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访谈

　　两手相握，宁匀真的很不好意思。

　　宁匀鼓励道：“你可以把采访你的人想象成你的朋友，十二区的朋友。然后做你自己，和他交谈，比如盖尔。”

　　“盖尔。”凯特尼斯立刻回答道，“可这没用，我不可能跟盖尔说我的事，他都知道。”

　　“那我呢？你能把我当成朋友吗？”

　　“我想是的，可……”

　　“我会看着你的，当你望向台下的时候，就把我当作坐在那里，然后尽量诚实回答。唔，把其他人都当作茄子就好。”

　　“茄子？”

　　“蔬菜水果，随你的便。”

　　凯特尼斯被逗笑了：“就算那些我觉得可怕的事也照实说？”

　　“实话实说，特别是说到你觉得可怕的事情。”宁匀温和的注视着凯特尼斯，“你会努力的，对吧？”

　　凯特尼斯点点头，有些羞涩。

　　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羞涩而不是伪装。

　　也许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但至少现在，凯特尼斯把所有怀疑都摒弃了。

　　电梯里，宁匀和凯特尼斯碰到了其他人。

　　黑密契和艾菲也为出席这个场合而精心打扮了一番。

　　电梯门开了，其他的“贡品”正排队等候登台。

　　很快时间就快到了，凯特尼斯对于登上舞台害怕极了。

　　凯特尼斯呼吸急促，头昏脑胀，小腿发抖，生怕自己会跌倒在台上。

　　“记住，他们已经爱上了你。”宁匀轻声说，“就做你自己。”

　　尽管已是夜晚，舞台上亮如白昼。

　　无论家庭或公共场所，电视都已打开。

　　整个都城，所有的十二个区，已是万人空巷。

　　今晚不会停电。

　　凯撒，这个访谈节目多年的主持人，精神抖擞地走上舞台。

　　几十年来他的形象几乎没有任何改变，深蓝色礼服上点缀着无数细小的亮片，像夜空的星星一样闪烁。

　　在都城，人们通过整形手术来使自己显得更年轻、更苗条。

　　在十二区，衰老是一种成就，因为许多人已经先他而去。

　　如果看到老人，简直可以向他们祝贺，询问长寿秘诀。

　　胖人也遭人嫉妒，因为他不用像大多数人一样为一日三餐而奔波。

　　可在都城就不同了，有皱纹不好，大腹便便也不是成功的标志，除非成功到别人不敢质疑。

　　凯撒先讲了些笑话来烘托气氛，接着进入正题。

　　一区的女选手穿着金色透明长裙，显得性感撩人，她走到舞台中心接受凯撒的采访。

　　可以看得出她的导师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她出镜的焦点，一头飘逸的金发，祖母绿的眼睛，高挑匀称的身材……从头到脚散发着性感的气息。

　　每位选手的访谈只有五分钟，然后提醒的音乐想起，下一位选手上场。

　　凯撒确实已尽全力使每位选手展示自己的优点。

　　他努力表现出和蔼可亲，尽量消除选手的紧张情绪，讲话略带调侃，即使回答不理想，也可以通过他的方式让受访者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第二、三、四区的选手都结束了访谈，每个人似乎都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表现角度。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过了瞬间，有人喊出凯特尼斯的名字。

　　凯特尼斯觉得像做梦一样站起身，走到舞台中央，然后坐到凯撒旁边的椅子上。

　　“那么，凯特尼斯，都城一定跟十二区有很大区别吧。你到这里后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凯撒问道。

　　什么？他说什么？凯特尼斯听到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飘来，模糊不清。

　　“你到这里后，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凯撒又问了一次。

　　凯特尼斯在大脑中拼命搜索着高兴的事。

　　回忆起艾瑞克的话，做自己，要诚实，凯特尼斯对自己说，诚实！

　　“炖羊肉。”凯特尼斯表情有点小迷糊。

　　凯撒笑起来，凯特尼斯隐约觉得有些观众也跟着笑起来。

　　“那，凯特尼斯，”凯撒满怀信心地说，“你在开幕式上出场的时候，我要承认，我的心跳都停止了。你觉得那服装怎么样？”

　　“我主要的时间，我是说，我一直在担心自己被活活烧死！”

　　观众一片大笑。

　　“那么，在你不用担心被烧死的时候呢？”凯撒笑着问道。

　　“我觉得，艾……辛纳，很了不起，那衣服是我见过的最棒的衣服，当我穿上那套衣服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像现在我穿的这身衣服一样。”

　　凯特尼斯站起身拉起长裙，把它铺展开来：“喏，你瞧瞧！”

