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审判之后

    晨光透过窗户，在杰里·韦斯特的办公桌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他面前的《孟菲斯商报》体育版头版，是徐凌隔扣拜纳姆那一瞬间的抓拍。


    这是一张很难被忽略的照片，韦斯特已经盯着它看了很长时间。


    照片中，徐凌的身体如满弓，眼神锋利如剑，拜纳姆则扭曲成一个试图阻挡却徒劳无功的绝望姿态。标题是硕大的黑体字：《上帝之锤》。


    报纸旁边，是一台厚重的戴尔液晶显示器，正显示着的首页。头条已然更新。


    韦斯特端起手边的星巴克咖啡，抿了一口。他的目光越过报纸，落在屏幕上那行更触目惊心的标题上：


    【最新消息:湖人噩耗！拜纳姆确诊左膝十字韧带撕裂，赛季报销】


    报道正文冷冰冰地陈述着事实：“.经洛杉矶当地时间昨晚的核磁共振检查确认，湖人队中锋安德鲁·拜纳姆在昨晚对阵灰熊队的比赛中遭遇严重膝伤，诊断为左膝前十字韧带完全撕裂，伴随半月板损伤。预计将缺席本赛季剩余所有比赛，具体回归时间将无限期推迟”


    韦斯特放下咖啡杯，手指无声地在桌面上敲了敲，脸上没有胜利后的喜悦，


    有的只是种种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随后，韦斯特拿起桌上的无绳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米奇，”韦斯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一丝波澜，“我刚看到新闻。关于安德鲁，我非常遗憾，这对他和湖人队都是沉重的打击。”


    电话那头，湖人队总经理米奇·库普切克的声音像是彻夜未眠，沙哑而疲惫：“谢谢，杰里。这他妈真是个灾难.”


    寒暄迅速结束，韦斯特切入真正的话题，但语气仿佛只是随口一问：“那么，之前的那些讨论.恐怕要暂时搁置了吧？”


    2007年即将走到尾声，湖人一直没有动作，科比的交易谈判也推迟了，因为他们的战绩不错，上下都觉得这个情况可以再持续一段时间。


    拜纳姆是个关键人物，他的天赋受到全联盟的认可，如果湖人想要给科比交易一个全明星，那么拜纳姆就是有力的筹码。


    现在，这个筹码被徐凌扣碎了。


    而拜纳姆并不单单只是一个诱人的筹码，实际上他已经成为湖人队的重要球员，昨晚砍下16分9篮板3盖帽，是内线的支柱。


    抛开昨晚那场比赛，拜纳姆在本赛季也有场均14分10篮板2盖帽的表现，比起夸梅·布朗要强大得多。


    失去了拜纳姆，湖人就真的只是一支纯看科比个人发挥的球队。


    拜纳姆的赛季报销不只是湖人失去了首发中锋，更会打乱一切计划，由此产生的蝴蝶效应或许会是惊人的，甚至是可怕的。


    实际上，灰熊队已经受到影响。


    韦斯特最近正在积极兜售保罗·加索尔。


    对此意向最足的球队便是湖人。


    双方已经谈到了具体的筹码交换，初步定下的是一笔涉及保罗·加索尔、鲁迪·盖伊、安德鲁·拜纳姆、拉玛尔·奥多姆、卢克·沃顿的大交易。


    现在一切都归零了。


    “杰里.我们之前谈的所有框架，都建立在安德鲁是核心筹码的基础上。”库普切克的语气充满着懊丧，“如今都没有意义了。”


    “我理解。”韦斯特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保持联系。”


    说罢，韦斯特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徐凌正在自己公寓的客厅里，看着电视上ESPN的“体育中心”节目。


    电视屏幕上，主持人一脸凝重：“.这无疑是本赛季最令人心碎的时刻之一。安德鲁·拜纳姆，这位20岁的年轻中锋，正迎来他职业生涯的爆发年，却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倒下。让我们回顾一下昨晚发生的一切.”


