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攻伐

    “看你们？蝼蚁罢了。”


    公孙伏再度回复自天生谪仙所带有的冷漠、无情，葛玄阳与北黎子站在他旁边，虽同样的仙风道骨，同样的风轻神秀，却在气势上落下不止一层，这两人还在人的范畴，公孙伏却是近乎于“大道无情”、“视众生如刍狗”的仙。


    所谓视众生如刍狗，不是鄙视、蔑视等属于人的情绪，是对万事万物一视同仁。


    无论你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还是土里刨食的草民、还是被祭司的猪尤鸡羊，此类种种，在他眼里都是相同的东西，挥手即灭。


    如此而已，即——天人无情。


    自公孙伏站起，原本停歇的风云再度汇聚，愈演愈烈，甚至从天上贯穿到地下，引得山顶一片云雾笼罩，更在云雾中有雷芒电火作响，俨然天境。


    仅剩剑修附近五尺，云雾难以清洗。


    这时，葛玄阳叹了口气，“看，我说的没错吧，仙人主风雨，如此浓厚的天地异象无量中都极少有人做得到，你们再反抗又有何用呢，还不如……”


    “嗯？”


    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因为公孙伏正轻轻撇过头，投来毫无感情的目光，让葛玄阳感到一股凉意从尾椎直达天灵，遂不复言。


    心下感叹，视万物如一，没让你把道友也视进去，难怪很少听到有谪仙进入天人合一，这个状态怕是道侣来了都能无顾忌斩杀罢。


    与北黎子对视一眼，默契退后一步把战场让给谪仙，在旁边掠阵以待不备。


    对面，南宫勋拔出惊霄，发出铿锵之声，目光死死盯着公孙伏，口吻则是对李殒在说，“接下来会很难打。”


    李殒，“我知道。”


    南宫勋，“要是我死了，还请你拿走惊霄，继续搏杀，相反，你死我也会拿你的剑来攻，绝不退后一步。”


    李殒笑了，“正有此意。”


    至于就摆在脚下的浩然气，两人都没有说，因为他们的举动很好解释，能杀则杀，杀不了便尽力拖延时间给陈昌谷恢复机会，论起正面攻杀，唯有陈昌谷有机会诀胜。


    陈昌谷知晓意思，没有劝说，默默闭上眼睛感悟浩然气，尽全力修复伤势。


    于是，浩荡云雾中，两口剑先后斩开痕迹，划出清晰弧度。


    风卷残云！


    剑意，铮然作响！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两剑，公孙伏漠然置之，仅从嘴中吐出一字，便绽放数丈金光，钳制剑罡，使其不得寸进。


    而后，铺满一地的云雾跟随意志凝聚成一道又一道的白色柱子，初始还不觉得，等到凝实，便发觉这些柱子与剑很是相同，准确来说、就是剑！


    以云雾化剑，向剑修镇杀，何等蔑视！


    于是，剑修的杀意愈发凶猛，连带着挥出来的剑罡都让人心惊胆战。


    两人，不用沟通，便分清楚职责。


    南宫勋持剑正面轰杀，李殒作为奇兵游走，寻求近身机会。


    而作为正面轰杀的人，南宫勋在剑气存量上比不过陈昌谷，却拥有一口好剑，作为在剑宗内名声仅次于大剑祖，被誉为中兴祖师的南宫无敌之传人，真决心尽全力，自是不会差到哪里去。