　　观众发出“唔啊”的声音。

　　凯特尼斯余光注意到后台的艾瑞克，他用手微微打着圆圈，凯特尼斯知道他在说，“转身，我看看。”

　　凯特尼斯马上旋转了一圈，观众也做出热烈的反应。

　　“噢，再转一圈！”凯撒说。

　　凯特尼斯抬起手臂，转了一圈又一圈，裙子随着她的转动飘了起来。

　　橘黄色的火焰先是从裙角燃起，迅速布满大半个裙子，随着凯特尼斯的转动，向四周散发出让人迷醉的热力。

　　凯特尼斯被火焰包围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凯特尼斯怀疑自己被艾瑞克害了，立刻，她就决定相信他！

　　观众们兴奋极了，大声而热烈的欢呼！

　　从未有这样的一刻，凯特尼斯感觉到自身的存在。

　　那是清晰的自我，与生命的浓烈。

　　十几秒后，火焰熄灭，凯特尼斯才停下来。

　　“不要停！”凯撒还激动的大叫。

　　“我不行了，我头晕！”凯特尼斯咯咯地笑起来，发出了以前从未有过的爽朗笑声。

　　可突然，凯特尼斯意识到自己在哪里，紧张情绪又回来了，还加上头晕。

　　凯撒上前扶助凯特尼斯：“别担心，我已经抓住了你。”

　　“谢谢！”

　　“没关系的，”凯撒对观众说道，“她跟我一起很安全。那么，训练课程怎么样。十……一……分，给我们透露点你高分的秘密。”

　　凯特尼斯瞥了一眼旁边看台的打分评委们，咬着嘴唇：“唔……我能说的就是，那只是第一次。”

　　“瞧，你总是欲言又止，你简直要杀了我们？”凯撒说着，装出好像真的痛苦得要命的样子，“细节，细节。”

　　凯特尼斯对着评委那边：“我不能说，对吧？”

　　评委中的一个成员，那个惊吓的跌倒的人大喊道：“她不能说。”

　　“很遗憾，我的嘴被封住了。”凯特尼斯做了个封嘴的手势。

　　“那么，让我们再回顾一下收获节上你妹妹的名字被喊出来的瞬间。”凯撒说道，“你自愿代替她参加饥饿游戏，你能跟我们说说她吗？”

　　“她叫波丽姆，只有十二岁，我爱她胜过一切。”凯特尼斯艰难道。

　　此时台下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仪式结束后，她对你说了什么？”凯撒问。

　　要诚实，要诚实。凯特尼斯强忍着内心的痛楚。“她要我尽全力在比赛中获胜。”

　　观众的气氛十分凝重，凯特尼斯说的每一个词都在空中回荡。

　　“你怎么回答？”凯撒温柔地问道。

　　这时，一股冰冷的感觉传遍凯特尼斯全身，她身体僵硬，肌肉紧绷，似乎已经为一场厮杀做好了准备。

　　说话的音调好像也降了八度：“我发誓，我会的。”

　　“我肯定你能做到。”凯撒亲吻了凯特尼斯的手背，提示的音乐响起，“对不起，我们时间到了。祝你好运，凯特尼斯·艾佛丁，来自十二区的，燃烧的女孩！”

　　掌声经久不息。

　　凯特尼斯一边走下台，一边看向宁匀，希望得到他的肯定。

　　宁匀朝凯特尼斯跷起大拇指。

　　凯特尼斯主动的拥抱了宁匀，在宁匀的耳边说道：“该你了，加油！”

　　“谢谢，带着你的味道上台，我更有信心！”

　　宁匀淡定自若的走上台，展露温柔的笑容。

　　因为宁匀看到了，台下，就在最前面几排，坐着很多和自己有一夕之缘的女孩。

　　她们尖叫，热烈鼓掌，飞吻，眼睛闪着光！

　　那绝不是看“贡品”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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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真热情！”凯撒都有点糊涂了，“看来我们最后一个选手，特别受欢迎啊。”

　　宁匀很不好意思，好像数量太多了……

　　凯撒手向下压了好几次，前排的观众才渐渐冷静。

　　“你对都城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

　　这几乎是持续了七十四届饥饿游戏的标准问题，每一个选手都做过回答，加在一起已经是一千七百七十五种回答，到宁匀这里，就是第一千七百七十六次了。

　　“不太好！”

　　台下的观众轻声喧哗。

　　“喔！这可是一个新答案！太有趣了！”凯撒真正兴奋起来，转向观众，“看到了吗，大家看到了吗，七十四届饥饿游戏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贡品说对都城的印象不好。我们的艾瑞克，可真是勇敢的男孩！来，让我们为他鼓掌！”

