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二人团（1）
一股莱纳河对岸的风吹到了南镇，打破了近段时间难得的平静，企业间又开始私下涌动，只因又一届的汉诺威工业博览会要开幕了。
南镇头一次把视野投向那里，为此也搭起一班车，邀请业界组成一支观摩团。
据说汉诺威工业展的照明馆下一届的时候就要撤出，转而迁往法兰克福成立独立的照明展，在这座老牌工业之城一睹国际级照明工业的风采，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但南镇这班车，一些头部企业并不愿意坐，原因也很简单，南镇所能提供的实在是太单调了，除了一张团体性质的入场券，再无任何其他资源。
反观那班外来的车，则显得异常豪华。
灯饰企业不仅想看琳琅满目的成品灯，还想参观巨头企业的总部，以及先进的欧洲灯饰生产线。如果有机会，他们还想获得配件商、原料商方面的分享，乃至整个灯饰大产业的运营模式。
相比之下，灯饰背后的架构更加吸引厂商，搅动南镇的地方也在这里，这便是越发热腾的“双百德国行”。
东江嘉百乐与百烁两大顶尖灯饰厂，把二十个名额的橄榄枝抛向南镇，此行为期半个月，流程让人欲罢不能。嘉百乐本就是欧洲灯饰巨头的子公司，百烁的本质也是合资，背后有欧洲灯饰配件商的股份。
所以说，无论灯饰技术、工艺流水还是运营理念，这双百德国行所能给南镇企业带来的眼界开拓，是这方水土所不能给予的。更是传着传着，变成了一趟产业行，这张车票愈发金贵，烘得热火朝天。
任谁都知道，这名额哪怕选到昨天新起的灯饰厂，也断然来不到雷石头上。这两家堪称雷石宿敌中的宿敌，想想那些失之交臂的大台面，站在他们的角度，雷石走到今天仿佛是踩着他们的脊梁骨。
苏清石从一开始便没有与之相关的打算，然树欲静而风不止，以雷石在南镇的势头，无法染指这件事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业界自然而然便把雷石和双百对立起来。
百烁灯饰的话事人名叫唐拓，三场一馆之后，此人名声大噪。由他带头先后攒起来东江的二十多家灯饰厂，渠道互通、技术共享，对外宣称百烁大联盟。
经销圈子风高浪急，这个百烁大联盟迅速打进深州、佛江，以全新的灯饰卖场闯市场。“强而又散”是东江灯饰界给人的一贯印象，然而这个百烁大联盟却在偌大的东江灯界拧出一股绳，此时正值最劲的风头。
……
夜晚的济王滩灯影闪烁，几可落映每一扇窗，与彭万泉面前的青红酒，同是一抹琥珀色。
一间办公书房连着一间卧室，便是彭万泉在济王滩的落脚地，每到晚时他便会小酌起来。
不同往常的是，今日时间已到他却不曾提杯。
不久之后苏清石走了进来，再一次聊起一些进度上的事，只是刚说了几句便被彭万泉止了住。这时忽见彭万泉拔下来酒塞，桌子的另一边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酒杯。
青红酒其实就是一种传统的黄酒，香醇的酒气扑鼻而来，苏清石立时坐上前。
彭万泉望着苏清石，眼前这家伙看上去一切如常，音容笑貌拾掇得也很利索，但在深里处他瞧得准苏清石的重重隐忧，远没有之前活泛了。
“喝完这杯酒，就去准备休息，日头泛了红，就准备起床，肚子咕噜响，那就准备吃饭。时时刻刻都有忧忧扰扰，何必都写在脸上挂在心上，我请你喝酒，你却让我眼前一黑。”
苏清石苦笑，忙是举起敬了一杯。
彭万泉喝得慢慢吞吞，苏清石则把黄酒当啤酒，咕噜咕噜直让老人家不时盯着酒壶。
“清石，你对汉诺威有没有兴趣？”
苏清石闻言不由有些躁动，这件事浸的可真够深厚，连这样一个小酒桌都跑不开这个话题，他刚要开口的时候，彭万泉又道：“你只需回答我，你苏清石个人对这照明展有无兴趣？”
“当然有。”
无论报纸业刊老照片，苏清石已很多次听过这个地方，那里被很多行业奉为“工业圣地”，他早就想一探究竟，只不过他夹在这内内外外堪与不堪中，哪里有时间全都回归自身的思量呢。
彭万泉缓缓把酒壶拿起，只见那下面压着几张对折的大卡片，每递过一张他便做一句介绍。
“这是中江电光学院的邀请函。”
“这是电光源实验室的邀请函。”
“这是中照协专家组的邀请函。”
“这是照明馆主办方的邀请函。”
听着听着，苏清石便伸长了脖子，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明天你带着这四样东西去镇里，告诉你们的镇领导，这每一封函件都可以提供五个名额。至于怎么引荐，他们管不着、你也不用管，但我有一个条件。”
这话已然把苏清石听得发麻，“什、什么条件。”
“既然都好说名声，那就都归为一个名声，要传的话，就传成雷石德国行。”
苏清石惊目而望，这老者足不出济王滩，却知表知里无不透彻，和自己碰了个严丝合缝。
但苏清石不知道的是，这眼前老者的一切计划都建立在他的心向往之，才让这一切有了意义。
久日相处下来，在彭万泉眼中，苏清石是个稳健的灯饰人。如果说他有什么短板，那就是整个南镇都存在的短板，这么多年在镇里争、去市里斗、与外市外省搏，正因这过多的沉溺，让他们不曾见过更博远的灯海。
当下的热忱背后，他更愿见未来的展翼，那或许是一个更漫长的故事，但那才是翱翔与扶摇的真意。
去博弈那个更宏大的灯饰世界，也许是迪拜的塔、也许是莫斯科的桥、也许是中亚的华灯满城，去往更远的光，去往湃然的灯火，才是合了今时之意。
倏然间，苏清石意识到一件格外重大的事。
“那我呢？我跟哪个团？”
“跟团多不自在，我们两个，一个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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