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师者

    万剑齐天，老瞎子身形缥缈，宛若透明般，一束剑光直冲云霄，破开了天空之上遮天蔽日的妖气，似刺破了天宇。


    李凡抬头看向眼前绚烂一幕，内心无言，没有欣喜，有的却是对老瞎子身体的担心。


    他元气已伤，又爆发如此剑威，那幅苍老的身子骨，承受得住吗？


    正如老瞎子所言，上天借他百年，剑仙需折腰，他在感慨，岁月无情，空有一身傲然天赋，却受缚于此。


    “您的志向，我会继承。”李凡喃喃低语，心中暗下决心。


    师公、老瞎子，都有遗憾。


    两代人，如今将希望传承到了他的身上。


    离山，也将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


    苍穹之上传来惊天咆哮之声，一尊通体璀璨，浴火麒麟出现在天穹之上，那巍峨庞大的身躯踏步之时，苍穹为之震荡，烈焰宛若来自地狱的火焰般，将那片天都要焚烧。


    一只只巨大的麒麟脚踩踏而下，遮天蔽日，要踏碎那万千剑气，要踩碎那渺小的人类身躯。


    却见那渺小身躯一如朝上，剑气朝天，破碎了遮蔽天空的妖气，有如妖神的巨脚踩踏而下，落在老瞎子‘渺小’的身躯之上，却被直接撕成粉碎。


    刺向天穹的光束化作了一柄开天巨剑，将老瞎子缥缈身躯覆盖在内，刺向了麒麟妖王。


    “嗷……”


    一道痛苦的声音传来，那束光直接刺落在了巍峨身躯之上，麒麟之躯像是被剑气所洞穿了般，天空中的烈焰急速散去，麒麟妖王剧烈躁动，使得那片天宇震荡不止。


    又是一声巨响，那束剑光刺向了天穹，麒麟妖王庞大身躯退至一旁，身上大滴鲜血不断滴落而下，带着滚烫气息。


    他身上出现了一巨大的口子，气息急速衰弱，硕大的眼睛盯着那缥缈身影，低吼声不断。


    “终究还是老了，一剑没能杀你。”老瞎子那缥缈身影感慨一声，感叹岁月不饶人，若他巅峰时期。


    这一剑，对方焉能活命。


    麒麟妖王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双瞳燃烧着火焰，但他却没有了之前的霸道威风气概，没有言语。


    这一剑，便让他遭到重创，他有何资格反驳老瞎子的话。


    这苍老渺小的人类修行者，为何能够爆发出这样的剑威？


    这不仅仅是麒麟妖王的疑问，也是城中妖魔的疑惑。


    在他们眼里，人类是渺小的，但那渺小的身躯，却能够爆发出无比惊人的力量，这大概就是妖圣大人让他们学习人类的原因所在吧。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道娇笑之声，妖圣宫方向，有声音传来：“好剑，不愧是当年名动天下的离山剑修，左苍澜，当年你若不入大黎朝廷，未来离山之上，或许会有一位剑圣存在，也不至于受大黎朝廷所欺，可惜，可惜……”


    “左苍澜。”李凡还是第一次听到老瞎子的名字。


    “这人类修士乃是离山剑修，妖圣大人杀他以祭旗，他日我等率大军出云梦泽，可将其头颅悬于旗上。”一处方向，有一头大妖朗声开口说道，那一方向妖气滔天，并不弱于麒麟妖王。


    但他见麒麟妖王战败受伤，因而并未出手，只好等妖圣杀他。


    “原来妖圣知我之名。”老瞎子开口说道，缥缈身影朝着妖圣宫而去，转眼之间，便落在了妖圣宫的阶梯下方。


    “我年事已高，有个传人不易，妖圣如今放人，我带他走。”老瞎子微微抬头，面向妖圣宫阶梯之上的身影道。


    这妖圣乃是七境之巅，若他全盛时期，他必不会多言，但以他如今的状态，没有把握。


    刚才一剑没能杀了麒麟妖王，便也让他感叹自己老了。


    妖圣低头看向老瞎子笑了起来，道：“人类闯我云梦泽，若是我就这样放你们离去，还如何统领云梦泽？”


    “好。”


