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理论与实践

    在雾都找一桩案子，实在是太简单了，没过两天，雷斯垂德就给李维找到了一桩案件。


    “案件本身其实没什么复杂的。”


    来到现场，雷斯垂德也是向李维介绍起来。


    “案发地点是在公寓楼的3楼，当时三楼有户人家下班回家，发现隔壁的门开着，好奇走过去看，然后发现里面倒着一具尸体，于是急忙向警方报案。”


    “嗯，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确定了，是普莱克斯打字社的打字员，夏洛.克莉丝，也是这个房间的住户。”


    打字员有点儿类似现在的文职白领，主要就是负责用打字机打字，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电脑这么方便的东西，打字机本身也很麻烦，因此不少人都会雇佣专业的打字员，自己口述，然后由打字员进行打字记录。


    就连作家之类的职业也同样会雇佣打字员来为自己工作，在这个时代，打字员算是有点儿文化的女性相对比较容易找到的合适又正常，还能够认识不同阶级男性的工作了。


    当然，打字员的要求也很高，不像电脑上的WPS或者WORD，你打错一个字直接删除重打就行，反过来，如果你用打字机打错了一个字，那就要把整张纸撕掉重打。


    所以这个职业某种程度上来说，容错率还是很低的。


    “死因是什么？”


    “胸口中刀，没有在现场发现凶器，只有凶手残留的血脚印。”


    这也是雷斯垂德找李维和亨利教授来的原因，有现成的血脚印，自然是更方便一些。


    说话间，李维也来到了凶案现场，只见在门口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神情严肃的瘦小男子，根据雷斯垂德的介绍，这位正是亨利教授。


    “你好，亨利教授。”


    李维走上前去，对着亨利教授伸出了手。


    “我是李维，是一名侦探，我看过你写的《足迹现象考证》以及《足迹学验证积累的说明》还有《不同环境下足迹的交叉对比》……………受益匪浅。”


    “啊，嗯，你好………”


    亨利教授看着李维伸出的手，面色有些复杂，本来他是不打算和李维握手的，但是李维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三篇论文，而且看样子显然也是读进去了，于是他也不好意思不给面子，只能够勉为其难的和李维握了握手。


    但是即便如此，不代表亨利教授没话说了。


    “既然你看过我的论文，那么你应该知道，我的足迹学目前还没有到可以实践运用的阶段……………”


    面对亨利教授的说法，李维微微一笑


    “我想，您或许对我们的要求有些误会了。”


    “误会？”


    “没错，百闻不如一见，我们就拿这个现场来说……雷斯垂德先生，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对足迹进行提取检测了吗？”


    “啊？啊啊，当然可以。”


    “那么请，亨利教授。”


    李维对亨利教授做了个手势。


    “您可以先根据目前这双血脚印，来尝试处理和提取其中的信息，我想这对您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


    “嗯………我可以试试。”


    看着地面上的血脚印，亨利教授明显有些不适，不过作为一名学者，他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公文包放在旁边，拿出里面的工具，开始仔细的研究起眼前的血脚印，而李维则毫不在意，而是在现场转了起来。


    亨利教授不愧是专业的，在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是我得出的结果。”


    听到亨利教授的说话，李维也凑了过来，和雷斯垂德警督一起望向他的记录本。


    【身高175—180厘米之间，年龄20—25岁之间】


    “我只是根据自己的足迹经验分析的，没有办法进一步精确测量………”


    “不，这就足够了。”


    李维打断了亨利教授的说话，望向雷斯垂德，后者也是呵呵一笑。


    “没错，亨利教授，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这怎么能够呢？”


    听到两人的回答，亨利教授顿时皱起眉头，一脸严肃。


    “这个范围还是很大的，你们光靠这个，怎么可能抓住犯人？这必须要更进一步的进行精密检测………”


    “所以我说，您对警方的侦查工作不太熟悉。”


    李维再次笑着打断了亨利教授的反驳，反倒让亨利教授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您该不会以为，我们会拿着您这个猜测，在整个公寓楼或者整个雾都找符合条件的人，然后只要符合的，都抓过来问吧。”


