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角人浮沉盼成仙 8.黑暗中的灯火

    魔窟内，一片昏暗，北烈阳环视战场，数十具魔尸已开始慢慢溃散。任凭北烈阳如何绕圈子，就是无法摆脱掉追兵，看来魔族有秘法追踪。北烈阳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躲躲藏藏？北烈阳在此，魔崽子们，尽管来战。”后面一句话，声音骤然而起，如惊雷一般，远传十余里。


    北烈阳眉心迷雾漩涡开始快速旋转，战场周围的魔气瞬间被吸入，随着漩涡转动，一缕缕精纯魔气纳入到识海内的精神力深潭中。北烈阳举枪前行，魔气如龙卷风般在他身边盘旋，将苍凉冷寂的魔窟搅得尘土飞扬。


    十几里外，魔海听到北烈阳的声音，抬头细看，怒道：“人族的修士越来越嚣张了，前有花半顷持剑万里突进，后有北烈阳举枪白日横行，难道欺我魔族无人不成？”魔海重复几句，身边并无魔将搭话，心中暗叹道：“这些魔将越来越狡猾了，言语相激毫无用处。”


    魔海环视身旁，要派一个倒霉蛋前去追杀，就在此时，识海内忽然传来魔太灵的冷笑声：“魔海，前几日的刑罚还不够吗？畏首畏尾，丢我魔族的脸。”魔海当即跪倒在地，向天施礼道：“魔王大人在上，我马上出发，追杀北烈阳。”


    魔海脑海里陡然剧痛，他控制不住身体，重重地伏在地上，魔太灵的声音继续在识海中响起：“我让你杀他了吗？”魔海抽搐一阵，勉强爬起身来，道：“我这就带人去将北烈阳生擒活拿，献给魔王。”魔太灵的声音停顿了一阵，幽幽道：“别喊打喊杀，又擒又拿的，客气一点。”


    魔海等了一阵，再无声音传来，心中一阵剧烈翻滚，这些大人物们，以自己的好恶行事，浑然不去想想他们的苦处。北烈阳枪沉力猛，悍勇绝伦，怎么能客客气气地把他带去见魔太灵，简直胡闹一样。


    想了半晌，毫无办法，魔海把心一横，起身狞笑道：“魔王亲自传来武旨，让我等速速追赶，活捉北烈阳，尔等若是再敷衍，我魔海归天之日，就是你们殒命之时。”说完，魔海手中陡然出现一柄巨大的狼牙棒，杀气腾腾，向前冲去。


    秋不二又一次坐到杜雪宁面前，无梦和杜小娘站在杜雪宁两侧。贵为飞天境修士的无梦，安静的站在杜雪宁身边，脸上没有一丝不快。杜雪宁道：“公子，你知道周府凭什么礼聘了那么多修士？”秋不二摇摇头。


    杜雪宁道：“那些炼气修士愿意委身周府，其一是无梦帮我，他们想通过我，结识玄清宗年青一代的大师姐。”说到此处，杜雪宁轻拍了拍无梦的肩膀，无梦微微一笑，并不说话。秋不二心中越来越疑惑，声传碧水平原的天才修士无梦，在杜雪宁身边，为何如此模样？


    杜雪宁继续道：“其二是因为我周府有修炼资源，我周府有顶级聚气室一间，我花费六年光景，十数万灵石才建起来。还有高级聚气室三间、中级聚气室三间，普通聚气室三间，十年来，我杜雪宁铢锱必较，攒下的家身，几乎全部花在聚气室上。有了这些聚气室，自然会吸引修士来投。”


    秋不二恍然大悟，他自幼生长在黑雾森林，不知道聚气室为何物，只是觉得杜雪宁苦心经营，非常了不起。无梦和杜小娘却露出震惊之色，她们敬爱杜雪宁，从没有觊觎过她的财富。今天听到杜雪宁亮出家底，才知道这个柔弱的人族女子，十年隐忍，不声不响地做了如此大事，怪不得侯马王刘四家如此惦记周家，有机会便来试探。


    杜雪宁道：“公子，如今你我定下三约，我自然要全力助你。从今日起，你便在顶级聚气室内修炼，能撑多久便修炼多久，我就不信，周家出不了飞天境修士。”杜雪宁语调不高，却坚定如铁，屋内三个修士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敬意。


    杜雪宁又道：“无梦，你有任务在身，不能在我这里久停，我无意中得到灵璧石一枚，便送给你，祝贺你突破飞天境。”无梦先是一喜，心中又暗暗难过。灵璧石极为难得，一枚灵璧石对她的修炼大有助益。难过的是，自己已经突破飞天境一年了，此时送出灵璧石祝贺，自然是意有所指。


    见无梦没有伸手相接，杜雪宁便将灵璧石塞到她手中，顺势摇了摇她的手，柔声道：“别多想了，姐姐不久前刚刚得到这枚灵璧石。”无梦不再推辞，点头道：“姐姐的大恩，无梦一生难报，有没有灵璧石，我都不会将这小子的身份说出去。”


    秋不二沐浴更衣，自周府后宅暗道深入地下。杜雪宁提着一盏油灯，走在前面领路，荒兽的油脂散发出淡淡的腥气，令秋不二一阵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黑雾森林，正在幽暗的丛林里度过漫长黑夜。


    这条暗道终于走到尽头，杜雪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眉心一点绛色似乎冲淡了些。秋不二想要说几句感谢的话，又说不出口，杜雪宁叹道：“我周府地下有一条灵脉，极为稀薄，难以开采。我便请玄离道长出手，建了这间顶级聚气室。玄离道长挥手而就，并不费力，可惜我在观天楼卖了五年酒肉，才凑够灵石请他出手一次。”


