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鸿鹄之志

    他语气软了下来，“萧少侠，国主都开了金口，说你无罪，你便是真的无罪了。你还继续待在这里做什么呢？你瞅瞅，这里有什么好！”


    他指着周围脏乱不堪的漆黑牢房，苦口婆心地劝道，“以你的身份，待在这里不合适，不合适啊萧少侠！”


    “不必再说了！”


    萧羽手一伸，制止了他的话，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意已决，不接受三堂会审，我寝食难安，今生都会在悔恨中度过的！”


    “萧少侠！”常威伸出一双老手握住萧羽的手，老泪纵横，“你就随老夫离开这大牢吧！”


    “常大人！”萧羽反手一把将常威握住，神色肃穆，“你就让我接受审判吧！”


    “萧少侠！”


    “常大人！”


    ……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面上都装着样子，心里都暗自冷笑不休。他们你来我往，斗得是不亦乐乎。


    良久，常威两手一摊，重重叹了口气：“萧少侠，你究竟想怎样！”


    听到这话，萧羽淡淡一笑，眼神忽然转向牢房外的阴影里，声音也提高了些：


    “乾丰杰，戏看够了，就出来吧。”


    牢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响声。


    那双镶金带玉的华贵靴子缓缓迈出，乾丰杰阴翳的脸从阴影中钻了出来。


    他在牢房前驻足了一瞬，瞧着这个脏乱的地方，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厌恶。


    但他还是弯下腰，钻进牢房中。


    “你出去吧，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他对着常威淡淡说道。


    常威起身朝他微鞠一躬，走出门前还不忘狠狠瞪了萧羽一眼。


    萧羽报之以淡淡的微笑，目送着这位水师提督离开。


    外面再度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大批的官员连同狱卒，纷纷到天牢外等候。


    乾丰杰抖了抖华袍，眼神露出不屑，冷冷地开口道：“萧羽……”


    轰！


    他整个人都被暴起的萧羽狠狠撞在牢房的墙壁上，坚硬的石墙瞬间就裂出一条条密如蛛网的裂隙！


    溅起的石灰粉尘窜进乾丰杰的口鼻里，痒得他想用力地咳嗽，可是他却办不到。


    萧羽正握着他的脖子，死死把他按在墙上，那只铁钳一样的手带着沛然难御的力量，一点点把他提起。


    乾丰杰觉得肺都要炸开了，当中犹如火烧，灼得他生疼！


    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勉强睁开的双眼瞧着萧羽，只觉得面前这个人仿似凶神下凡一般，模样狰狞恐怖！


    “乾……丰……杰……”


    萧羽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纹着蛇头的左手缓缓抬起，汇聚起雄浑的灵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乾丰杰满脸胀得通红，觉得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紧，能吸入他肺中的空气也越来也少，他眼神开始涣散，意识也恍惚起来。


    这个乾丰国的二皇子，马上就要死了。


    就在他觉得自己就要坚持不住地最后一刻，萧羽忽然手一松。


    乾丰杰的身子像烂泥一样摔了下来，瘫倒在地上。


    他那件精美华贵的月白色袍子沾上了大块大块的污水和粪便，他却已无暇再管。


    他跪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贪婪得像是一只瘦了十天半个月的豺狗。


    他发髻已经歪掉，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胡乱垂落，加上他现在的狼狈样子，望之就跟一个囚犯没什么两样。


    萧羽站在他面前，冷冷地注视着他。


    好半晌，乾丰杰才从强烈的窒息感中恢复了过来，他跪在污水中用力地咳嗽了几声，沙哑的说道：“萧羽……”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没有刚进来时的那般桀骜与锐气，只有浓浓地挫败与怨恨。


    醉仙楼里他自居大赢家，以上位者的视角戏谑地看着萧羽一行人做困兽之斗。


    现在这幽深的牢房里，他跪在萧羽面前，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真是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萧羽……你还是不敢杀我对不对……你还是在害怕我乾丰国的皇室！”


    乾丰杰嘶哑着嗓子，勉强笑了出来，极力地想找出能制服萧羽的理由。


    萧羽注视着他，淡淡说道：“你错了。”


    乾丰杰一愣，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萧羽，萧羽神情无悲无喜，带着一股自然流露的冷傲。


    “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怕了你乾丰国皇室。”


    萧羽负手而立，剑眉竖起，冷冷说道，“而是我要亲眼看着你乾丰杰，在立储之事中一败涂地！”


    对乾丰杰这个二皇子来说，他隐忍许久，在宫中费尽心机运筹多年，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当上乾丰国的太子。


    将来乾丰易退位，他黄袍加身，名正言顺地成为乾丰国的君主。整个乾丰国，都要对他俯首称臣！


    这一切的一切，前提都建立在接下来的立储一事中他能胜出大皇子，赢得太子之位。


    乾丰易撑在地上的手狠狠抓起，脸上也浮现出阴毒的怨恨之色。


    可是他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多年的布置，在面前这个一剑宗弟子手上被搅和得七零八散！


