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幻想消解

　　罗恩皱了皱眉，第一时间尝试掰开自己脚上的镣铐。

　　青铜镣铐似乎早已锈坏，轻松就能掰开。

　　将其丢到一旁，罗恩环视四周，煤油灯灯光黯淡，照得周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他只能看清自己牢房铁栅栏上的斑斑锈迹，再向外看，勉强看到其他牢房里也瘫着几道身影，只剩胸膛在微弱地起伏，脚上和他一样拴着青铜的镣铐。

　　没想到，在大灾变之前的上一纪元，竟然是个和三四百年前维多利亚时期类似的时代……

　　但罗恩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忽地感受到了一股奇妙的感觉。

　　就像是一块坚冰刺入心窍，冰冷被心脏泵入全身，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正在注入他的身体。

　　【检测到已进入3.0大版本，正在进行版本设定摘出。】

　　【设定摘出：神代余烬。

　　自神代的一切都被放逐至星空之上后，神明的恩泽再难落于大地。

　　作为神代燃尽遗留的尾端，你只是能够承载神秘的余烬。

　　“逐火圣旅已至终章，我等手中只余残烬。”

　　——至高十二途径之一，[存在]的▆▆】

　　【此为3.0大版本基础设定。在加载本设定后，你将开启魔力视界，并获得神秘亲和度，可以容纳超凡特性。】

　　设定摘出？这又是什么东西？

　　罗恩眨眨眼，看向手册面板，这才发现自己的玩家面板并非是纯粹的个人能力量表，而是还有其他的功能。

　　【玩家面板】

　　姓名：罗恩

　　设定：【幻想消解】、【神代余烬】（未加载）

　　原来我来到这个时代，获得了一个新的设定？

　　看到这个手册摘出的新设定之后，罗恩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加载。

　　但手册却弹出了提示：

　　【检测到“设定：幻想消解”与“设定：神代余烬”冲突，是否继续加载神代余烬？（选择继续会卸除幻想消解）】

　　【幻想消解】？这又是什么设定？

　　罗恩点开详细介绍：

　　【设定：幻想消解

　　自“全知”的阿缇娜为世界骇入反神秘方程式后，一切超然的幻想尽数堕入了凡俗的尘埃里。

　　作为彻底抹去了神代影响的人类，你无力追逐神秘，亦难被神秘追逐。

　　“第七日，神歇了它一切创造的工，而我折了它的羽翼，就送它安息了。”

　　——摩恩理想城，天听传媒首席执行官▆▆▆。】

　　【此为4.0大版本基础设定。在加载本设定后，你将获得对神秘抗性，增加神秘排斥度，消解神秘对你的影响。】

　　那还是暂时卸下去吧。

　　罗恩毫不犹豫地选择继续加载神代余烬——穿越到这个时代，他的目的本就是寻求服下魔药，成为超凡者的机会。

　　这个设定显然能够助力他在“神秘”这条路上走的更远，自然没有拒绝它的理由……

　　【已加载设定：神代余烬】

　　下一瞬，罗恩感受到那股本来只是在体内流动的冰冷感在顷刻间融入全身，贯彻骨髓——

　　他的瞳孔里染上了一丝群星的绚彩，魔力视界正在开启，为他扫除眼前的黑暗。

　　煤油灯的灯火不再黯淡，而是升腾起阴绿色的明光。

　　目之所及的一切忽地染上了不同的光彩，罗恩视野之中的一切都变作了新的模样。

　　冰冷的钢铁栅栏染上温热，那些被罗恩看作锈迹的斑点也变得鲜艳起来。

　　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牢房……那一根根并非钢铁，而是猩红的肢体被拉扯成纤长的模样，一条一条地围做栅栏。

　　其上正染着早已干涸的血渍，向外看去，能清楚地看到在其他牢房，正有倒在地上翻腾哀嚎的囚犯拼尽全力想要扯开自己脚上闪烁猩红的镣铐，却因为自己用力过猛而割裂皮肉，溅出一蓬蓬鲜血。

　　虽然耳边满是刺耳的哀嚎与尖叫，但罗恩已经没心思在乎这些了。

　　因为就在他的面前，那个最开始就被他注意到的、瘫倒在墙角、已经腐烂生蛆的尸体……

　　正冒着象征危险的猩红光芒，睁开自己被虫子蛀了一半的眼睛，朝他看了过来！

　　这又是什么东西？

　　怎么这么像那个魔术师召唤出来的僵尸？！

　　只不过更狰狞、更恐怖、明显更加可怕！

　　难道，那个魔术师所召唤的、就是来自这个时代的超凡生物？

　　罗恩脑子里蹦出各种想法，看着注意到自己，步履蹒跚着朝他走来，张牙舞爪的腐尸，瞳孔都在震颤，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混乱感自脑海之中浮现。

　　在这一刻，一切都在变得模糊。罗恩明显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爬上脊背，好似落入深海之中，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理智在这一刻被不断消磨，一瞬间，一向冷静的他竟然都停了下来，愣在原地——