    老瞎子没有多言，若非他老矣，哪里需要和妖魔废话。


    想到此处，他心中感到可悲。


    “离山剑修曾盛极一时，斩大黎天下之妖魔，妖魔闻风丧胆，然时至今日，大黎朝廷欲灭离山，离山之上人才凋敝，如今，你也要陨落于此，这千年门派，终究是要没落了，倒是令人惋惜。”


    妖圣话音落下，苍穹之上，妖气遮天蔽日，抬眼望去，一头无边巨大的妖狐虚影遮蔽了这片天，这妖狐一双眼睛宛若日月一般，身后有九尾。


    “左苍澜。”无数道声音同时响彻苍穹，李凡抬头看去，只感觉苍穹出现幻境，他看到了无数妖狐虚影，无数双眼睛。


    “你的徒弟我也挺喜欢，看在他的份上，我留你全尸。”


    老瞎子那虚幻面容上浮现一抹笑容，他微微抬起脚步，朝着前方阶梯之上迈出了一步。


    有剑气流淌在脚下，随后朝着阶梯之上蔓延而去。


    “少年曾许凌云志，要做人间第一流，我虽老亦，亦不是妖魔可杀。”


    老瞎子话音落下，又往前迈出一步，身上气势更盛，他那身影仿佛已经化剑，他的神魂，便是剑。


    与此同时，李凡身旁，老瞎子的本尊竟还在继续衰老。


    “天人九衰。”


    李凡知道，老瞎子在使用师公传承的剑道秘术。


    此术，纵是精气神旺盛的年轻剑修，亦要燃烧自己，短暂的将自己掏空，斩出更强的剑。


    而老瞎子已是这般状态，使用天人九衰，燃烧的便不仅仅是精气神，而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这一刻，李凡想起了师公最后那一剑。


    眼前一幕，何其熟悉。


    当年师公为将老瞎子带离大黎皇城，也是如此。


    历史，要重复吗？


    李凡想到这身形冲天而起，朝着妖圣宫方向而去。


    但在他御空的同时，在周围不同方向，许多妖魔同时出现，威压而至。


    “找死。”


    苍穹中出现一只大手，是之前在暗中的那头大妖出手了。


    在同一瞬间，李凡身后出现一尊巨大法相，曲清风的身影出现在了他身后方向，法相抬手轰向那抓来的大手印，将之轰碎。


    李凡继续朝前，在妖魔袭来的瞬间，一股冲霄剑意遽然间爆发，笼罩那些妖魔，他大喝一声：“滚……”


    剑意透着冰冷杀气，那些妖魔自动退出道路来，看着李凡往前而行，直奔妖圣宫方向而去。


    “回去。”


    一道声音陡然间传来，李凡脚步停下，看向妖圣宫方向。


    “老瞎子……”他低声喊道。


    “为人师者，这是该做之事，你师公当年如此，我亦当如此。”老瞎子道：“这把老骨头，还能为你撑起一方天地，若撑不动了，以后再靠你自己走下去。”


    “您已经为我撑了十几年。”李凡道。


    “那就再撑一次。”老瞎子道：“老头子我如今，也就这点能量了，回去，不许参合，此为师命。”


    李凡想干什么，他是知道的。


    但是，还不是时候。


    朝廷已经视李凡为眼中钉，连续有七境修士出动想要除掉他。


    若是知晓神剑之事。


    那么，纵有离山护着，这大黎，怕是也难有李凡容身之所。


    朝廷，会不惜一切代价找他。


    李凡还年轻，他才不到十八。


    他需要护着。


    没有谁年轻时就纵横天下，当年他也有师尊护着，甚至为他铺就了一条离山剑主之路，只不过他没有选择这条路。


    李凡要走的路，比他当年要更难。


    他只恨自己无能，还不够强，无法一直为弟子撑起这片天，若是他有师尊的本事，李凡就不会这么难了。


    但至少在他能够撑起的时候，便为他撑着些。


    直到有一天，他撑不动了。


    “是，师尊。”李凡眼睛通红，身形往后退，但依旧随时准备着。


    若是老瞎子真遇险，他不会顾及那么多，不管将来如何，但老瞎子必须要活着。


    老瞎子见李凡后退，脚步继续朝前，又迈出了一步，那股剑意，还在变强。


    “师者，当如是。”


    曲清风护住老瞎子真身，感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