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八掌 弱者才有文明

　　阿顿从天而坠，委顿至极。

　　看着那原本耀眼的太阳神，陨落到黄沙之上，亿万人族发出欢呼。

　　不过，阿顿终究是昔日顶尖的古神之一。

　　濒死之际，突然抓起一大把黄沙，令其从指缝间缓缓淌落。

　　弑神之力，停止了，濒临崩溃的太阳轮盘，微微一颤，状态似乎凝固了。

　　“咦？”墨穷盯着他。

　　偷袭不成的泰風，趁机拉开距离，并来到阿顿面前，先拿走了圣盾。

　　随后改变身体结构，从他喜爱的血肉之躯，改变成了白银一般的金属躯体。

　　这么一改变，他也无意间打断了无解蛇毒，毒性的侵蚀也暂时停止了。

　　不过蛇毒侵染的那几颗脑袋，已经不能要了，不管变成什么样，依旧是坏死状态。

　　被毒死的部分，是永恒毒死状态的，绝对无解。

　　泰風拿起了盾，又一狠心接盘了不避之矛。他也和阿顿一样，在手上包裹了一层一尺厚的能量手套进行隔绝，只要持续输出能量，那么就可以这么不直接接触地握着长矛。

　　虽然这些收容物对上墨穷并没有什么用，但总好过没有。

　　此刻只剩下他，生机渺茫。

　　墨穷没有管他，而是询问科龙，阿顿在做什么。

　　“状态延迟。这是他的保命特性之一，可以把任何负面状态延迟一段时间，包括死亡。不过这个时机用出来，也无法改变什么了。”科龙说道。

　　阿顿的法则濒临崩溃，能量也所剩无几。弑神之力被他用特性暂停，但他躺在地上，纵有物理免疫的金身，结局也注定是变成一具无敌的尸体。

　　他现在，几乎什么也做不了。

　　“呵呵呵……终究还是败给了人类……人类……蝼蚁！！！”阿顿松开手，看着漂浮的沙子，犹如被约束在无形的沙漏中缓缓洒落，感慨万千道。

　　只要沙子全部落光，他就会死，眼前无形的沙漏，就是他的倒计时。

　　这是保命特性，他本该借助这一刻做些什么。

　　不过他似乎太虚弱了，只是躺着，追忆此生。

　　墨穷说道：“所以神，败给了蝼蚁？那么神就是比蝼蚁更为渺小的存在吗？”

　　“你直至今日，都还在蔑视着人类吗？”

　　阿顿哑口无言，作为失败者，不停地贬低胜利者，这岂不是把自己也贬得更低了？

　　他觉得很不爽，却又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

　　墨穷摇摇头，身着黑暗圣衣，飞到了太阳轮盘前。

　　这东西已经融化大半，可依旧牢固，并且无法移动。

　　无论墨穷如何用劲，都无法撼动它，该说不愧是法则具现物，它是可以锚定在规则层面的。

　　“别费劲了，我不死，里面的灵魂休想解脱。”阿顿蔑视道。

　　“哦……”墨穷落下来，刚想研究一下那半空中的沙团，就见泰風再度挥起藤蔓。

　　“科龙，他的逆鳞长什么样？发给我。”墨穷直接大声说道。

　　泰風顿时一僵，停下动作道：“我没有参与过叛逆战争，之前也没有对你们痛下杀手，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创生石柱是我发现的，龙族也是我牵头创造的，我是人类之父。”

　　“……”墨穷都无语了，这是在求饶吗？

　　亚当斯说道：“很抱歉，在神话中，提丰这个名字，是万魔之父。泰坦神系中的恶魔之王。”

　　“是谁！是谁这么抹黑我的！可恶！我创造了无数伟大的物种！怎么会是万魔之父？”泰風怒视阿顿。

　　阿顿冷笑道：“不是谁，而是所有神。”

　　泰風创造的诸多物种，后来造反击败了神，泰風不是万魔之父是什么？早早被关进来的泰風，在古神群体里风评极差，简直是此世之锅，不对，是此世原罪。

　　一些散碎的传说遗留下来，加以人类的艺术加工，就成了个别地区的神话。

　　“哈哈哈，你们败给人类，我一点也不意外！墨穷！我很了解蓝白社，我从一开始，就想跟你交易的，你还记得吗？我是真正有反思，神与人之间的关系的。我没有参与叛逆战争，我没有对人类的仇恨，我把你们都当成自己的孩子。”泰風说道。

　　还不待墨穷说什么，阿顿就怒吼道：“够了！泰風，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不要让人类瞧不起我们！你是神！”

　　“你怎么可以向人类摇尾乞活！”

　　泰風也被刺激到了，怒道：“该闭嘴的是你，我从一开始就想跟他好好谈谈，你非要用暴力解决问题，你只知道用暴力！你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败给你口中的蝼蚁！”

　　阿顿说道：“那群窃贼！如果不是伏羲毁掉了死亡之书，如果不是那群卑劣的龙偷走了我们的东西，他们拿什么战胜我们？”

　　泰風说道：“为什么弱者，可以拿你们的东西，击败你们？为什么你们会觉得这不合理？这种骨子里的自负，能在你们之中大行其道几千万年还不悔改，你真的想过这个问题吗？”

　　“跟你们一起封印进来的叛逆者，我与他们沟通过，我发现你们败给的不是一个个弱小的人，而是‘文明’。他们所有人，都是在为名为‘人类文明’的东西而存在的。”

　　阿顿嗤笑道：“又来了，文明，这种虚构出来约束自己的概念，你为什么总是要拿出来吹？”

