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天人无情

    你在算计，别人同样也在算计。


    公孙伏之算计，便是以事先留在问剑峰各处灵气浓郁处的痕迹为阵眼，通过一段时间布置，将其引到山顶，供给使用。


    等同于在上中下丹田之外，人为的以天地创造出第四个丹田，其含量等同于三个丹田之和还有多。


    而这必然要一段时间，于是从一开始他就在布置，打到现在、虽说还差那么一点，但李殒斩杀葛玄阳，让他那边少过一尊战力，要是等会儿再把北黎子也斩杀，局势便会变得危险起来。


    至于为何不事先告知葛玄阳，呵，他是天人，是谪仙，该由凡夫俗子来猜他的意，岂能是他主动诉说。


    这想法不得不说很怪，有点说不太通，却又很接近于“视万物如刍狗”，如同一件有点作用但又不太重要的东西，没就没了，又有何关系呢？


    再死一个又何妨，仅是他想，便如此做了。


    天人合一对他的影响，愈发严重……


    看着浮在天际，居于巨大框架正中心的公孙伏，南宫勋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喃喃道，“法相天地都用出来，这还是阳神？”


    所谓法相天地，是要到无量境界感悟自身规则，使上中下三个丹田合一形成一座超越三个丹田之和的无量气海，才能支撑起来的强悍神通。


    其作用也简单，增强各种术法，并让法相等同肉体承受一切攻击，法相不破，肉体便不会受到一丝伤害，若是再加上万法不侵，防护能力还要翻上一番，哪怕来个仙门出身的正统无量，恐怕胜算也是在五五之分。


    说完这一句，南宫勋又吐出一口唾沫，转头看向陈昌谷，“还有多久修复好？”


    陈昌谷这时已经能说话，闻言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别的话，只讲过一句，“能打。”


    南宫勋何尝听不出这话语中的虚弱，但危急至此已然顾不得太多，现在法相还没成型，他们还有机会，若是等到彻底成型，便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个人痛苦，远比不过胜果。


    再看向李殒，李殒没说什么，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就，出剑。


    南宫勋率先发作，李殒其次，陈昌谷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持浩然气，划过。


    便看见三道剑光，冲天而上，直斩公孙伏。


    公孙伏神情不变，目光微微下压，如神灵俯瞰世间，云海便在此刻开始翻腾，附着在率先成型的法相手臂上，猛然往下压去。


    这一击，分毫不比三道剑光要差，单从气势上而言甚至更强一点，恍如路边看见三只蚂蚁，觉得心烦，随手拍下去而已。


    就这么简单。


    于是，两者相撞、爆发无边气浪，尽管剑气穿透大半手掌，但还是被剩余的一半压着往下，竟是要单凭力气就把这剑光拍回去。


    见状，南宫勋心下一横，打算舍身。


    李殒叫住了他，“不急。”


    这是为何呢？


    至于为什么，李殒没有说，只是让两人等一等。


    南宫勋“嗯”了一声，暂时按捺住情绪，等待变数发生。


    什么变数？


    李殒嘴中念念有词，目光与神识则锁定着公孙伏，浑身上下开始散发出一股莫名威胁。


    这威胁，让公孙伏神色有了些许波动，目光投注下来、不过呼吸向北黎子施令，“拦住他！”


    北黎子点头，并不觉得被驱使有什么丢人。


    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枚玉斧。


    灌输灵气，念诵真言，玉斧抛出，迎风便长成九丈九的极阳之数，挥动间更放出璀璨华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起来。


    “去！”


    一言道出，玉斧呼啸而来，从斧刃上闪烁的华光来看，论锋利绝对不亚于剑器。


    而李殒却一眼都没看玉斧，计都自主飞出前去抵挡，仍全神贯注念着拗口经文。


    这让公孙伏脸色又难看了一点。


    不得不说，李殒挑了个好时候。


    或早或晚，他都能随心而动，不让法诀念完，然而现在却受限于未成型的法相中，最多只能动一只手，否则造成错漏便会使法相立刻崩解，以阳神驾驭无量法相，就是麻烦。


    因此唯一解法，便是北黎子能够阻止法诀继续念诵！


    在期盼里，北黎子见玉斧没有奏效，眉毛皱了皱，却没有靠近意思，而是站在原地，从怀中涌出许多符箓。


    这些符箓颜色繁多，赤橙红绿应有尽有，每一张散发气息也都不尽相同，但总的来看，最弱的一张也相当于阴神修士全力出手，统合起来共有数十张，全部发作，可见声势之浩大。


    冰刀、风刃、金光、神火……种种法术汇聚成一团，扑杀而来。


    李殒仍是在原地不动，直面法术，能挡得下的就挡，挡不下的就任凭他轰在身上，哪怕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退一步。


