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有钱好办事，尤其是县令拿了钱，已经出卖了王二狗之后，这个追捕令签署的就越发的顺畅了。


    王二狗是个什么人，这个县令可比方小晓更清楚。


    这样的一个人，要是不能一棒子把他打死，那日后吃亏的必然就是自己！


    县令毕竟是这一方之主，再加上王二狗以前的仇人可不少，现在县令发出这样的消息，当下城内几乎是人人蠢蠢欲动。


    那追捕令几乎是抱着弄死那父子俩的态度发的，上面明确的写明了，生死不论，看见的人当然就越发的卖力气了。


    再加上王二狗本身就受了伤，那一身鞭伤可不是好忍受的，他年纪又大了，他儿子又病的严重。


    方小晓几乎没多等，半晚时分，王二狗便一身血的爬到了衙门口，主动投案了。


    他是回来了，但是他那儿子却没回来，并且不管其他人如何询问，王二狗都不开口。


    方小晓瞅着衙役们上行，眼看王二狗就剩一口气了，她才施施然的开了口。


    “他不说就不说吧，看他这样儿，想来过的也不怎么好，说不准他那儿子啊，已经被眼尖的人给弄死了。”


    半死不活的王二狗听了这话身体有些抽搐，却依旧没开口。


    方小晓瞅了也不着急，在自己的袖子里摸了摸，又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我这人啊，不差钱，就是讨厌别人骗我。这老东西看着也不成了，拉出去刮了吧，这一百两差爷们拿着，那追捕令一直有效，要是有人能把王二狗那儿子找回来，这一百两便是属于他的。那孩子要是找到了，也不用给我了，直接杀了埋了就成了，我也就不费那个劲儿了。”


    王二狗那差点断了的气儿一下子又喘了上来，眼看着差役开开心心的接了那银票，王二狗那双看向方小晓的眼睛几乎像是淬了毒一般。


    方小晓倒是依旧那般笑着。


    “你说，你要是乖乖的多好，说不准你好事把事儿办的好了，讨了我的欢喜，我还能把你儿子送去读个书什么的，日后说不准还能成个有文采的人，结婚生子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这么个烂人，日后也就有了后了。但是谁让你拎不清好坏呢，一个转眼的功夫便想着往外面跑，你到底跑个什么呢？”


    王二狗没说话，但是方小晓却懂。


    “我知道，你想的是让你儿子出人头地，你觉得你儿子聪明伶俐，日后必然能成大器，成为那人上人，不愿意让你儿子当个侍奉人的。王二狗啊王二狗，你还真是白日梦做多了，真当你儿子是神仙下凡了。你儿子就算聪明绝顶，以你的身家，能给他什么呢？吃得饱，穿得暖便是你能给的最大限度了，你连个好名声都给不了你儿子。王二狗，只要你儿子还有你这么个爹，他日后过的绝对好不了，甚至都比不上你年轻的时候，知道为啥吗？”


    “那孩子，狠不了。就算在聪明又如何，你是他爹，那些血泪都要落在他的身上偿还。他就算在如何聪明又如何，他可没你那般的心狠。”


    王二狗在颤抖，但是他却依旧死死的咬着牙关，愣是没让自己松口。


    王二狗害怕吗？


    他是害怕的。


    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儿，一个丧尽天良之人，居然还能有后，有了后之后，这么一个恶毒的人，居然对自己的后代却是全心全意的。


    一心为对方考虑，这让他学会了恐惧，有了害怕的东西。


    只是王二狗毕竟是王二狗，方小晓现如今弄出的这些阵仗，都是他以前玩剩下的。


    而且王二狗能自己回来，必然是把自己的儿子安排的妥妥的了，他已经认定了，自己的儿子绝对能平平安安的，否则他是绝对不会舍下自己儿子的！


    王二狗一遍遍的在自己的脑子里回放自己做过的事儿，一点点的推敲，不停的确认自己做的方法的可行性，用来安抚自己的心。


    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应该去死，等他死了，自己的儿子就彻底安全了。


    但是他就是死不了，就是还差那口气。


    他是多么多么的不甘心啊，他那儿子还那么小，他……


    方小晓眼看着王二狗的双眼开始涣散，看起来像是真的要不行了，她反倒是又有了一个想法。


    “说起来，其实想找到那孩子应该也挺容易的。”


