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惊鸿

    京师永安，二环，宇文府。


    “这就是众生念力么？”


    宇文神通看着手中的一团奇异力量，这正是他以与庄瑾交换的《九九乾坤功》为蓝本、推演而出的秘法，依托体制搜集游离精神力，炼合而出的众生念力。


    他感知到此物对自身瓶颈都似有效，让其微微松动了些许，目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芒。


    “果然可行啊！只是，我还需要更多！”


    “我融合阳神三重境的先祖本源，本就远不到极限，只要能有更多众生念力，就能突破阳神二重境，乃至达到那位先祖一般的三重境！”


    门阀中老祖借助悬天镜之力，突破阳神境界，与世家家主凭借悬天镜突破阴神，其实本质是不同的。


    世家家主突破阴神，以上官金凤为例，突破之中融入的是悬天镜本源。


    而门阀阳神种子，因为京师永安悬天镜乃是主境，历代先祖死亡后本源回归，可较好保存，突破阳神时，能够以血脉为引，选择一份共鸣契合的先祖本源，炼化融入自身体内。


    这些门阀阳神种子本就是绝世天才，又容纳一份先祖阳神本源，底蕴自然极为深厚，这才是当初庄瑾感知，宇文神通这般阳神不是水货的原因。


    此种融合先祖本源的方式，有利也有弊。


    利么，增厚底蕴，不会是世家阴神那般水货，并在达到所融入本源的那位先祖的境界之前，突破瓶颈都会相较稍稍容易。


    弊么，上限锁死，最高也就达到所融入本源那位先祖的境界。


    ——也就是说，门阀阳神种子，突破阳神境界时、共鸣契合、融入身体的先祖本源，如果那位先祖生前只有阳神一重境，终生也会卡在阳神一重境，此后半点寸进不得。


    “我却是不同，我契合共鸣、炼化入体的先祖本源，乃是宇文家开国初代先祖本源，其生前就是阳神三重境纯阳——神境大宗师，如此弊端基本可以忽略。”


    阳神三重境纯阳，神境大宗师，在大乾八百年间也都极为罕见，近乎传说，更别说阳神大境之上的境界了。


    八百年前那位仙人所创第一版本功法黑煞功、第二版本五行功法、第三版本五行异变功法，只要是其亲手所创、不是后人修改的，其中在阳神三重境之后，都有着另有一个设想之境。


    此境那位仙人命名为‘天人’，赞之曰‘武中之圣’，此境界灵肉合一、天人化生，有言描述道：阴阳轮转为太一，混元致虚是天人。


    可这般境界的武者，八百年前那位仙人尚在之时，最鼎盛的武道盛世，以及后来八百年中大乾光武中兴，其中的又一段极为辉煌的武道大世，却也都没有出现过，门阀通常认为：阳神三重境到天人，此中跨度太大，根本不可能突破，这是一个不存在的境界。


    故而，在这种背景下，炼化融入阳神三重境先祖本源，以世俗眼光来看，就全无弊端，只有好处了。


    “我本就没到自身极限，炼合众生念力辅助破境，假以时日，或就可突破阳神二重境心炉、成就圣境大宗师，到时压服时、穆、公输三阀，威逼轩辕皇室，独掌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堪为虚君。”


    “等地位提升，更反哺己身，有利于炼合众生念力，阳神三重境纯阳、神境大宗师，或都是有望。”


    “等我真正突破那般境界……”


    宇文神通脸庞浮现一抹难以遏制的潮红：“说不得，那个位置，我都能坐上一坐。”


    大乾皇室为何是轩辕一族？不是因为轩辕一族是皇室，才是五大门阀最强，相反，正是轩辕一族是五大门阀最强，比其它四阀隐隐高出半级，才是大乾皇室。


    按照这个逻辑，‘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大家都是门阀，这大乾九州、两万万里河山，他轩辕一族坐得？他宇文阀就坐不得么？


    正是：皇帝轮流坐，今朝到我家！


    “不过，那是将来之事了，如今还尚须隐忍。”


    宇文神通神色玩味：“乾元帝暴毙，皇室还剩一位阳神老祖，常年闭关，皇室内部声音不一，姑母不得不依仗于我，推出我与时、穆、公输三阀打对台，维系平衡，却不知我已暗通时、穆、公输三阀，达成默契。”


    “如此，一边利用皇室打压时、穆、公输三阀，一边以架空皇室为诱饵，诱惑时、穆、公输三阀，左右逢源，两头通吃。”


