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憋屈的姜舒

　　姜舒接任上阳郡太守可以说是一次姜家和士人之间的政治交换。

　　所有人都明白，兵权下放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机会，以后谁掌握的地方更多，谁在朝廷就享有更大的话语权。

　　姜嵩作为宰相却并没有支持这条政令，反而在这件事上使绊子，三大骁骑将扫荡各州就是姜嵩提议的。

　　毕竟姜家并不在这次下放太守的名单里。

　　所以有了姜舒出任上阳太守之事，姜家分到了七个郡的太守位，上阳原本并不在考虑范围内，但这次陆玄成功夺得上阳后，让姜舒看到了上阳的重要性。

　　地势三面环山，又是南北枢纽，这上阳郡没被陆玄攻破时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上阳被陆玄攻破后，很多商队为避免战乱，都选择了绕道，这让很多人叫苦不迭。

　　有人给姜舒算过，如果往康国的商队不走上阳的话，沿途运费能多出三成！

　　这也是姜舒选择上阳郡的原因之一。

　　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私仇了，陆玄上次带给他的耻辱，姜瑶的死，如同一根刺，这段时间日夜折磨着姜舒，他发誓要亲手将陆玄碎尸万段方能解心头之恨！

　　他没有将治所安置在上阳县而是放在了三阳县，也是想在这里将陆玄的一切都毁掉。

　　原本，姜舒以为自己这次来上阳郡会摧枯拉朽，陆玄的提前跑路虽然让他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毕竟面对天都的精锐大军，陆玄拿什么争？

　　接下来就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了，他对自己的能力颇有自信，相信在自己的治理下，上阳郡会蒸蒸日上！

　　然而事实却非他所愿。

　　“嘭~”

　　精致的瓷器被摔了个粉碎。

　　“半个月！已经半个月了，护城青气都没有凝聚起来，反而搞得民怨沸腾！你们在干什么！？”姜舒看着堂中一众被他委任为县令的儒生，眼神仿佛要吃人。

　　“公子……”一名儒生正要说话，却被姜舒粗暴地打断。

　　“叫我太守大人！”

　　“太守大人，这……”儒生犹豫了一下道：“那贼人之前分地之举，委实让人难以处理，各县富户都来讨要失去的耕田，手里都有朝廷的地契，但百姓们已经种了半年，这眼看着要收成了，突然要把地收回去，百姓自然不愿。”

　　“不少地方都出现暴动，我等派去的税吏，不少都有去无回，这些贱民不知受了什么蛊惑，如今对朝廷官吏一句话说不对就动手，派人过去，一个村庄的人冲出来打，实在是……”

　　“那就派兵镇压，这种事，要我教你么！？”姜舒皱眉道。

　　“卑职也曾试图派兵去镇压，但派去的衙差、县尉多数有去无回，据侥幸逃回的人说，有山贼作乱，但这些山贼不去劫掠百姓，却专挑我们的人下手，如今县吏、衙差都不敢出城。”一名县令苦笑道。

　　“可知这些山贼所在？”姜舒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皱眉道。

　　“当地百姓都护着他们，我们的人根本查不下去，很多查询此事的，都没了！”一名官员憋屈的道。

　　当官当到这地步，也够窝囊的，治下子民连最起码的敬畏都没有，一点儿都不尊重他们。

　　姜舒慢慢的冷静下来：“田地的事，暂且放下，现在重要的是恢复民心，重聚护城青气！”

　　上阳十三县，没有一个县聚起了护城青气，包括他亲自坐镇的三阳县，这让姜舒很没有安全感。

　　“太守大人，这恐怕有些难。”一名县令小心翼翼的道。

　　“那些大户让他们等一等，不管怎样，先把护城青气聚起来再说。”姜舒皱眉道。

　　官员治理地方，一般都是在地方上找大户合作，想要出政绩，也得大户们帮助。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得先把要紧的事儿办了。

　　“大人，上阳崔氏乃荒州崔氏旁支，其他也有不少大户与朝廷官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县令提醒道。

　　姜舒虽然是宰相嫡孙，但也仅此而已，朝廷里这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可不是姜嵩一人能够镇压下来的，这地方大族很多都是各大家族的下线，为上面提供财力的，虽然一家两家，凭姜家能压下去，但现在是所有！

　　如果单给崔家一家办了，其他家肯定不满，这比都不办还容易得罪人。

　　“那陆玄在时，他们为何不说！”姜舒有些头疼，怎么陆玄一个反贼就能大刀阔斧的干，他就不行？

　　一众县令不知该如何解释。

　　最终还是上阳县领开口道：“大人，那陆玄是反贼。”

　　“那又如何？”姜舒皱眉。

　　“据下官所知，陆玄治理手段有些暴戾。”见姜舒没反应，他继续道：“出了任何事，陆玄不问原因，不问对错，让一众大户抽签，抽中了上上签……”