    萧羽仅凭一人之力，就把他乾丰杰最引以为傲的权谋诡计破得一干二净，更是让他在朝堂上被父皇狠狠训斥了一顿。


    想来现在在乾丰易心里，对这个二儿子的评价一定已是一落千丈了。


    现在这个萧羽竟然还在他面前放话，说自己做不了太子！


    真是可恶的家伙，这个萧羽真是应该被千刀万剐！


    乾丰杰大吼一声，猛地从地上弹起，一拳朝萧羽砸去。


    他精通权谋之术，本身的修为实力也是不俗，这一拳带着凛冽风声，转眼间就来到了萧羽面前。


    萧羽不闪不避，眸子冷傲，直接飞起一脚，重重踹在乾丰杰的胸口上。


    他后发先至，竟比先出拳的乾丰杰还要快上三分，一脚就把乾丰杰踹飞出去，身子撞在牢房的石墙上，又多了一面大坑！


    乾丰杰颓然地瘫在地上，咳出一滩滩血沫。


    他肋骨被萧羽生生一脚踹断了两根，吸进肺中的空气如火焰一般烧灼着他的神经。


    乾丰杰想不明白，他和萧羽同样都是武者九重天巅峰的境界，却为什么连萧羽的一招都接不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喃喃低语。


    萧羽来到乾丰杰面前，蹲了下来，平静地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二皇子。


    二皇子眼神一凝，凶狠地冲他吼道：“为什么我会输给你萧羽？我乾丰杰论身世、论地位、论谋略、论修为，哪一点比不上你这个一剑宗的废物！”


    他看着萧羽，自嘲一笑：“成王败寇，我承认，这一局输给你萧羽了！看来我的权谋之术还是有所疏漏，这才走错了一步，叫你得了便宜！”


    乾丰杰的话传进萧羽耳中，根本没有让他的心产生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看着这个狼狈的二皇子，淡淡说道：“乾丰杰，我承认你聪慧过人，同龄人之中，没有谁能比得上你的心机城府。”


    乾丰杰本以为萧羽会对他冷嘲热讽，却没想到他一开口便是对自己的赞誉，不由一愣。


    “你乾丰杰是乾丰国的二皇子，地位尊贵，我不知道你年幼时都发生过什么事，但自古宫中就少不了阴谋诡计。


    你身为这局中人，更是免不了勾心斗角，这才养成了你这个玩弄权谋的样子。”


    萧羽语气一顿，声音开始变得冷厉起来，“可你错就错在，把你的诡计权谋使在我萧羽身上！”


    乾丰杰悚然一惊，看到面前的萧羽缓缓起身，浑身散发出山岳一般的气势。


    “乾丰杰，你好好做你乾丰国的皇子，我悠哉做我一剑宗的少宗主，咱俩本来井水不犯河水。”


    他眼神一凝，雄浑威压狠狠压在乾丰杰身上，


    “可你却把主意打在了我身上，想让我成为你立储之战中的一枚棋子！乾丰杰，你当我萧羽是什么，是你宫里养的狗吗？”


    “你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冲着我来便是，我萧羽若是说上一个‘怕’字，我就不姓萧！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竟拿苍云和莫玄羽要挟我，还把他们折磨成那副模样！乾丰杰……”


    萧羽的声音冷若寒泉，“若不是我要亲眼看见你立储落败的狼狈样子，我现在就会杀了你！”


    萧羽的话犹如惊雷，一声一声在乾丰杰心中炸响！


    他批头散发，状若疯狂，嚎啕大吼：


    “我怎么可能会输？我怎么可能会输！那是立储，谁赢了就可以做太子，将来就是乾丰国的国主！谁会拒绝？任何人都会像我这样，穷尽手段的！”


    然而他却看到萧羽的眼神中流露出淡淡鄙夷的神色，山岳般沉重的威压缓缓收起，淡淡地说道：


    “一个小小的乾丰国，就让你如此冥顽不灵。太子又如何，国主又如何，须知庞大如朱雀王朝之上还有壮阔南疆，南疆之外更是茫茫大陆。我心之所向，又怎是区区一个乾丰国就能困住的呢？”


    这话掷地有声，乾丰杰直接呆住。


    萧羽的话直接如同一道霹雳，把他数年以来坚定不移的信念劈得粉碎！


    他一直以来为了争夺太子之位，费尽心机勾心斗角，为了完成他这项毕生大志，他受尽屈辱和折磨，把自己变成一个现在这样阴险城府的人。


    可是他所作的一切，在萧羽眼中都是那么的不屑一顾！


    成为乾丰国万人膜拜的国主，在萧羽心中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罢了。


    “怎么会……怎么会……我不信！不可能的……谁不想当国主……谁不想当国主……”


    他带着哭音，喃喃低语。


    萧羽略带怜悯地看了失魂落魄的乾丰杰一眼，淡淡说道：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他漠然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