    秋不二见杜雪宁似是倾诉，似是自语，心中满是痛惜。杜雪宁忽然俏脸一板，肃声道：“我与你相处日短，却知道你资质绝伦，为人质朴，望你此生不要负我。”秋不二施礼道：“杜娘子放心，秋不二为你而来，得你信任，受你恩惠，此生敬你爱你，绝无二心。”


    杜雪宁道：“你不必说那么多，他日我让你做事时，不要推三阻四就是。”秋不二再次点头，杜雪宁在青石壁上一阵轻摁，不知触动什么机关，石壁上打开一个厚重的石门，一股纯净的灵气扑面而至。杜雪宁道：“公子，还不进去，更待何时。”


    秋不二闪身进了聚气室，石门再次关闭，将淡淡的灯火挡在外面。聚气室内一片漆黑，秋不二自幼生长在黑暗里，不以为意，短剑在手，一股光芒在剑锋处暴起。聚气室不大，只有一丈方圆，丝丝缕缕的灵气，自石壁上渗出，室内一片氤氲。


    秋不二盘膝坐到地上，取出北山转赠的储物戒，运转无相经，开始在聚气室内修炼。灵气如龙，猛然灌入秋不二仙纹内，秋不二引导着灵气，自仙纹如经脉，再进入储物戒。循环一圈，再次进入经脉中，这一出一入，本已精纯无比的灵力更加凝练，几乎赶得上秋不二体内的先天真气。


    秋不二沉心入定，忘了时间流转，眉心的短剑仙纹越发古朴厚重。就在某一刻，秋不二的神识忽然发现剑柄上的黑点闪闪发光。秋不二调动灵力，涌向黑点，那黑点看似极小，却将灵力源源不断吞噬进去，秋不二心中一惊，发现已经失去了对灵力控制。


    聚气室内，灵气翻滚，疯狂涌入秋不二的仙纹，灵气从石壁内渗出的速度越来越快，毫不停歇。灵气化作灵力，飞蛾扑火般涌入黑点内，便消失无踪。横跨虚空，亿万里之外的魔域，一个面色苍白的魔族男子正端坐看书，忽然咦了一声：“无相仙魔诀？这功法不是在十界之内失传了吗？怎么又有了感应？”


    那魔族男子举手轻招，一股沛然大力压碎虚空，消失不见。秋不二忽然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将自己的神识拉向黑点，心中大惊。那么多灵力都消失不见，自己的神识若被拉进去，岂不就此身亡？就在此时，秋不二忽然感到身边景色一变，置身于一个幽暗嘈杂的山坡上。


    一片幽暗中，有个声音在低唤：“来吧，到这里来。”秋不二禁不住前行，又觉得不对，要止住脚步。偏偏那叫声动人心魄，让他无法拒绝，秋不二举步又前行几步，猛咬牙关，竭力抗拒。两股柔弱的力量，忽然缠绕在他身上，让他前进之势稍稍止住。


    秋不二喘了一口气，两股力量齐齐崩断，秋不二忽然意识到，那是两个弟弟的力量。毒龙岭上，秋不三秋不四忽然倒地，北山一手一个，将他们抱起，急道：“小三、小四，你们怎么了？这么几件宝物就高兴得昏了过去？”


    秋不二再向前几步，离黑点已然不远，又一股力量加在身上。那力量刚猛强劲，一举让他稳住身影。秋不二心中一暖，这力量应该是来自好兄弟北烈阳，他与自己情同手足，心意相通，正转念间，那力量猛然崩断。魔窟内，北烈阳扑倒在地，声息皆无，远处魔兵魔将个个心惊，这个杀神又玩什么把戏？


    紧接着是秋寒的力量，坚持了十几息，便告力竭。黑雾森林内，御青鸾扶着双眼紧闭的秋寒，面色凝重，遥望着远方，口中叨念不止：“哪来的力量，竟然加在我儿身上，你们这些狗屁大人，是要逼我出手吗？”


    秋不二再走几步，来到黑点前，他此时已然力竭，只得闭目以待。就在此时，一道柔弱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夫君醒来，我还在等你救我。”秋不二猛然惊醒，后头看时，只见身后站着杜雪宁，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光在暗夜里格外显眼。


    秋不二叫道：“雪宁，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快些离开。”那女子嫣然一笑，如春花绽放，秋不二陡然发现，在她眉心处，一朵三色荷花开得正盛，八枚花瓣，熠熠生辉。秋不二道：“是你?你是何人，为何与雪宁生得一样？”


    那女子笑道：“我便是她，她便是我，你早晚有一日会明白。”说着，素手轻挥，隔断了黑点上拉扯之力。遥远的魔域，魔族男子叹息道：“那么荒僻的地方，偏偏天才辈出，既然取不来，干脆送一个人情罢了。”他举手轻弹，一股力道直入虚空，瞬间消失不见。


    此时，门外有人大喊：“魔洪，我又来找你下棋了。”魔洪放下书，笑道：“魔天地，已经进阶魔帝了，还那么鼓噪？”魔天地推门进屋，叫道：“我马上要到天域镇守魔幻之城，以后再要下棋，只好隔空对弈了。”


    秋不二忽然感到黑点内吸力消失不见，那女子道：“真幻不同朝，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记得听我的话。”晶莹的花瓣片片散去，荷花谢了，女子随之消失不见。秋不二感到一股庞大的神识，轰在识海内，他眼前一黑，便彻底晕倒在聚气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