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李奶奶的热情让王洛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僵硬地被拉着，眼神复杂地在自己那扇紧闭的家门和李奶奶之间逡巡。识海里，老怪的质问如同连珠炮般炸开，充满了被欺骗的恼怒。
“前辈，切莫动怒，您听我解释。”王洛连忙在识海中传念，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悲悯”，“这位李奶奶，她……唉，她是我一位故人的邻居。我那位故人，与我身世颇有几分相似，也是早年历经坎坷。李奶奶年事已高，神思时常混乱，晚辈刚才见她提及‘奶奶’，心中有所触动，一时失态，这才让她误会了。此地‘法则锁链’对神魂的压迫，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寿元将近的老者，她们的记忆和认知最易出现偏差。”
他这番半真半假，七分实情三分杜撰的说辞，巧妙地将李奶奶的“认亲”归咎于“遗弃之地”的法则影响，同时暗示了自己对这里的“熟悉”源于某个“故人”，而非自身。
老怪将信将疑，毕竟他对“遗弃之地”的了解，几乎完全依赖王洛的“科普”。“法则锁链”对神魂的压制他是亲身体会到的，此刻听王洛这么一解释，倒也觉得有几分“合理”。只是他心中依旧存着一丝疙瘩，觉得这小子滑不溜手，没一句实话。
“小洛啊，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是不是这些年在外头受苦了？”李奶奶见王洛神色有异，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语气更是心疼，“走走走，到李奶奶家坐坐，我给你煮碗姜汤，去去寒气。”
王洛心中一暖，李奶奶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份淳朴的关怀，在尔虞我诈的修仙界是绝对感受不到的。他顺水推舟，被李奶奶拉进了隔壁的屋子。
李奶奶家还是老样子，不大的两居室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饭菜香。她手脚麻利地给王洛倒了杯热水道：“你先坐，我去给你找找你以前留在这儿的钥匙，你那屋子啊，你奶奶走后，社区怕空置久了出问题，就让我帮忙照看着，偶尔通通风，钥匙一直给你留着呢。”
王洛心中一动，这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烦。
“李奶奶，真是太谢谢您了。”
“谢什么，街坊邻居的，应当的。”李奶奶一边在抽屉里翻找，一边絮叨，“你这孩子，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连个音信都没有。你奶奶临走前，还一直念叨你呢……”
听到“奶奶”两个字，王洛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酸楚。
老怪在识海中冷哼一声：“哼，编，继续编。我看你小子跟这‘神智不清’的老妪倒是‘故交’情深啊。”
王洛懒得理他，注意力全在李奶奶身上。很快，李奶奶举着一串钥匙走了过来：“找到了！就是这个，你那屋的钥匙，还有单元门的。”
拿到钥匙，王洛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婉拒了李奶奶留饭的好意，只说自己刚回来，有些事情要处理，改日再来拜访。
告别李奶奶，王洛用钥匙打开了自家那扇略显陈旧的防盗门。一股熟悉的、夹杂着尘土和旧书本的霉味扑面而来，屋内的摆设一如他记忆中的模样，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这就是你那‘故人’的‘洞府’？”老怪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嫌弃，“如此狭小逼仄，灵气稀薄到令人发指，凡俗之气更是污浊不堪！这等地方，如何住人？”
王洛心中暗笑，嘴上却道：“前辈有所不知，此地‘法则’诡异，越是华丽宽敞的‘洞府’，越容易引来‘法则锁链’的重点关注。这种看似普通的居所，反而更能‘韬光养晦’，不引人注目。而且，此地的‘凡人’有一种名为‘大隐隐于市’的说法，越是融入这凡俗烟火，越不容易被那些强大的‘存在’察觉。”