    “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李维摇了摇头。


    “或许雷斯垂德………嗯，警官没有说清楚，但是现场侦测用足迹学，不是像您想的这么用的。”


    “那要怎么用？”


    亨利博士也是好奇起来。


    “当然是配合使用。”


    说着，李维带亨利教授站在案发现场前，然后首先指了指现场。


    “请看，被害者倒下的位置是厨房，旁边还放着茶壶和茶叶罐，也就是说，案发时她正打算泡茶，而且门锁没有被撬和破坏的痕迹，因此初步来看，我们可以确定，凶手和被害者是认识的，凶手敲门，然后被害者开门，接着去给凶手泡茶，结果凶手就趁机将其杀害，然后逃走。”


    “啊，嗯………………”


    听李维说的这一串，亨利教授是云里雾里，他毕竟只是一心钻研足迹学的，关于刑事调查，是真的一窍不通。


    “现场没有被翻动的痕迹，说明凶手的目的是人不是财，而一般这种凶案，原因都和男女感情有关。而我们接下来要搜捕凶手，就要从与被害者感情不错的人中搜索，比如她的男友或者前男友，又或者是暗恋她的同事什么的。而到了这个时候，您的足迹推测才算是派上了用场………”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足迹推测是用来帮助警方从一堆嫌疑人中筛选凶手的？”


    亨利教授又不是真傻，李维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自然也就理解了。


    “没错，就是这样，亨利教授。您以为的足迹鉴定，或许是觉得自己必须要精确到极限为止，但是警方调查凶手，其实并不需要这么精确。只要按照您的足迹鉴定报告，将其中符合鉴定结果，有嫌疑的几个人提过来，然后再一一对比现场的指纹，当然，最好能够找到凶器，再匹配凶器上的指纹，就可以确认凶手是谁了。”


    “原来是这样………”


    亨利教授这时也是恍然大悟，的确，作为一名学者，他写论文的时候是力求严谨的，毕竟严谨求证是论文的基础。但是放在现实运用里，并不需要那么严谨精密，当然，你要真能够做到更好，即便做不到，能够有个大致的参考数值，也足以帮警方筛选一部分嫌犯了。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这个还可以再改一改。”


    说着亨利教授拿出笔，在纸上划了一道，将年龄改成了“20—23”岁。


    “比之前范围要更小了？”


    “嗯，我做足迹研究的时候，也有比对各个年龄段，男女老少不同的走路特征，他的足迹步伐间距较大，和硕学院里这个年龄的学生们倒是挺像的………”


    “那就按照这个去找吧。”


    雷斯垂德转手把纸条交给现场的警官，他现在已经升职了，要不是这次李维想要借此说服亨利教授，这种案子他都不会来现场的。


    就连李维都懒得破这个案子，实在是太好破了，就像之前他对亨利教授说的，现场没有翻动过的痕迹，女被害者年轻漂亮，凶手一击毙命，多半是男女感情问题，这种回去一查人际关系，对比一下不在场证明，基本上是个警官就能破案。


    而且现在亨利教授连凶手的身体特征都给划出来了，就和期末考试前老师划出题范围一样，这要再抓不住凶手，一定就是没认真复习的。


    于是李维就建议大家去咖啡厅坐坐，聊聊天，而亨利教授在得知了自己足迹学在司法调查中真正是怎么用的之后，也放松了许多。要是像指纹学那样，一锤定音确定凶手的话，肯定是不够的，但是用来划分范围，筛选犯罪嫌疑人，那的确是够用的，倒也不至于要求严格到指纹学的份儿上。


    这样一来，亨利教授的心思也就活络了起来。


    他也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别的不说，教授也是需要带学生的，而学生做研究，除了兴趣爱好之外，就是为了工作。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人类学科一直不算特别有人气的那种，也就是高尔顿搞了个指纹学，大家看到了这方面的应用潜力，才有不少学生报名。


    但是其他方面，就不好说了………


    其实在李维看来，人类学科反而是最容易和警方联系起来的，因为人类学科除了研究人类的文化和文明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研究人体。


