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暴雨沉思

    冷刚柔放下筷子，擦拭着嘴：“现在解释清楚了，没意见了吧。”


    郑方圆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我还是弄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不管是之前故意冷淡避嫌，还是刚刚的分析解惑，都证明着冷刚柔对郑方圆的格外关注。这不得不让郑方圆脑子里划上一个问号。


    “不为什么，看好戏。”


    “啥玩意？看谁的好戏？我的吗？”


    “不然呢。”冷刚柔表情狡黠，“鲶鱼效应你听过吧。就是说渔民打捞的沙丁鱼，如果带回来是活着的，价钱要高得多。但沙丁鱼很特殊，很难撑到岸上。后来渔民往里面加入了沙丁鱼的天敌，专门吃沙丁鱼的鲶鱼。这样一来，为了活命，沙丁鱼会疯狂扰动，就不会死啦。其间或许有一些被鲶鱼给吃了，那也是在成本可控的损失之列。”


    “你想说，我是那条鲶鱼？”


    “你想啊，咱这20个人里面，不说全都是纪检系统的，至少都算传统正派。唯独你，一个饱受争议的邪门人物，忽然被塞了进来，而且还是带有目的的塞进来。这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我挺想看看李书记这出戏打算怎么导演。不过你能否完成鲶鱼的使命，得看你自己哦。别让我这个热心观众失望啊。”


    “神经病！”郑方圆骂了她一句，端起盘子去倒餐。


    虽然觉得冷刚柔说的没毛病，但郑方圆还是很不爽，谁想让别人当猴一样看戏呢。


    可冷刚柔兴致不减，跟了上来：“你要是不想当这个鲶鱼，干嘛要来呢。当牛做马，完了又回乡镇？那也太丢脸了吧。”


    “你管得太宽了！”郑方圆甩开她这个狗皮膏药，快步往前走去。


    冷刚柔没有再跟，而是在后面补了一句：“还是想想怎么搅动这一池子水吧。”


    望着郑方圆头也不回的背影，冷刚柔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专班总有一天要结束的，李解说的那个亏待总有一天要兑现的。如何让那个兑现不亏待自己，用好郑方圆这条“鲶鱼”是个不错的办法。嘿嘿。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突然的示好往往隐藏着突然的目的。


    越是冷刚柔这般心思细腻深沉的女人，越有鲜明的图谋。


    只能说，这个专班，恐怕没有省油的灯。郑方圆怕是才出泥坑，又入深潭了。


    下午，另外两人不在，专班大部分也借着最后的这个半天休息时间干自己的事去了。


    郑方圆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反锁着门，点上烟，静静思考。


    最近这几天得到了各路信息，本来在他脑中一团浆糊。但刚刚被冷刚柔一番点拨，竟然有渐渐化团成线的逻辑感。


    首先，自己得做这条鲶鱼。


    甭管李解让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后面还有什么样的推手，自己是不是成了一颗棋子。就目前来说，这是自己翻身的唯一路径。怕风险？怕圈套？怕背锅？那就能灰溜溜滚回小游山镇，在大家的嘲笑中龟缩余生。


    所以，安守现状、等着安排肯定是不行的，只会让自己泯于众人。


    那就得折腾，得冒尖，得不一样，得卷起这一池春水。得用实际行动向李解反馈，不论你什么目的，我下决心跟了，没让你失望。


    明确了这个思想后，其次就是怎么做的问题。


    怎么样才能冒尖？怎么样才能与众不同？


    按照以往各类专项整顿或治理行动，一般会有以下几个步骤。


    一是先发文件要求自查自纠，汇总问题上报。二是结合之前的举报投诉，逐项比照核实有无瞒报、漏报，如果有，列入重点复核清单。这里同步会穿插实地暗访等环节。三是设立举报投诉专门渠道，根据收到的内容，分级分层交办各级纪委。然后从中挑出几起性质恶劣或者是具有典型代表意义的亲自挂牌督办，拿下几个害群之马，新闻通报，发挥出震慑作用。四是回头看，针对自查自纠和交办的案子回头查访，巩固一下，看有没有阳奉阴违的。


    至此，一场专项行动差不多收尾了。


    但如果严格按照惯例去办，郑方圆就成了落实任务的机器，没有任何不可替代性。


    显然，他还得在这里面想一想新招、硬招，搞一点与众不同的东西来，并且能得到认可和执行。


    该出什么招呢？郑方圆陷入了苦恼沉思。他没有任何纪检办案经验，有点两眼一抹黑。


    但李解要的不就是没有经验吗？跳出纪检干纪检，兵出奇招。不拘泥于惯例，不受制于传统，打出新拳法，闯出新路子！


    天空黑云舒卷，夏季的秦中，随着一声闷雷，再次迎来了一场骤雨。


    下雨的时候，是最闷热的。哪怕房内空调冷气很足，心烦意乱的郑方圆还是觉得热闷难当。


    他起身来到窗前，一把将窗户开至最大。瞬间，狂风吹拂夹杂着雨丝拍打在他的脸上。


    他点上一根烟，市纪委的楼虽然不高，但胜在临街，视野不错。


    一眼望去，近处，街道上三五奔走的人群，因为这场闯雨而惊慌失措。各种违法占道经营的商户、小贩也都紧忙收拾摊位躲雨。


    往街道尽头去看，几家培训机构门前正拥堵不堪，各种家长开着车等着接培训完的孩子回家。附近就是市教育局和市里的两所中学名校，这里开培训机构，再正常不过了。


    吐出一口浊烟，郑方圆抬眼远眺。远处三幢大楼依次巍然耸立，分别是秦中市第一人民医院、秦中银行、秦中城建集团，三样不同的霓虹照片在黑云下闪闪发光。


    “依靠群众……突出重点……”郑方圆默念着范壮壮给出的建议。


    一道闪电猛然划破天际，将本来阴暗的天空，照亮如白昼，紧接着又是一连串惊雷，怒震着穹顶之下的芸芸众生。


    这一道光，这一声雷，也猛然冲击着郑方圆的心灵。


    他眼前猛地澄清透明，似乎穿过那层层雨雾，直上苍穹，俯视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阴暗角落。


    是的，他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