    他想到这里，不禁有种将大乾皇室、时、穆、公输三阀，尽数玩弄鼓掌的快感。


    只是，时、穆、公输三阀、大乾皇室，暗中的庄瑾，以及潜藏在水面下那位仙人留下的手段，真会如其所愿？


    外面，这京师永安的夜色，似乎更深沉了些。


    ……


    距离宇文府数里之外，京师三环，摘星楼的一处静室。


    嗡！


    庄瑾整个人的身形，化作一片琉璃色粒子飘散，旋即，在静室的另一边，重新聚合出现。


    这正是：身法武技《冰灵闪》的阳神篇入门了。


    距离他突破阳神境界，也不过二三日，能如此之快将《冰灵闪》阳神篇入门，除了自身没有瓶颈外，也是它与阴神篇一脉相承，可极好衔接。


    ‘《冰灵闪》阳神篇，可以阳神之力浸染肉身，短暂身躯元素化，免疫物理伤害，能量伤害也可削弱大部分，这倒是有些传说中的天仙‘聚则成形、散则为气’的玄妙了。’


    ‘如此也难怪，阳神武技，有着‘大神通’之称。’


    庄瑾暗道着，思量接下来：‘在身法武技《冰灵闪》之外，就是《八门剑阵》、《千里冰封》的阳神篇了，如此我的实力，还能在短时间内有一个较大幅度的提升。’


    突破阳神后，实力提升最快的，自然是修炼阳神武技，至于境界积累，那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了，并也要受限于修行资粮。


    ‘于我来说，其实还有一个可能较大幅度提升实力的法子，将圣灵珠十种灵珠补全，使其蜕变。’


    庄瑾暗自思索：‘接下来清理兽潮，松岭开荒，多有异兽材料、天材地宝出产，这些挣取的‘开荒贡献’，在兑换开荒令之外，也有部分高端珍稀资源可换取。’


    ‘或许阴灵珠，就能在期间补全。’


    他想到圣灵珠吞噬十种灵珠完满，内部就可开辟空间，以及隐隐预感到的，自身阳神境界与其一加一大于二的变化，心中盈满了期待。


    ……


    次日，九州世家代表，一同上朝。


    大乾皇宫，正德殿。


    此处乃是九州权力中心，堂皇华丽之中，又不失肃穆威严，并似有种种特殊阵法，神魂之力都能极大屏蔽、隔绝。


    朝会开始，庄瑾见到了如今大乾的小皇帝，看上去不到十岁的样子，脸上还有没褪去的绒毛，甚至因为没到经脉定型的年纪，并未开始习武。


    更后方，有着宇文太后在珠帘之后，垂帘听政。


    传闻这位宇文太后极为美艳，庄瑾隔着珠帘，倒也看不真切，也没有因为好奇心，以神魂之力窥探如何——不用想，这里必有隔绝阵法。


    就算他是阳神境界，可能穿透阵法看到，但同时也有可能被发现，尤其是在场还有数位门阀阳神同境，真要那般乐子可就大了。


    在朝会正式开始，种种事宜在朝堂一一快速而过，大事小会，其实这些能拿到朝会、放在台面上说的，都不会是太大的事，就算是，也是早有决定，在这里走个过场。


    松岭开荒之事，同样如此，很快说到这点。


    宇文神通作为大将军，出列将昨日的细则种种，通篇诵读一遍，这也早就定下，今日过个程序。


    等其语落，那位小皇帝在冗长的朝会中，都似乎有些困了，微微张了下嘴，忍住哈欠，顿了一下，才惯性看向珠帘后的宇文太后。


    里面宇文太后出声：“时爱卿、穆爱卿、公输爱卿，三位爱卿对此事如何看呐，可有意见？”


    “此事大善，大将军考虑完备，老臣并无意见。”


    “如此利国利民之好事，宇文大将军功莫大焉，老臣全力支持，并会带领家族竭力投入。”


    “老臣附议，宇文大将军……”


    时永年、穆天元、公输禹衡三人，话里话外，对宇文神通大为称赞，一副其人是‘治世之能臣’，唯其马首是瞻的模样。


    宇文太后见此，惊疑不定看了宇文神通一眼。


    宇文神通也是微怔了下，本来以他和时永年、穆天元、公输禹衡三人联络的默契，他们应是要如以往面服心不服，演戏唇枪舌剑一番，没想到这三人不按套路出牌，直接贴了上来。


    他转念就明白了三人歹毒用心，当即谦虚开口，出言推让，并暗暗表示疏远、与这三人划清立场，反而时永年、穆天元、公输禹衡三人，持之以恒贴上来恭维，一副亲近模样。


    这一时间，将许多朝臣看得一愣一愣。


    之前乾元帝暴毙，皇室另一位阳神老祖只是简单露面，就又回去闭关，不管事，皇室群龙无首，宇文太后召宇文神通入京，依仗其与时永年、穆天元、公输禹衡三人打对台，这种背景下，宇文神通与时永年、穆天元、公输禹衡三人针锋相对，常常在朝堂展开骂阵，就差赤膊上手了。