    研究人体，就要切割人体。


    那是什么呢？


    不就是法医吗？


    眼下帝国的法医极少，几乎没有专职的，只有兼职。也有一些外科医生年纪大了，做不动了手术了，于是退休之后做法医的。


    反正尸体是不会在乎他切自己身体切成什么样子。


    而对于人类学科，特别是专门研究人体的学者们来说，要是能做法医，就等于有正大光明合理合法切割人体的机会了。


    对于警方来说，这也是一件好事，除去案件的被害者之外，警局收的尸体最多的，就是街头巷尾那些流浪汉，这些尸体没有人收敛，最后都丢给警方了。而警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挖个乱坟岗给埋了吧。


    雾都也就这么大地方，到哪儿挖去？


    而李维也给了雷斯垂德一个提议，那就是把这些流浪汉的尸体，捐赠给皇家硕学院的人类学科。这样警方处理掉了那些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尸体，教授们也获得了可以合理合法解剖人体的机会，尸体解剖完了还能够泡在福尔马林里当教具………


    对此亨利教授也是举双手赞成，研究人类学的就这点儿不好，你要是研究猫猫狗狗鸡鸭牛羊的，抓过来研究就是了。但是人就不一样了，又不是奴隶买卖合法的年代，作为教授，总不能去大街上扒着人家的脚丫子看吧。


    从这点儿讲，研究骨头的都比他们好混。


    亨利教授甚至可以想象，当警方把尸体送到硕学院的人类学科之后，那是何等群狼分尸的样子，大家一拥而上，研究头发的，研究脑子的，研究耳朵的，研究眼球的，研究舌头的，研究心脏的，研究肾脏的………细细的各自分了回去，怕是停尸床上连半块肉都留不下来………


    不过还好，这个时代倒也没那么人权，在亨利教授看来，只要警局愿意给自己用，不犯法，那就足够了。


    就在双方相谈甚欢时，一名警官走了进来，来到雷斯垂德面前敬了个礼。


    “报告长官，凶手已被逮捕归案。”


    “哦？这么快？”


    亨利教授听到这个回答，也是一愣，而雷斯垂德也有些意外，望向警官。


    “说说情况？”


    “是，我们按照现有线索，对被害者的人际关系进行调查，得知被害者分别有两个男友………”


    “那难怪了。”


    听到这里，雷斯垂德点起了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赌近盗，奸近杀，恒古不变的道理，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通用的。


    “凶手是被害者的男友之一，据凶手自述，他之前得知了这件事后，就一直想要说服女友和对方分手，但是女友认为另外一个男友比他有钱，不愿意分手，于是最终，凶手起了杀心。”


    “对了，凶手的年龄和身高呢？”


    “22岁，身高180。”


    “和亨利教授判断的一致。”


    雷斯垂德看着亨利教授呵呵一笑，而亨利教授也很高兴，反倒是李维好奇的问了一句。


    “对了，另外一个男友呢？他没有被放入嫌疑对象的原因是？”


    “是，另外一名男友身高170，40岁，是一名医生。”


    “哦，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啊。”


    李维也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还行，小姑娘还算讲究，没弄出四个钱包来。


    也难怪凶手会起杀心了，20岁小姑娘和40岁医生搞对象……………


    “那医生结婚了没？”


    “结婚了。”


    “哦……………”


    还是小三。


    “现在的年轻人这都是怎么了。”


    亨利教授也明白了来龙去脉，这会儿也是不住摇头感慨，而李维则呵呵一笑，岔开了话题。


    “犯罪就是这样的，罪犯的动机千篇一律，反倒是他们犯罪的手法日新月异。对了，亨利教授，不如你再去看看那个凶手，对照一下自己的判断，做个总结？”


    “倒也好。”


    听到李维的提议，亨利教授点了点头，而雷斯垂德也好奇的望向李维，开口询问道。


    “这要怎么总结？”


    面对雷斯垂德的询问，李维耸耸肩膀。


    “让他没事走两步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