　　而后，腐尸便这么一步一步走来，贴到了他的面前！

　　他腐烂的眼眶透出红光，张开一口烂牙，喷出腥臭的腐败味道。

　　不过咫尺之差，罗恩看到他对自己张开大口，流淌出的黄绿色涎水滴落在肩上，传来一阵阵烧灼的刺痛……

　　躲开！躲开！躲开！

　　快躲开！

　　罗恩在心底咆哮，但手脚却像是被束缚住了一般，完全无法动作。

　　直到一声冰冷的提示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才击碎了他脑海之中的昏沉与混乱，斩断了正束缚着他的魔力，让他清醒过来：

　　【检测到玩家理智值正因无法接受的魔力污染下降，是否卸载设定：神代余烬？】

　　小命都要没了，当然要卸载！

　　罗恩回过神来，慌乱之中一脚蹬在腐尸身上。

　　但轻飘飘的腐尸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被一脚蹬飞，反倒是震得罗恩脚底生疼，像是踢到一堵水泥墙。

　　踢不动就踢不动吧，他借力后跳，几个退步就快步退到了围栏边，毫不犹豫地点开手册，卸载了设定【神代余烬】。

　　但，一切并无变化。

　　他面前的一切只是失去了闪烁的那些莹莹光彩，但仍旧保持着骇人的模样。

　　甚至，因为他的靠近，原本只是在微弱蠕动的肢体栅栏，正因为罗恩的靠近，像是嗅到了血腥的鲨鱼一般开始躁动——

　　罗恩毫不怀疑，如果他再靠近一点，这些肢体绝对会立刻活过来，兴奋地将他撕成碎片！

　　可他也没办法离开了。

　　腐尸正尖啸着赶到他的身前，浮肿的、指骨凸显的利爪擦身而过，留下明显的腐烂臭味。

　　那是死亡的味道。

　　无路可走，无处可退。

　　几乎能够触及到的一切……都能带来必死的危机！

　　为什么还是这样？

　　罗恩额间冒出细汗，腐尸仍旧在朝他奔来，向他扑咬。

　　他似乎都能看到在下一瞬间，自己喉咙被撕开、心脏被扯碎，最后被敲骨吸髓，嚼成遍地残尸……

　　但，在这生死一线间，他忽地想起了刚刚自己随手扯开的镣铐。

　　他顿时明白了其中关窍。

　　神秘！神秘！是因为对神秘抗性！

　　这些怪物，本就是最为明显的神秘！

　　在这具腐尸扑咬到罗恩身上的那一瞬间，他一边攥着拳头朝腐尸的脑袋打去，一边点击手册，加载了设定【幻想消解】。

　　“砰！”

　　重拳击入沙袋的声音响起，而后刺耳的尖啸便消失了。

　　腐烂的恶臭在这一瞬间被抹除，化作苔藓的草腥气。

　　本来犹如钢铁般坚硬的腐尸，在这一瞬间迅速变得干瘪、破败。

　　下一刻，坍塌成灰。

　　雪白的灰洋洋洒洒散落，一截漆黑色的指骨掉在地上，弹了几下，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与此同时，罗恩感受到自己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好似被煮沸一般灼热，昏沉了一瞬，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这时他才发现，血肉栅栏、囚犯的哀嚎、闪烁猩红的镣铐……这一切的一切忽然变了。

　　就如同被上帝的大手抽离，被涂抹世界的橡皮擦去——

　　猩红的、诡谲的色彩，尽数抹去鲜活，回归原本的冷色。

　　青苔攀附的石砖高墙，冰冷生锈的钢铁栅栏，还有半埋在雪白灰烬里、泛着钢铁般光泽的漆黑指骨。

　　窗外传来蒸汽火车的鸣笛声，“哐当哐当”的声音回荡在监牢之中，混着罗恩急促的喘息。

　　他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摊灰烬，心情远不像刚穿越来的那一刻那么平静。

　　他看到手册弹出提示：

　　【“设定：幻想消解”正遭到过量“神秘学影响”消磨。】

　　【特性受损度：29%】

　　【当特性受损度达到100%时，本设定将暂时无法装配。当回到生成本设定的大版本后，设定将自动修补。】

　　原来，是【幻想消解】拼着29%的受损度，直接抹除了这具腐尸身上的神秘。

　　所以，它才会在这一瞬之间，像是被烧尽一般化作灰烬。

　　“叮。”

　　手册传来一声提示音，罗恩看向手册，才看到在光屏上弹出了新的文字——

　　【已击败敌人：尸壳！】

　　【因为你击败了世界“魔药时代”中的敌人，已点亮了新的记载。】

　　新的记载？

　　罗恩看到光屏上跳出了一个新的界面，上面绘着一副全彩的影像，一具和这具腐尸相似的巨型尸壳站在那里，周边跪伏着几只明显瘦弱且残破的同类。

　　【初级超凡生物：尸壳】

　　“也许你会在古老地下的监牢里、冰冷阴森的墓园中看到这样的可怖怪物——

　　一个拖着残腿，举着肿胀胳膊和破损手掌的身影，蹒跚地出现在你的视野里。

　　这是尸壳，由含冤而死的尸体化作的超凡生物。”