    如今却是反过来，时永年、穆天元、公输禹衡三人表示亲近，宇文神通却唯恐避之不及，要保持距离，简直戏剧。


    这背后，涉及各自立场、算计。


    皇室是为拉拢宇文阀，对抗时、穆、公输三阀，平衡朝堂。


    宇文神通，在站在皇室一边外，又想与时永年、穆天元、公输禹衡三人暗中达成默契，想左右逢源、两头通吃，最终自己坐上最高位置。


    时永年、穆天元、公输禹衡三人不按照剧本，直接贴上来，对宇文神通表示亲近，是为离间宇文神通与皇室，最好将宇文神通明面也彻底拉过来，孤立皇室，架空皇帝，让圣天子垂拱而治。


    嗯，只是圣天子垂拱而治，他们倒没想过拉下轩辕皇族——乾元帝暴毙，失去镇压四阀力量，却还有另一个阳神老祖，以及皇室底蕴，以己度人，仙人当也为皇室留下底牌如何，如今皇室是进取不足，自保有余。


    退一步说，就算将轩辕一族拉下，他们三阀谁上？从前在皇室压力下，时、穆、公输三阀一体，行动一致，亲如兄弟，但就算是亲兄弟，也不能一起干事、然后让一家摘果子、独自起飞了。


    说回时永年、穆天元、公输禹衡三人，想离间宇文神通与皇室，将宇文神通也争取过来，这是宇文神通不可能答应的。


    时、穆、公输三阀一体，宇文阀却是镇守大乾之北，抵抗燕胡，说好听一点，是宇文阀将其它四阀孤立了，说难听点，就是被排挤在外。


    宇文神通真要过去，也是矮了一头，当三阀小弟，怎比得上明面站在时、穆、宇文三阀对面，与皇室联手，堪为鸡头？


    这其中的弯弯绕，正是各方态度变化的根源。


    庄瑾对这一切洞若观火，知道这也是对自身有利的，津津有味吃着瓜。


    其他九州世家代表，昨日宇文神通说好已然争取时、穆、公输三阀支持，今日果然如此，可时永年、穆天元、公输禹衡三人表示亲近，宇文神通却又推拒、一副千里之外的模样，颇有喜感。


    不过他们也都是老狐狸，一开始迷惑，很快却就琢磨过来味儿了。


    ‘这三个皓首匹夫、仓髯老贼，等我……必要你们好看！’


    宇文神通感受着殿中道道异样目光，心中暗道着，继续出言，表示与时永年、穆天元、公输禹衡三人势不两立态度，说给宇文太后听。


    宇文太后同样是人精，自然明白时、穆、公输三阀这是在离间，可也不能不多想、心中犯嘀咕，万一宇文神通真与这三阀合流了呐？多少心里扎下一根刺。


    这就是阳谋了。


    此中也只是一个插曲，不管五大门阀内斗如何，清洗兽潮、松岭开荒，此事立场一致，今日算是过了明面确认。


    其后值得一说的是，为清理兽潮、松岭开荒行动开始，大长公主轩辕霓凰献上了一曲惊鸿舞。


    悬天境映照之下，天空云雾组成的重重宫阙之中，这位国色天香的大长公主，霓为衣兮霞为缕，一舞惊鸿、倾城，雍容之中，又有着仙气、清美，犹如一朵怒放的牡丹，看到令人自惭形秽。


    尤其是舞曲到了尾声，云雾中道道金光绽放，云间宫阙千门次第开阖，地上锦绣成堆，更是将气氛推到了顶点。


    如同行世家代表，如孟端贵、杨士稷、鲁思哲、牟宗伦等人，皆是看得如痴如醉，面色涨红，明显是是被这位大长公主圈粉了。


    庄瑾同样感到惊艳，并察觉到，舞乐之下，自身阳神之力都微微活跃，为之稍稍失神，然后就被上官云嫦掐了下。


    他摇头失笑，这自然不是被魅惑了，方才只是惊叹这惊鸿舞效果，以及在思索轩辕霓凰惊鸿舞背后的意义：‘皇室、宇文阀联手对抗时、穆、公输三阀，但皇室、宇文阀也在互相算计、防备，轩辕霓凰一舞，就是在与宇文神通争抢参与松岭开荒的世家寒门之心、分其威望。’


    ‘由此想到之前种种，今日你方唱罢我登场，真是好一出大戏！’


    包括皇室在内的五大门阀，各有心思，各有算计，斗争之中有合作、默契之中有防备，可为利益、局势变化，转头就转换立场背刺，让庄瑾着实开了眼界、长了见识，感叹其精彩之余，却也更下定决心深深隐藏自己。


    ‘论心眼、手腕，我还真未必玩得过这些人，和门阀较量，就不能被拖入他们的节奏，而应最大程度发挥自身优势，藏在幕后，处之以缓，直到有着绝对实力、以力压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