里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毫不怀疑，这个疯子，真的干得出来。
为了一个不入流的管事，为了砸一个破工地，把自己也拖下水，甚至惊动父皇……
不值。
权衡利弊，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姜广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定格成一片铁灰。他喉结滚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句话一出口，就代表着他彻底认输了。
姜恪脸上的笑容，终于多了几分真实。
他伸出一根手指。
“好说。第一，我那几十个工匠，被打伤了，需要看病吃药，这笔汤药费，七弟得出。”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我那工地，被砸坏了，上好的木料、琉璃，都毁了，这笔材料费，七弟得出。”
最后，他伸出第三根手指，在姜广面前晃了晃。
“最关键的，天机阁的工期被耽误了，这造成的损失，这笔误工费，七弟更得出了。”
他收回手，拍了拍姜广的肩膀，动作亲昵，话语却像刀子。
“加起来，不多。”
“十万两白银。”
“嘶！”
人群中又是一阵抽气声。
十万两！这哪里是赔偿，这简直是抢劫！
姜广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你……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哦？”姜恪挑了挑眉，“七弟觉得贵了？也行，那咱们就按第二套方案来。我现在就把这刁民的脑袋砍下来，然后亲自去父皇面前请罪，说我管教手下无方，在京城当街杀人。顺便，再把京兆尹府、城防营是如何办案的，我这工地上到底丢了多少珍稀材料，细细地跟父皇禀报一遍……”
“你！”
姜广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真闹到父皇那里，十万两都打不住，他这个晋王的前途，怕是也要搭进去。
姜恪看着他那副憋屈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更盛。
“当然，还有一个选择。”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温和了许多，仿佛真的是在为弟弟着想。
“七弟你，现在，当着街坊邻居的面，为自己管教下人不严，向我这个五哥，道个歉。”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惊愕的脸。
“只要你道了歉，这钱，我可以不要。”
“这事，就算过去了。”
空气，再一次凝固。
如果说，十万两白银是要姜广的钱。
那么，当众道歉，就是要他的命。
是要钱，还是要命？
姜恪把这个选择题，清清楚楚地摆在了他七弟的面前，摆在了全京城百姓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