　　“它不是虚不虚构的问题，那真的是那种……很少见的那种……每个人都不知道它到底存在于何处，所有人又共同地建立者它……很遗憾，它是无形的。”泰風发现，他也无法去描述。

　　人类的文明，是人类自己建立的，古神没有给予人类任何帮助。

　　甚至古神对此十分不屑，所以丝毫没有打压。

　　在远古时期，大多数人类，也是被圈养的，古神们建立了伊甸园般的养殖场，那时候的养殖场没有规矩，人类只需要吃喝睡生，然后作为给收容物填命的素材就行了。

　　但人类的好奇心太浓厚，他们开始自发地尝试一些事情，或主动地闯进一些地方。

　　这就像是宠物狗不好好睡觉，总是吵闹，还往床上或桌子上跑一样。

　　反正人很多，所以人类犯一些错误，就会被古神赶出养殖场。

　　久而久之，除了家养的人类以外，一些恶劣地区，还有被古神丢弃的人类。

　　对于养殖场里的人类而言，被遗弃到荒郊野外，等同于死亡。

　　人类的身体完全不适应野外，疾病、猛兽、饥寒乃至自然灾害，都是难以抵抗的存在。

　　当时野外不仅有猛兽，还有古神创造的一些强大怪物。

　　然而处于食物链底层的他们，在无限的恐惧与灾厄之中，顽强地延续了下去。

　　野人们团结起来，生火、造屋，制作工具，一点点地进步，最终遍布世界。

　　正是弱小，让人类诞生了文明。是团结人类无论如何也要让它存在延续的一种东西。

　　如果他们生来强大，野外随便就能抓到猎物，填饱肚子，不会受到疾病的困扰，不会被寒冷与自然灾害毁灭，哪还有文明？根本不需要。

　　“无论是我们，还是龙族，亦或者一些强大的生物，都只能算是一个种族，哪怕我们都拥有智慧。”

　　“建立文明的，只有人类。”

　　泰風说道：“原本我们，阿努纳奇一族，也应该创造出辉煌的文明，但是神的出现，我们的出现，亲手扼杀了这一切。”

　　蜥蜴人是第一批智慧生灵，他们其实就像是野外的原始人一般，本该懵懂地认识理解这个世界，最终壮大起来。

　　然而有个蜥蜴人，踏入了创界山，之后又有个蜥蜴人，不小心用了一件收容物，穿越到了异界。

　　至此，神出现了。成神的蜥蜴人回到故土，又帮助父母孩子亲戚朋友成神。

　　于是以家族形式的几支神族就成了宇宙的主宰。

　　正是他们力量太强大，能量完全不缺，甚至在异界能逍遥无敌。所以蜥蜴人文明始终没能萌芽。

　　甚至后来，为了确立宇宙只有他们，让收容物只出现在太阳系，还利用死亡之书，灭绝了所有的物种，同时也因为使用死亡之书的代价，他们的母族，蜥蜴人一族也就此死亡殆尽，只剩凤毛麟角。

　　为了补偿自己的母族，他们让残余的蜥蜴人，生活无忧，成为神仆，几千万年没有丝毫进步，最后在叛逆之战中，彻底灭绝。

　　没有神，他们什么都不是！

　　泰風说道：“我们虽然强大，亦有智慧，但几千万年下来，我们进步得太慢。而文明，却是爆炸式成长的。他们的后来人，永远比前人更优秀。”

　　“最初，谁是最强大的太阳神？”

　　阿顿骄傲道：“当然是我！”

　　“现在呢？”泰風问道。

　　“当然还是我！”阿顿很骄傲。

　　然而泰風却说道：“这就是我们输给他们的地方。”

　　“我们有智慧，却摒弃底端的知识，而推崇根源信息，其实知识哪有高下之分？”

　　“根源信息让我们变强，却永远只是个体的独享，而无法推及于众神。”

　　“整个族群，从来就没有真正进步过，而人类则是整体的强大，正是亿万蝼蚁所形成的强大。”

　　古神蔑视大自然，只推崇不可理解的力量，他们不需要根基，他们生而强大，他们几千万年都还是家族形式，和狮群一样！

　　也从来没有过为了整个族群更强而去考虑问题，更不会有为了整体而牺牲的个体。

　　几千万年下来，他们依旧野蛮而自负，古神群体的进步，只是多了几个特性而已。

　　这其实也就相当于，他们只是多了很多收容物。而一旦失去了这些收容物，或者别人收容物更多，他们就必败无疑，什么都不是。

　　人类是靠着收容物胜利的没错，但双方都有绝对特性，等约掉之后，人类依靠的其实是团结与牺牲，一种集体主义的信念。

　　“在从科龙那得知人类现在的情况后，我很吃惊，因为当年那群叛逆者，竟然有意地抹去了自己的影响，乃至放弃让后人发展根源信息上的探索，他们让绝大多数人，遗忘掉自己曾经战胜神明的东西，而让后人选择曾被我们摒弃的自然。”

　　“我曾一直不能理解，但现在想起来，也许他们正是在保留人类的大集体意识，不想让人人都为了自己个体的强大而活。”

　　“如果所有人都追求根源信息，都渴望着他们口中的收容物，那么人类的归宿，只会和我们一样。”

　　“这也是蓝白社，绝不肯向公众袒露世界真相的原因。”

　　泰風咏叹调地感慨着，有着仿佛窥见了某种真理般的神色。

　　然而墨穷平静道：“难为你了，这番精彩地言论……”

　　“就是为了成为D级人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