    画面切换到那个扣篮的多个角度慢放回放。


    徐凌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在空中与拜纳姆对抗，将球砸进，然后是拜纳姆落地时膝盖那触目惊心的扭曲和惨叫。


    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的罗德里克·克雷格，忍不住低呼：“Holy shit，伊莱，我已经看了好多遍了，真是不可思议但也真他妈吓人！”


    电视里，专家们已经开始讨论后续影响。


    “这不仅仅是一次伤病，”评论员说道，“这彻底改变了湖人队的赛季规划，甚至可能改变整个西部的格局。拜纳姆是湖人队未来计划的核心部分，也是他们任何关于科比交易讨论中最有价值的资产。现在，这一切都消失了。”


    另一个嘉宾接口：“没错，现在所有对科比有兴趣的球队——芝加哥、达拉斯、纽约——都会重新评估。没有拜纳姆作为核心筹码，湖人队还能换回什么？选秀权？到期合同？那些东西无法帮助湖人快速重建。”


    “更重要的是，”主持人补充道，“科比本人会怎么想？他渴望胜利，渴望冠军，但湖人队现在失去了最重要的年轻筹码，他们通过交易补强争冠的道路几乎被堵死了。科比的耐心还会剩下多少？”


    徐凌再次思考这个问题，昨晚那场比赛是否已经拨乱了本时间线的NBA的未来走向？


    由于灰熊队如今不可能再贱卖保罗·加索尔，所以湖人想要给科比找全明星级的帮手就必须要出拜纳姆，现在拜纳姆赛季报销，湖人的竞争力进一步降低，而且没有可以换来全明星球员的筹码，只要竞争力下降的事实在之后的比赛中表现出来，科比到底有什么理由继续待在湖人浪费自己的巅峰期呢？


    想到这，徐凌开始想到那个最恐怖的事情——科比真的有可能被交易吧？


    “伊莱，你在想什么？”


    见徐凌默不作声，克雷格不由问道。


    回过神来，徐凌淡淡地说：“我在想，虽然科比在我头上拿了58分，但我也得到了48分和13次助攻，这对于一名新秀来说应该还算可以吧，那些可敬的媒体朋友们这次会不会对我宽容一点？”


    “他们敢不宽容，我就帮你在推特上骂他们！”


    “怎么骂？”徐凌揶揄道，“比如像这次主动提出鹰郡把科比拉下水那样吗？”


    克雷格大笑了起来，“就是这样，凭什么都是我们被动防守？偶尔也要主动进攻的，而且，科比敢做那种事，还怕别人说吗？”


    Man，我还能说什么呢？


    徐凌对这位死党的“高见”报以一脸难绷的耸肩。


    毫无疑问，灰熊队与湖人队的比赛，是赛季至今关注度最大的比赛。


    无论是科比空砍58分6篮板，还是徐凌双项刷新生涯新高的48分13次助攻，以及最后那记毁灭性的隔扣，都使得NBA成为体育界的热门话题。


    崩溃、愤怒、失控、绝望的湖人球迷群情汹涌，通过各种途径向徐凌表示仇恨。


    不久前，因为罗德里克·克雷格提到鹰郡把科比拖下水的事情，湖人球迷已经在徐凌几周前的推特下留下几千条诅咒留言，比赛结束后，不到半天的时间，咒骂突破了五位数。


    湖人球迷试图在各种渠道证明徐凌蓄意谋害拜纳姆。


    看热闹的球迷和大仇得报的灰熊球迷则拿着徐凌昨天接受采访时的回答“先生，请问您允许我扣篮吗？”再配以拜纳姆悲惨倒地，徐凌向下睥睨的海报进行嘲讽。


    各大媒体纷纷报道了这场比赛。


    ESPN还特意为此制作了一个谈话节目，由当下已经小有名气的大嘴斯蒂芬·A·史密斯领衔。


    “毫无疑问，这是本赛季乃至近几个赛季最具转折性的事件！”著名评论员斯蒂芬·A·史密斯在节目里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它远远超出了一场比赛的胜负！听着，让我们抛开那些虚伪的道德争论！伊莱的动作在规则允许范围内吗？是的！拜纳姆的受伤是不幸的吗？是的！但这就是NBA！这就是最高水平的竞争！”


