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刑罚越轻，刑法越重！
就在姜承奕说完这话后。
嬴政与李斯已经得知了扶苏回京直奔诏狱的消息。
一同来到了诏狱。
准备偷听今日的课程。
......
当是时。
萧何和扶苏正不约而同陷入在自己的沉思当中。
虽然当今的皇帝已经不再被称为天子了。
但他们也都知道，姜承奕想要说的是什么意思。
其实商鞅为秦国变法时，便立下了一条和姜承奕刚刚所说相差无几的规矩。
即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所以他们原本都以为。
大秦的立法一直便是以这条宣扬人人平等的律法为核心的。
而事实上。
扶苏本人作为嬴政的嫡长子，都会被打入诏狱。
朝堂之上的朝臣，也同样能够用法律之名，去规劝嬴政这位天下共主。
一旦他们说的有道理。
那位脾气火爆的祖龙也会压住自己的脾气，选择听劝。
因此在大秦的绝大多数人眼中看来。
由商鞅提出的，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缮，并在李斯手中做出总结的秦律。
其实是有着很强的公平性的。
作为法家学子的萧何，自然也并不例外。
他也一直觉得，大秦的法律的确是按照商鞅最初的想法去立法与执法的。
可当姜承奕刚刚以一个切身的例子现身说法后。
他便意识到了一点。
大秦的法律虽然分得的确很是细致。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细致，导致许多法律互相矛盾。
甚至因为立法有所冲突的缘故。
这些例法便能被人从中找到漏洞，通过违反某些法律来为自己攫取利益。
那就绝对称不上是完善！
而在大秦。
显现出的最普遍的一点就是。
官员可以靠着搜刮民脂民膏而增加自己的政绩！
他们虽然违反了针对百姓的《秦律》。
但是却因为符合针对官员的例法《秦效律》而不会受到惩罚。
按理说，前者面对普罗大众。
才应当是法律里地位最高，优先级最为靠前的。
它应当是所有法条的总宪纲。
可在现在的大秦之中。
针对官员的《秦效律》的地位，要比针对全体老秦人的《秦律》地位要高的缘故。
这些替大秦实施暴政的官员反而能得到奖赏和政绩。
反之。
那些真心为民之人。
比如扶苏和萧何的政绩，则是会显得无比平庸。
甚至可能还会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而违背例法。
直接被死板的执法者依照例法直接做出处置，乃至剥去官身。
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虽然在之前姜承奕提到改制之事后，嬴政已经派人将税收改成了比例税收。
但对于官员政绩的考核方式却也并未完全改变。
所以姜承奕之前的法子，虽然能有效降低官员苛政的概率。
但是绝对不可能将这些现象彻底杜绝的。
不过在萧何还在沉吟之时。
反倒是扶苏先脱离出了沉思的心绪。
他从来没学过法家的理论。
因此脑子里空空的他，反而因为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原因，竟是想到了姜承奕话中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他喃喃道：
“可老师，虽然贵族和官员在政绩问题上的确能钻空子。”
“但除去这一点，若是在寻常事情上，官员和百姓难道不是一视同仁吗？”
萧何也反应了过来。
赶紧看向姜承奕。
有些凶官恶吏利用法律漏洞钻空子，那还是他们的问题。
虽然《秦效律》比《秦律》地位高这件事，的确是有些明里暗里偏袒贵族或是官员了。
但也不完全代表。
着大秦的法律就是偏袒王公贵族和本国官员的！
毕竟正如扶苏所言。
在寻常的、没有办法找到法律之间的漏洞的事情上来说。
大秦的确是一视同仁的！
是当真做到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
可姜承奕却摇了摇头，郑重道：
“白黎，我曾经跟你说过，外儒内法的根本好处，便是要用道德去托举法律的权威，让法律保障道德的下限不被突破。”
扶苏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还记得。
但他却也不知道姜承奕提到这句话是想要表达什么。
萧何则是有些明悟，看了扶苏一眼，心中若有所思。
“对于普通人而言，法无禁止即可为。而对于你们这些官员贵族而言，理当是法无规定即不可为。”
“所以《秦效律》，就是给了官员一个在欺压百姓方面的‘可为’的通行证！”
“法律本身就不该有除去某一点的说法！”
“它只要有不公平的地方，就失去了它本来的整体公正性。”
“更何况，如果你是一名百姓。”
“你和官员是在税收徭役等方面交集多，还是和他们在日常生活当中的交集多？”
姜承奕看向扶苏，显得很是认真。
扶苏瞬间明悟。
百姓和官员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仅有的相处机会，大抵就是在税收、徭役和户口普查之类的政务工作之上了。
在生活中，他们恐怕并无任何交集。
对于一般的社会而言。
很多人所喊出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都不过只是空洞的口号。
有的人是不愿将口号落在实处。
但平心而论，绝大多数还是做不到将口号落在实处。
因为所有喊口号的人都是人。
他们有自己的情绪，也有自己的偏见。
因此便做不到完完全全的公正。
因此对于百姓而言。
最为靠得住的天地之心就是法律。
一旦法律这个最为公平的擎天柱都发生了倾斜。
那么百姓的天。
也就一定会随之塌下来！
“我明白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件事是必须要做到的，而且是不能有任何漏洞和例外的！”
“只要有一点地方不公平，百姓都就会察觉到大秦法律的偏袒！”
“届时他们自然会觉得大秦乃是针对他们设立的苛政暴政，各地自然便会爆发沸腾的民怨！”
扶苏目光坚毅，看向姜承奕。
......
与此同时。
大院内的嬴政睥睨了李斯一眼。
这一眼。
吓得李斯赶忙跪在了地上。
“陛下恕罪，微臣回去定当将《秦律》《秦效律》等法律重新做出规整和完善，势必做到......”
李斯抬头没发现嬴政有厌恶的表现，壮着胆子继续说道：
“势必做到让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嬴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示意让李斯站了起来。
天子犯法是永远不可能与庶民同罪的。
但他能让李斯尽可能做到这一点。
让大秦的百姓尽量获得一些公平。
而李斯这才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继续专注听起了姜承奕要说的东西。
他已经发现。
这位姜承奕在法律之上的造诣，甚至也不比他差！
甚至比他还要优秀一些。
因为姜承奕能透过现象，通过规律而直接看到事物和法律的本质！
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简单便能发觉出。
自商鞅到他这么多代法家学子，所共同制定出的几套大秦律法的漏洞所在了。
可让他意外的是。
此时。
诏狱内的另一个人却开口说了话。
说话的人正是萧何。
萧何已经消化和分析完了姜承奕刚刚的话语。
他正看着姜承奕，皱眉问道：
“可即便如此，百姓和官员之间的矛盾也算不得有多大。”
“因为按您所言，在大多数好官的治理下，百姓甚至和官员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按算筹学中的说法，这应当不能算作是一个招致民怨沸腾的原因。”
萧何是第一日认识姜承奕。
所以他暂时还没有变成无脑尊崇姜承奕的人。
因此很快便找到了一些问题所在。
“不就是概率嘛！我懂！”
姜承奕先不反对，而是认可了一下萧何所说的话。
但下一刻，他便接着说道：
“这的确不完全是招致民怨的原因，不过确实是一项症结所在，也是法律不得不做到的一点！”
“否则我后面所说的话便都成了空话、废话！”
听到姜承奕说这只是一向基础。
萧何有些严肃地看向他，洗耳恭听。
姜承奕则是继续说道：
“而想要减轻民怨、维护法律的尊严，便要减轻刑罚的标准！”
看众人一头雾水，他顿了顿：
“众所周知。”
“刑罚越轻，刑法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