    这话不光吸引了衙役的目光，更是让王二狗的瞳孔瞬间再次有了神采。


    “这样吧，麻烦各位差爷了，您们帮我放出风声，说我要刮了这家伙，凌迟，一百零八刀的那种，每天割十刀，如果那孩子能自己站出来，我就放过他爹，要是他不出现，之后的每一天，就麻烦差爷随便找些肉拿出去，到处让人看看，就说这是那王二狗的肉。”


    “那孩子我见到过，倒是一个善良的。说起来，我听说王二狗这人以前也是个能人，说不准就有那本事，给他儿子改个头换个面什么的，这要是换了一张脸，我们自己找也麻烦，还不如让他自己出来。当然，我也就出个主意，今儿我就要走了，那孩子要是找见了，麻烦各位差爷帮我给处理了，说起来，那孩子的娘也不知道是谁，被这王二狗养的还挺好的。”


    方小晓这话对王二狗简直是致命的刺激！


    尤其是那些差役，互相对视一眼，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这更是让王二狗发了疯一般的挣扎了起来。


    所以说啊，这心气对于一个人来说还真是非常重要。


    就像是这王二狗，之前还一副要死的样子，现在已经‘生龙活虎’了。


    只是方小晓对王二狗的死活不是那么感兴趣，说完起身抬脚便想走，不管身后的人到底如何折腾，她就像是没事人一样。


    眼看方小晓前脚都已经跨出门去了，王二狗才用嘶哑的声音松了口。


    “我说！！！”


    这场博弈，方小晓赢了，所以最终，王二狗和他儿子都没死成。


    方小晓说到做到，说今儿走，便是今儿走。


    王二狗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死狗，直接被方小晓丢到了车顶上，至于那被找回来的孩子，倒是享受了车厢待遇。


    这孩子依旧还病着，在见到这孩子的时候，就连方小晓都忍不住高看了那王二狗一眼。


    说起来这王二狗也真是个人才了。


    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的情况，也明白，这孩子跟着自己，日后必然是不得好死的命！


    所以，从孩子还小的时候他便开始布置了。


    他到没隐瞒自己有个儿子的事儿，甚至平时干活的时候还会带着这孩子让人瞅着，只是这孩子的样貌，却从小就被他给改了！


    王二狗年轻的时候坏事做绝，却也学了一些本事。


    高深的易容术不好学，但是一些粗浅的他倒是学了一点。


    没别的，也就只是改变了一下肤色和眼睛的模样，便让这孩子看着和原本的模样有了很大的区别。


    王二狗供出来的地儿居然不是什么没有人烟的地方，而是一户富农家。


    这富农家生了七个女儿，说是前几年又生了一个，是个儿子，但是身体不好，一直在家里养着，也不让外人瞧，衙役找上门的时候，这家人还不让，说是这就是他们家的儿子。


    直到衙役们说了王二狗的名字，这家人才颓唐的松了手。


    这家人说起来，和王二狗也有些渊源。


    倒也不是什么好的渊源，而是这家的大女儿，曾经被王二狗糟蹋过。


    都说这家的大女儿被糟蹋后就疯了，后来跑不见了。


    等这事儿出了，衙役们审后才得知，原来那大女儿并不是疯了，而是给王二狗做了小，养在了外头，后来王二狗没钱了，人也老的不成样子了，便跟别人跑了。


    这家子名面上跟王二狗有仇，实际上两家居然还算是有姻亲关系，做小的女儿时不时的也会寄些钱回来给娘家周转，否则就这样的家，依靠剩下的六个女儿，怎么也不可能过上现如今这样的日子。


