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章 师娘
华馥月那破茧重生的决绝之美，让无数男修心头悸动。
也让许多女修眼中燃起了向往的火焰。
就在这时…
一道清越而带着沉稳的御姐音，如同幽谷泉鸣般打破了殿内尚未散尽的嘈杂。
“馥月拜入合欢宗，实乃明智之举。”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观礼席中，一位身着素雅月白色宫装的美妇人缓缓起身。
她云鬓高挽，仅簪一支素净的玉兰步摇，却难掩其通身清雅绝伦的气度。
美妇人的容颜并非华馥月那般极具侵略性的明艳。
而是如空谷幽兰，温婉沉静。
眉眼间沉淀着时光赋予的从容与淡淡的哀愁，肌肤胜雪，身段玲珑有致。
行走间裙裾微漾，宛如月下仙子凌波。
身上散发着一种成熟仙子的魅力。
她，正是天道宗已故长老清虚子的道侣、苏洛的师娘，兰慧心。
兰慧心曾是名动四海八荒的水月宗上一代圣女。
当年她的风采，更胜如今的华馥月一筹。
追求者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顶尖宗门的宗主、圣地传人。
她本应是水月宗下一任宗主的不二人选，光芒万丈，前程似锦。
然而…
一切都在宗门利益联姻的铁幕下改变了。
为了巩固天道宗与水月宗的同盟关系…
也为了当时略显稚嫩、需要庇护的师妹凌凪秋能顺利成长…
兰慧心毅然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宗主之位，肩负起联姻的重任。
这才嫁给了当时天道宗内门弟子中修为并非顶尖、但性格温和的清虚子。
兰慧心的目光掠过神色复杂的凌凪秋，最终落在场中挺拔而立的苏洛身上。
她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夫君，你看到了吗…”
她在心底无声叹息。
清虚子是个好人。
待她温和有礼，相敬如宾。
两人之间无关风月、只有责任。
她体质特殊，注定无法为道侣留下子嗣。
看着清虚子将满腔的关怀倾注在年幼失怙的苏洛身上…
看着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在她与清虚子的庇护下一点点长大…
兰慧心感慨万千。
不知何时开始，她早已视苏洛如己出。
苏洛的每一次跌倒、每一次被嘲笑为“废柴”、每一次因修为停滞而露出的黯然眼神…
都如同针扎般刺痛她的心。
她曾无数次暗中垂泪，不解为何天赋初显的孩子会变成这样。
但她却从未怀疑过那每日雷打不动送来的“滋补甘露”竟是穿肠毒药！
清虚子两年前遭魔道中人诡计暗算，最后郁郁而终。
临终前还拉着苏洛的手让他“多听柳师兄的话”的画面…
此刻回想起来，更是让她心如刀绞、充满了无边的悔恨与对柳克刻骨的愤怒！
所以…
看到苏洛今日突破筑基、开宗立派…
兰慧心自然无比欣慰。
再加上华馥月决绝的姿态、听着苏洛为女修发声的铿锵宣言…
尤其是那句“被不爱的道侣捆住一生的悲情者”…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她沉寂多年的心湖中炸响。
积压了数十年的委屈、不甘、以及对自由的渴望…
如同沉睡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清虚已逝，宗门于我来说只剩空壳与回忆…
小洛，这孩子日后定会需要我。
他开创的这条路，同样也是我的新生！
在无数道或惊讶、或了然、或探究的目光聚焦下…
兰慧心脸上绽放出一个释然而坚定的微笑。
她玉手轻抬，一枚代表着天道宗长老遗孀身份的、更加古朴厚重的青玉腰牌出现在掌心。
这腰牌曾是她身份的象征。
也是束缚她的无形枷锁。
她的声音温婉依旧，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遍大殿。
“清虚夫君仙逝多年，此身已无所系。”
“宗门联姻，成就的是利益，埋葬的更是人心。”
她的目光扫过脸色骤变的杨景武，最后深深看向凌凪秋。
“凪秋师妹，当年我为你、为宗门，走上了联姻这条路。”
“今日，我想为我自己、也为看着长大的小洛，换一条路走。”
话音未落…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兰慧心五指猛地一收！
“喀嚓！”
一声清脆、震撼人心的碎裂声响起！
那枚象征着天道宗长老遗孀身份、意义非凡的青玉腰牌…
在她纤纤玉指间…
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化为无数晶莹的碎片、簌簌落下！
“自今日起，我兰慧心，自愿脱离天道宗！”
“前尘往事，俱化云烟！”
她的动作优雅而决绝，没有半分犹豫。
一代曾经名动仙门的圣女、天道宗长老遗孀…
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如此决然的方式，斩断了与顶级宗门的最后一丝联系！
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华馥月的脱离是年轻一代的反抗…
那么兰慧心的举动，则代表着一种更深沉、更具冲击力的决裂！
这是对“联姻”制度本身的控诉！
是对过往命运的抗争！
兰慧心转向苏洛，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那是一种长辈看向自己最骄傲孩子的眼神。
她微微欠身，姿态优雅而虔诚。
“苏宗主，老身不才，愿携此身投入合欢宗门下。”
“不求高位，但求一隅清净之地。”
“以便为宗主打理俗务，略尽绵薄之力。”
“同时也护我宗门弟子周全，望宗主不弃。”
高台之上…
水月宗宗主凌凪秋早已泪盈于睫。
看着师姐那熟悉又带着决然陌生的身影…
听着那平静话语下蕴含的滔天波澜…
往昔岁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凌凪秋心中剧震，酸楚与感激交织。
当年若非师姐兰慧心主动承担联姻重担、远嫁天道宗…
那被当成筹码牺牲的就是她凌凪秋！
是师姐用自己璀璨的前程和一生的幸福，为她铺平了通往宗主之位的路！
这些年，她深知师姐在清虚子身故后的孤寂…
也听闻过师姐特殊体质无法怀孕的烦闷。
更对师姐视苏洛如亲子感同身受。
如今…
苏洛蒙冤受屈十多年，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师姐想要守护这个孩子的决心，与她当年守护自己的心何其相似！
“师姐！”
凌凪秋再也无法保持宗主的威仪，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
她快步走下高台，来到兰慧心面前，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
“师姐，你何苦如此！”
“水月宗永远是你的家啊！”
兰慧心反握住师妹的手，轻轻摇头。
脸上带着温婉而释然的笑容。
“凪秋，我的家…以后就在小洛身边了。”
“我要陪着他、伴着他。”
“他要走的这条路，虽惊世骇俗，但我相信他的选择。”
“也请师妹你相信我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