　　掌声一片！

　　“哈，让我们问问他具体的看法。”凯撒开心的看着宁匀：“艾瑞克，我敬佩你的勇气，认真的，我非常欣赏你实话实说的态度，我想这一定不是你的导师的意见吧？”

　　台下观众对凯撒吊胃口的行为不满的叫喊：“快让他说，有什么不好！”

　　宁匀耸耸肩：“你猜对了，这不是我导师的意见。其实大家都能猜到，导师的意见是让观众喜欢。就算定义成傲慢自大的类型，也不要得罪都城的观众，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选手需要赞助，需要很多很多赞助，而这些赞助只有都城的人才能给出。”

　　凯撒对台下不满的观众摆摆手，激起一片涟漪：“好吧，好吧，看来我们必须说细节了，否则艾瑞克，你和我都要被赶下台去，反正我们是最后一对，他们不在意！”

　　观众们大笑。

　　“要不就让他们恨好了。”宁匀做引号的手势。

　　观众又是大笑。

　　凯撒连连摆手：“来吧，快告诉我细节，你不喜欢都城的什么？”

　　“首先……”

　　“竟然还有首先！”凯撒大笑着打断。

　　“当然！”宁匀挑了挑眉毛，“我的不满多着呢！”

　　观众们被逗的前仰后合。

　　所有守在电视前看的都城人也止不住的笑。

　　这就好像纽约人听到因为辛运来到纽约的北韩人在抱怨纽约生活，不仅抱怨，他还有很多抱怨。

　　“快，告诉我们。”凯撒挪了挪屁股，半边身子都转过来。

　　“只要你不打断我。”

　　凯撒举起双手：“我保证！”

　　“首先，我不喜欢这里的食物，太甜太腻，要不就是加很多奇怪的香料，味道怪怪的，关键是，一点也不精致。”

　　“竟然是食物。”凯撒很惊讶，“据我所知，在十二区，嗯，食物可没有太多选择，甜食是一种奢侈。”

　　观众们听出来了，凯撒想说的是，在十二区填饱肚子都是问题，竟然还计较都城的食物。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只要发挥你的聪明才智，就能找到很多吃的……”

　　凯撒再一次打断道：“这听起来不怎么现实，我采访过很多选手，我也了解过十二区的生活，食物没那么容易，除非违反法律……”

　　凯撒很想说这不是获取难度，而是政策原因。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很多东西都可以吃，比如蝉蛹。”

　　“蝉蛹？你是指什么？”

　　“蝉的幼虫，可以油炸，可以干煸，味道很好，营养丰富。”

　　“呃！”凯撒脸色大变，“你，好吧，我想你训练中野外生存课程成绩一定很好。”

　　“这不算什么，还可以养蛆喂鸡，鸡粪……”

　　“停！快停下！”凯撒赶紧阻拦，“不要再说了，我们不是农业节目啊。”

　　“好吧！”宁匀摊手，“坦白说，食物勉强还好，但太粗旷了。你知道东方有句话，‘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像你们都城人大鱼大肉的摆在那里，还真有几分原始自然的豪爽风范！”

　　观众议论纷纷，非常不满艾瑞克这样的变相讽刺。

　　这太过分了！

　　不过也有一些人认同，他说的对啊，我们都城已经胜利近百年了，还维持所谓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低端豪奢风格，也太落后了。

　　凯撒发出了代表很多人的声音：“我想，很多人都不觉得你有资格做这样的评论。”

　　宁匀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肉松饼，打开包装，递给凯撒：“试试这个。”

　　“这是？”

　　“我做的食物，肉松饼，试试喜欢不喜欢，对了，凯特尼斯很喜欢的。”

　　“你确定这里面没有蝉蛹或者蛆？”凯撒真不敢下手啊。

　　“当然没有，你要相信我，虽然我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肉，或到底有没有肉，但总归是能吃的。”

　　“等等，你不是说这是你做的？”

　　“抱歉，一不小心说实话了。”宁匀大笑，“开玩笑的，这里面是精选的猪肉，大概吧，清真，这个不能瞎说，太遗憾了。总之，你放心就好了！”

　　“我决定为节目献身！”凯撒做咬牙切齿状，“我要吃它了，我真要吃它了！”

　　台下传来热烈的掌声！

　　“镜头，给特写！来拍这个，这叫什么，对，肉松饼！”凯撒大叫。

　　一个微距镜头过来，电视上满满占了一个屏幕的圆圆的肉松饼。

　　看起来很香甜，让人有食欲。

　　饼的上面是一排数字，好像是肉松饼的编号，或日期，没人知道，因为大家都不认识那行数字下面两个大大的中文字，但想必，那是肉松饼的独特标志，也许艾瑞克还想发展自己的品牌，那上面写道——办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