    后来，王二狗有了后，生了个儿子后，便把这层关系又捡了起来。


    他倒是也明白那女人是个不成的，便直接找上了这老两口。


    说起来，要是光看年龄，王二狗都够给这老两口当爹了。


    王二狗悄咪咪的和这家人见了面，给了他们一笔钱，并且愿意把自己的儿子给他们。


    老两口生了七个女儿，就像要个儿子，当王二狗说愿意把他儿子给他们的时候，虽然他们有些犹豫，却还是同意了。


    尤其是在听了王二狗的计划后，更是心放到了肚子里。


    他们的原计划是孩子先放在王二狗那，一直养到五岁，让他那些仇人都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儿子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之后他在把去除易容的孩子给他们，自己带着个五岁的孩子烧死在家里，做成意外的模样，这样一来，边没人知道这孩子的身份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王二狗的一时贪心，居然惹到了方小晓这个煞神。


    方小晓的手段狠，王二狗很清楚，她要是真的那么做了，自家这傻儿子必然会站出来。


    这会儿的王二狗半点都不觉得孝顺的儿子好了，他多么期盼自家这儿子能学到自己的一星半点，也是个狠心肠的，如此这般，他才有命能活下来！


    然而没有如果。


    他太了解自家这儿子是个什么性子的了，方小晓的想法是可行的，所以他妥协了。


    方小晓再次上路，这一次倒是她亲自赶得车。


    方小晓赶车的技术可没办法和王二狗相比，马车被她赶得摇摇晃晃的，作为赶车的，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就算车顶的王二狗被颠簸的从车上掉下去了也没关系，她会花费一点时间从车上下来，然后把他提留起来，在丢回到车顶上。


    方小晓是没真把王二狗当个人看，这样冷血的对待也让王二狗彻底磨灭了心中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这样跌跌撞撞，方小晓带着这父子俩顺着官道，到了奔着下一个村子而去。


    但是方小晓不是王二狗，这家伙是真的不着急，摇摇晃晃，天都黑了，也没到村子。


    天黑了，方小晓便打算休息了，也许是之前看大夫起了效果，那孩子摇摇晃晃了一天，晚上居然清醒了。


    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是却已经可以喊爹了。


    方小晓也没让这孩子失望，听见他叫爹，便直接把他提溜着也丢到了车顶上，和他那血呼啦的爹送到了一处。


    车厢里没了其他人，方小晓便展开了方寸布，从里面掏出了被褥铺好，自己倒是美滋滋的睡了一晚上。


    车顶的父子俩到底如何的抹眼泪，本质上就是个疯子的方小晓可不在意。


    她这辈子听的最多的便是嚎哭，那些疯子的，无意义的哭闹喊叫她可听了不少，在这父子俩的这点动静，在她看来完全不是什么大问题。


    方小晓这一晚上睡的香甜，第二天一起床，父子俩还在，并且看起来好像状态都好了不少。


    虽然看着俩人都有些憔悴，却也脱离了之前要死不活的状态了。


    这就挺好的，方小晓把被褥重新叠好，放入到方寸布中，然后便招呼父子俩可以起程了。


    连口饭都没给他们吃，这父子俩也不敢管方小晓要，王二狗愣是拖着这要死的模样，拿起了鞭子干起了路。


    光是这么看着，方小晓还真是个没心肝的人，只是很可惜，这一路上都没人瞧见。


    或者说，瞧见了的人，在认出王二狗这人后，除了一口唾沫吐地上，一脸快意之外，就没其他的表现了。


    方小晓见了不少这样路过的人，忍不住和王二狗感慨了一句。


    “你还真是个人嫌狗憎的东西，我现在确信了，你年轻的时候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王二狗没回话，小孩子也缩着脑袋抱着自己的爹，没敢和方小晓说什么。


    小孩子也知道其他人不喜欢自己的爹爹，知道自家爹爹年轻的时候干了不少坏事。


    但是知道归知道，真的见识到还是第一次。


    现如今，方小晓的形象在这小孩眼中便是个不择不扣的大魔王，可以止小儿夜啼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