　　“如何？”姜舒见他不说话了，皱眉问道。

　　“满门抄斩，能找到的活物，连狗都要炖了！”县令低头道：“反贼初入上阳时，被人毒杀了三十四人，陆玄到来后，宴请各大家主，没来的，满门抄斩，然后又以抽签之法，灭了五门，至此，包括崔氏在内，无人敢反抗，无人敢阳奉阴违。”

　　“三阳县也有，不过不是抽签，而是击鼓传花，打一通鼓，众人将一朵花相护传递，待鼓声停下，持花者……满门抄斩！”三阳县令叹息道。

　　“干县也是如此。”

　　“三河亦然。”

　　听着一众县令的陈述，姜舒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陆玄……有些狠呐，动辄灭人满门，易地而处，姜舒觉得自己也得妥协。

　　不妥协没办法，没人敢拿全家性命开玩笑。

　　这种做法虽然残暴，但显然很有效。

　　至于姜舒敢不敢这么做……当然不敢了。

　　别说他爷爷是宰相，就算他爷爷是皇帝都不敢这么做。

　　“不敢反抗陆玄，我来了却都跳出来，好！好的很！”姜舒咬牙道，第一次当官，就感受到人心险恶。

　　本以为自己的出仕将是大乾的希望，大乾的未来，谁知道竟然是这么一个烂摊子，刁民不服管教，地方豪族咄咄逼人。

　　“此事……诸位可有破解之法？”半晌后，姜舒叹了口气，向众人开口问计，他是极为骄傲之人，自认为可以凭自己的才智解决一切问题，但眼下，他却有些无措了，骄傲再一次被陆玄打碎，他需要有人帮他。

　　现在百姓那里的田不能动，动了护城青气就别想凝聚了，各地大户也需要安抚。

　　“大人，依在下之见，眼下民心既然已不在我，倒不如放手一搏，先将地收回来！”一名县令出声道。

　　“如此一来，民怨沸腾，何时才能聚起护城青气？”姜舒皱眉道。

　　“平民怨其实也不难，只需将负责此事之人推出来让百姓泄愤，自然便可平息大半民怨，而后再颁布一些惠民之策，开仓放粮，这民心自然便回来了。”县令微笑道。

　　简单来说，找个人负责此事，等事儿办完了，将此人斩杀以平民怨。

　　姜舒闻言，看了这县令一眼，没有回答，但也没再说此事。

　　“太守大人，您要的关于反贼麾下的主要成员，小人已经整理清楚了！”便在此时，贾有道捧着几本书册进来，满脸堆笑的看向姜舒。

　　看着贾有道那谄媚的笑容，姜舒冷着的脸缓和了不少，伸手拿起一本书册翻开看了看，很详细，贾有道将陆玄麾下每个都统的资料能找到的都写上了，看得出来，下了不少功夫。

　　“贾县丞做得不错。”姜舒满意的点点头，看着贾有道道：“你的能力，我很满意。”

　　“是大人调教有方。”贾有道连忙拜道。

　　“做个县丞，倒是屈才了。”姜舒思索道。

　　“小人……一介商贾，能有今日，已是很满足了。”贾有道连忙道。

　　“我这里有个县令有事需回天都，这县令之位，空缺了一个，不知贾县丞是否愿意接任？”姜舒叹息道。

　　天大的馅儿饼落在自己头上，贾有道身子颤抖起来，对着姜舒磕头道：“小人……不，卑职……不，下官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那倒不必，但要当县令，需有功劳在身，不然也无法服众，我很看好伱，但也需大家认可才行，这样，最近将田地收归各家的事情正在筹备，缺一个对上阳郡了解之人，你是上阳郡人士，想来上阳郡各地大户都不陌生，此事便交由你来处理，我给你一支人马，你可以与各地大户合作，帮他们处理此事，把事情办好了，这个县令就是你的了！”姜舒起身，将一枚官印亲自送到贾有道手中笑道：“本官很看好你，莫要让我失望。”

　　“多……多谢大人栽培，小人没齿难忘！”贾有道颤抖的接过官印，对着姜舒拜道。

　　“去办吧，我等你消息。”姜舒坐回自己的位置，微笑道。

　　“是！”贾有道小心翼翼的抱着官印起身，对着姜舒一礼后，大步往外走去，此刻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大人，这田地之事虽然解决，但上阳郡匪患却不可不除。”一名官员道。

　　刁民如此大胆，跟这些山贼猖獗脱不开关系，现在县吏衙差都不敢出城。

　　“这个不难，陆羽。”姜舒对此事倒是不在意，开口道。

　　“在！”一名随行武夫出列，对着姜舒一礼道。

　　“今日起，你就是上阳郡郡尉，一月之内，给我荡平上阳境内所有山贼。”姜舒将一枚官印递给他道。

　　陆羽是姜舒随行八位六品武夫之一，一个六品武夫，清扫一群最多不过先天的山贼，还不是手到擒来？

　　“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