　　固有设定——

　　【死者本性】：罪恶的[死亡]魔力将活力灌注到冤死者的遗骸中，将他们以尸壳的形式复苏，怨念令它们发自本能地仇视生者，攻击任何遭遇的活物。

　　【无知仆从】：作为无意识的超凡生物，因为魔力上的指引与影响，更为强大的、可能觉醒智慧的高级尸壳能控制低级同类，令它们表现出对自己绝对的服从。

　　【首次击败敌人“尸壳”，正在进行设定摘出。】

　　击败这些怪物，也能摘出新的设定？

　　这座监牢明显并不简单，显然有更多怪物在深处等着他……

　　如果能杀死那些怪物的话，岂不是能得到更多的设定？

　　罗恩若有所思，继续看向手册：

　　【设定摘出：无知仆从

　　死亡的行尸不过是你的掌中玩物，你勾动[死亡]的魔力，牵引它们无意识的本性。】

　　【装载本设定后，你将拥有尸壳的特殊能力，控制并未产生智慧的低级尸壳。】

　　控制并未产生智慧的低级尸壳？

　　看到这个，罗恩就不禁想到那个魔术师拼尽全力召唤出的尸壳。

　　那只尸壳远比罗恩刚刚杀死的还要弱小，显然没有任何觉醒智慧的可能。

　　所以，只要罗恩加载这个设定，就能轻易控制那个魔术师的召唤物，令其反戈一击……

　　那么，就算他现在回到理想城，岂不是也有了战胜魔术师的可能？

　　罗恩若有所思，忽地看到尸壳化作的灰烬堆中，隐约有一点点光泽正在闪烁。

　　那是什么？

　　罗恩有些好奇，立刻去那一小堆白灰里翻找起来，在简单的挫骨扬灰后，很快就找到了一截指骨。

　　这截指骨散发着冰凉的冷意，骨缝里染着深沉的黑。

　　想来，在魔力视界里，这枚指骨上应该正散发着纯黑的魔力。

　　这又是什么东西……尸壳的遗留？

　　难道是什么超凡材料吗？

　　正当罗恩打量指骨的时候，怀中忽然传来一阵灼热，这才让他想起来，自己还有本一直抱在怀里的魔法书……

　　他拿起魔法书，发现它终于可以翻开——

　　可惜只能翻开一页。

　　翻开第一页，上面便浮现出一段文字：

　　【魔药配方】

　　【死亡】序列九“守墓人”

　　“魔药材料：一截冤死者的指骨+一件祝圣物品+100毫升纯水+13克藻类植物+20g禽类生物的血液结块。”

　　“制作方式：将指骨与祝圣物放在一起点燃，加热纯水、藻类与血液的混合物。”

　　而在这一段文字之上，“冤死者的指骨”正闪闪发光！

　　序列九的……魔药配方？！

　　罗恩略有些错愕地看着手中的魔法书，再看看那截指骨，心中不免生出一份难言的荒诞感。

　　很显然，这截指骨正是配方里所谓“冤死者的指骨”。

　　没想到，“如何成就超凡”这个困扰他十几年的难题，在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几分钟内，便已经完成了一半。

　　除去“祝圣物品”显然有些难找之外，其他的材料在理想城想要凑齐不过轻而易举……

　　也就是说，罗恩只要在魔药时代找到一件祝圣物品，就能直接回到理想城制作【守墓人】的魔药，成为一名序列九的超凡者！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兴奋，但在仔细思考之后又冷静了下来。

　　可惜，想要找齐材料显然比误打误撞得到指骨要困难的多。

　　祝圣物品肯定要逃出监牢才有可能找到，可【幻想消解】的持续时间有限，在它彻底消磨前，罗恩都未必能够逃出监狱。

　　特别是现在【幻想消解】已经被一具尸壳消磨了29%，如果运气不好，碰到比尸壳强大的怪物……

　　罗恩岂不是当场就要被打穿设定，直接撕碎？

　　想到这里，他略微有些忌惮地看了一下囚笼那锈迹斑斑的栏杆。

　　虽然现在看起来这铁栅栏人畜无害，但罗恩可没忘了在魔力视界里这肢体囚笼那狰狞张扬的模样。

　　说不定……就这笼子，都要比那具尸壳强些。

　　所以，还是先回一趟理想城吧。

　　反正已经有了足以击败那个老魔术师的设定，对于监牢的探索，大可以等【幻想消解】修补完全之后再说。

　　罗恩心底想着，将指骨放到自己的口袋里，正准备用手册离开这个时代的时候，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道极为沙哑的声音：

　　“你……是怎么做到的？”

　　有人在说话？

　　罗恩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惊愕地发现，原本在隔壁牢房瘫倒在地、被青铜镣铐锁死的枯瘦身影，竟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这个人……不、这具好似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活尸——

　　现在，正用泛着红光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