“大隐隐于市？”老怪品咂着这几个字，觉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王洛不再给他细想的机会，开始动手打扫。他先是打开了窗户通风，然后找到了抹布和水桶。看着王洛熟练地擦桌子扫地，老怪的魂体都快扭曲了。想他堂堂一代魔君，何时见过这等“低贱”的劳作？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
“小子，你确定此地没有丝毫灵气？本座怎么感觉……那墙壁里似乎有某种微弱的能量流动？”老怪突然指着墙上的电源插座问道。
王洛心中一乐，来了！他放下抹布，走到插座旁，煞有其事地解释道：“前辈果然感知敏锐！此并非灵气，而是此地‘凡人’掌握的一种名为‘电能’的‘伪灵力’。他们用特殊手段，从天地间提取这种‘电能’，储存在一种名为‘电网’的巨大阵法之中，再通过这些‘灵脉节点’（插座）引入各家各户。这种‘电能’虽然远不及真正的灵力玄妙，但驱动一些‘凡人法器’却也绰绰有余。”
说着，他按下了墙上的电灯开关。随着“啪嗒”一声轻响，原本有些昏暗的房间瞬间被柔和的灯光照亮。
“这……这便是‘凡人法器’？竟能凭空造光？”老怪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明晃了一下，有些惊奇。他能感觉到那光芒中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纯粹是另一种能量的体现。
“正是。”王洛指着灯泡，“此物名为‘光明石’，只需一丝‘电能’便可激发。前辈您看，”他随手拿起桌上一个积满灰尘的电视遥控器，“此物名为‘控法玄板’，其内铭刻着诸多微型‘凡人阵纹’，只需轻轻一点，便能操控百丈之外的‘幻境宝匣’。”
他一边说，一边对着那台老旧的显像管电视按了一下电源键。经过一阵电流的“滋滋”声后，布满雪花点的屏幕亮了起来，随即跳出了一个花花绿绿的广告画面，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正搔首弄姿地推销着某种饮料，声音尖锐刺耳。
“哇呀呀！这是何等妖物！竟敢如此不知廉耻！光天化日，简直污人眼目！”老怪被电视里那“奔放”的画面和“魔音贯耳”的广告词惊得魂体一阵晃动，仿佛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污染，“还有那‘幻境宝匣’，竟能将人影禁锢其中，供人观赏？此等手段，当真歹毒！”
王洛强忍着笑，一本正经道：“前辈息怒。这‘幻境宝匣’乃是此地一种常见的‘娱乐法器’，里面映照的并非真人，而是一种名为‘影像’的‘虚假烙印’。不过，有些高级的‘幻境宝匣’，据说真的能连接到某些‘异度空间’，窥探到真实的‘过往未来’，甚至与其中的‘存在’进行交流，十分凶险。至于这女子……唉，‘遗弃之地’人心不古，道德沦丧，此等景象，屡见不鲜，前辈日后便会习惯。”
老怪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被王洛一片片敲碎重组。这个“遗弃之地”，简直比他想象中还要光怪陆离，还要“凶险万分”！
就在这时，王洛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他这才想起，自己从黑雾谷逃出来，又经历了空间乱流，回到蓝星后滴水未进，已是饥肠辘辘。
“前辈，晚辈腹中空空，需先去寻些‘凡间食物’果腹。此地食物，虽无甚灵气，倒也能补充体力。”王洛说道。
“食物亦有讲究？”老怪问道，他感觉自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自然。”王洛走到厨房，打开了那台同样布满灰尘的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股难闻的异味。“此地‘凡人’，擅长用各种‘奇诡’手法处理食材，有些食物，看似美味，实则内含‘慢性奇毒’，长期食用，会侵蚀肉身，甚至影响神智。晚辈需要小心挑选。”
他从钱包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这是他上次离开蓝星时剩下的。“前辈稍待，晚辈去去就回。”
看着王洛熟门熟路地离开，老怪的魂体在屋子里飘来飘去，一会儿戳戳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他越来越觉得，这个“遗弃之地”，似乎并不像王洛说的那么简单，而王洛本人，也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辜”。
这个小子，到底隐瞒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