    在这种坚持中，念完最后一段字句，随字句余音消散而有一根刻满符文的羽箭自左手袖中探出，遥指天上仙人。


    并于刹那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听到空中有一声轻轻的“咻”音，等到再出现，已然跨过距离，穿透法相，到了公孙伏面前。


    看着这熟悉的箭，公孙伏神色彻底崩下，不久之前中箭再被朽剑斩杀死去的记忆浮上心头，更沾染上两分恨意。


    该死！


    云家该死，那个云家的小贱人该死，李殒更该死！


    一念过后，最后支撑的气运也被击破，羽箭再度射入身体，使法相崩解，使人迅速坠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南宫勋愣了愣，问道。


    李殒，“云栖霞借给我的。”


    听完这话，南宫勋有些无语，戮灵混元箭的名声他听过，上次更是见过，如此厉害的宝贝向来只在血脉中流传，别说借给外人，你改名换姓入赘都要三代以后才有机会触及，哪有说借就借？


    可事实就是如此。


    之前确认名额，李殒就向云栖霞借箭，为的就是再来一次箭射谪仙，听到请求，云栖霞只略微犹豫一会，还是很爽快地把箭与相对应的心法口诀都道出，颇为识大体。


    在最关键时刻配合杀劫锁定，果然有奇效。


    看来不用再打了。


    摇了摇头，就要去杀人。


    而这时公孙伏却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伸手攥住羽箭，拔了出来。


    “同样的把戏，你以为我会中第二次？”


    公孙伏寒声道。


    这让李殒不解，按照说法戮灵混元箭能杀则杀，杀不了则会锁住浑身灵气任人宰割，怎么公孙伏还能站起来？


    这不应该。


    直到陈昌谷开口，“看那人。”


    目光转移，看向一直游离在战场边缘的北黎子，疑惑便得到解释。


    只见，北黎子胸口亦有一道箭伤，在不断地吞噬生机。


    “神通法中有一名唤作颠倒阴阳，本义是使天地失绪、黑白混淆，即倒转乾坤，被他用出来，则成现在这般转移伤势。”陈昌谷轻声开口，“一命换一命，那人要死了。”


    果然，北黎子捂着胸口上的箭伤，张大了嘴，随着叙述看向公孙伏，想要得到一个解释，却只能在陷入黑暗前看到一双不带丝毫感情的漆黑眸子，与冲击过来的气机。


    当即气绝。


    “姥姥的真难杀。”


    李殒骂道。


    陈昌谷摇了摇头，“不必可惜，至少逼出对方的保命手段。”


    逼出又如何，戮灵混元箭在对方手里攥着，不取回来就用不得第二次，等于废了这个手段。


    对面，公孙伏一抖袖子收拢羽箭，迈步走到北黎子身边，把击杀对方而归属于自己的迎山印拾起，再把尸体也吸收掉用来补充消耗，气势攀升的同时再冷冷看向三人，杀意透眼，不带丝毫隐瞒。


    “你们真的让我很意外，每次濒临绝境，又能找出生机，我便在想，你们是否真的命不该绝？”


    “现在有了答案。”


    公孙伏道，“所谓命数，皆由天而定，今，吾即天意，判尔等天诛！”


    说到最后，最后一抹人性都不见，没有愤怒、没有喜悦，唯有高高在上的冷漠占据全部。


    随即，能够撕碎一切的恐怖气息从他身上绽放，如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三人立刻动剑攻伐，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面对彻底抛弃情感的双重谪仙，对方仅是随手一击，就打的旗鼓相当。


    再来一击，竟是直接碾碎剑光，而后第三击随即而至，吹起无边风尘。


    三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但现在又有什么办法？


    除了硬撑，别无选择。


    然而接下来，公孙伏的攻势堪称无穷无尽，不管怎么挥洒都不见得气势有丝毫低迷，很快展现出危急的一幕。


    众多辉煌气机从四面八方汇聚，把三人包围，还未靠近，就听到浑身骨骼被压缩的爆裂声。


    陈昌谷吐出一口瘀血，面色惨白如金纸，本就受伤未好的他这下连剑都握不住，哪怕咬牙支撑，也仅是勉强站立，再多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就打算舍身。


    感知到气势迸发，公孙伏有字吐出，“禁法！”


    无形道韵席卷，李殒两人伤势不重还能抵挡，陈昌谷则难以自控，立刻被禁止住舍身剑，这也罢了，但舍身剑要付出的代价却不会收回，便可见陈昌谷大部分身体骤然干枯，整个人往前倒地，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