    “现在的事实是！”史密斯几乎是在咆哮，“洛杉矶湖人队，这支豪门，他们的计划破产了！科比·布莱恩特留在湖人队争夺第四冠的可能性，随着拜纳姆的膝盖一起消失了！”


    耐克阵营的媒体，如克里斯·谢里丹，依然试图引导舆论，强调扣篮的“危险性”和徐凌的“冷血”，但在巨大的现实影响面前，这些道德指责显得苍白而无力。大众的关注焦点，已经完全从“动作干不干净”转移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个更宏大的命题上。


    阿迪达斯的营销机器在全网开足马力，官方第一时间于各大平台发布了徐凌隔扣拜纳姆的巨幅海报，配文简洁而极具冲击力：“主将审判。”


    于是，这记石破天惊的隔扣，一夜之间被冠以“审判之扣”之名，在各大体育媒体的头条和球迷论坛中疯狂传播。


    这就是审判之扣发生后的第二天的事情。


    世界上的大部分角落，人们都过着和昨天一样的生活，但NBA再也回不到昨天那种状态了。


    由于无需参加本赛季的圣诞大战，击败湖人后，灰熊队获得了四天的休整时间，之后才需在主场迎战下一支西部劲旅——新奥尔良黄蜂队。


    这四天，球队只需保持基础训练，然后便可安心享受这个西方世界最重要的节日。


    徐凌比平时更早地来到训练馆。更衣室里，他遇见了保罗·加索尔。西班牙人正微笑着将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条形礼盒递过来。


    “圣诞快乐，伊莱。”加索尔的声音温和而沉稳，“一份小礼物，希望你喜欢。说起来时间过得真快，我又在孟菲斯度过了一年。”


    西班牙人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经历过起伏后的平静。


    “球队在变，城市在变，但能在这里，和这样一群队友迎接新年，感觉并不坏。”


    “谢谢，保罗。”


    徐凌收下了礼物，然后开始烦恼给队友们准备什么礼物比较好。


    他们没有提交易的事，也许加索尔对于被交易的意愿已经不那么强烈，但事情已经开始运转，除非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否则那个时刻迟早会发生。


    徐凌快速地换了身训练服便来到球场上做拉伸。


    米利西奇抱着爆米花吃个不停，看见徐凌，还想邀请他一起吃。


    “马上要开始训练了，你吃这个没问题吗？”徐凌问道。


    “训练而已，这有什么关系？”米利西奇自得地说，“而且我为自己祈祷过了，你知道吗？我家附近有一个占卜师，她认为我最近运势不错。”


    徐凌不禁要问：“你真的认为这些事情起到作用了吗？”


    他发现了，米利西奇特别喜欢祈祷。


    这种虔诚的信念出现在这个花花公子身上怎么想都不对吧？


    如果他真的是虔诚的信徒，那么他的私生活足以让神厌弃。


    如果他不是，那他整天有事祈祷，没事也祈祷又是为哪般？


    “当然，难道你不信吗，伊莱？”米利西奇自顾自地说，“我们平心而论，如果没有我的祈祷，昨天你最后时刻的那记扣篮也许就失败了。好吧，我承认你打出了伟大的比赛，但说真的，我认为我的祈祷至少占了1%的功劳。我就是这么想的，你否认也没用！”


    徐凌盯着他看了半天，确定他是认真的以后，便问了一个让全场人都笑出声的问题：“所以你是不是忘了顺便也帮我们的对手祈祷一下，要不然可怜的安德鲁·拜纳姆怎么会受伤？我说真的，我认为你没帮他们祈祷这件事至少得为安德鲁的伤病负99%的责任，我就是这么想的，你否认也没用！”


    情况就是这样，痛苦是湖人队的，是科比的，更是拜纳姆的。


    快乐是灰熊队的，他们现在没有忧虑，他们有四天假期，他们有一个申请了交易却还留恋老东家的全明星，有一个临训练还要吃大桶爆米花的替补内线，还有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受人尊敬(仅限队内)的新人王，他们很快乐，而且没有麻烦。


    直到麻烦再次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