    须臾之间，举目所见的白云中，属于惊霄的紫气剑罡疯狂暴涨，直接吞噬将近三分之一的云气，形成泾渭分明的两色，其剑意喷发，让人无法忽视。


    惊霄剑刺出，剑气堆叠，便将白云侵蚀更多，恍然不可抵挡。


    针对这样恐怖的一剑，公孙伏也不敢托大，直接召唤灵气布下重重阻碍，再以山字印定势，众多法器辅助，硬生生把剑气消磨完毕，然后一掌挥出。


    气机喷发，凝聚成肉眼不可见的细线，一字横斩，所经过处连空气都被切成两半，足可见威力之恐怖。


    肉眼难以看见，剑心在危机来临时告知了存在，没有犹豫地举剑，使剑刃朝着细线来的那一方。


    半个呼吸过去，细线撞上剑刃，不出预料的崩解还原成原本气机，然而、本该就此消散的气机在错开剑锋又再度凝聚，引得心神大惊。


    这时再躲避已来不及，也干脆不躲了，蒙蒙紫气在这时几乎与细线同时浮现于身上。


    砰——


    一声爆响，再带起一蓬飞血，南宫勋退后两步，右手持剑，左手去摸喉咙，能清晰感受到在粘稠液体中有一道细密的切口撕开血肉，露出喉管，仅差一点便要割破喉咙再取下整个脑袋，幸好临时汇聚的剑气消磨大半，不然便是会死。


    手指拂过伤口，以剑气缝合，晃了晃脖子、觉得无碍，又将目光看向仍是一脸冷漠的公孙伏，心下暗叹，这比以往经过任何对手都难打，术法诡谲多变，没听过崩散之后还能再凝聚攻伐。


    算了，事到如今想那多没用，已经没有后路走，再打过就是！


    希望李殒能抓住机会，莫要让我失望。


    提气，再度递剑！


    而李殒，除了时不时挥出剑罡以做干扰之外，一直在旁边游走。


    既是等待时间来临，钳制公孙伏，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毕竟，葛玄阳两人目光只在南宫勋身上停留一会儿，知道不会落败后就一直盯在他身上。


    原因很简单，他杀过一次公孙伏，有前车之鉴在，第二次又何尝做不得？


    因此，两人说是掠阵，不如说是和李殒对上，不管游走到哪边，总会有两双眼睛先后而至。


    麻烦。


    李殒微微蹙眉，觉得不太好办，这俩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无论他怎么走总会有一个跟在脚步，前面察觉到遇到几次出剑机会，正要上前刺破万法不侵，葛玄阳的雷法便如附骨之蛆跟上，若强行动作，北黎子的五行书法也将喷发，随之而来还有各种法器，实在恼人的很。


    没办法，只好先放弃机会在一边，想想怎么对付这俩人。


    目光忽得一瞥，灵感迸现，以神念向南宫勋询问。


    “能撑住多久？”


    “你这是什么话，觉得我打不过？”


    “是。”李殒直言不讳，“别说壮胆子的话了，讲个时间。”


    南宫勋回应，“两刻钟应该无虞，再多就得舍身。”


    “两刻钟，知道了。”


    切断神念，李殒缓缓吸入一口气，让心神沉寂下来，同时眉目微低，尽量不让对面两人看清眸中红芒。


    杀劫映射中，数量繁多的因果交错辉映，大多是死物，正在活跃不用说也知道是另外五人的因果。


    避开公孙伏，专心于引导葛玄阳两人，如此过去十来个呼吸，觉得没什么错漏。


    便按剑悄然隐没，原地留下一个用剑符制造的幻影。


    至于本体，则离开战场，迈向处于最中心的巨石。


    对面，北黎子见‘李殒’依旧在寻找机会，不由露出笑意，轻声道，“或许都不用你我两人出手，单凭公孙道友一人便能拟定胜局。”


    葛玄阳点头，“这样也好，独身而杀三名天才剑修，这名声可小不了，足够让剑修脸面丢在地上，再也拾不起来。”


    “哈哈哈，有理。”


    在过往，剑修向来被称为同境界无敌，按照他们的说法，仙门都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废物，两三剑就能杀之，真要弄个高低，还得看同是剑修比剑。


    关键这说法还被众人公认，毕竟杀力有目共睹，流传了千万年，到现在，这不可一世的神话中要破去，或许更将是剑修彻底淹没在尘埃中的前音。


    两人如此说了一阵，葛玄阳突然皱了皱眉，说了一句“不对”。


    “怎么了？”


    “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对。”


    分身一直在积蓄剑气，作出和本体一如既往的举动，但终究是用剑符幻化的，剑气存量有着上限，达到上限再怎么努力也提不上去，加上葛玄阳擅长推算天机，结合起来便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思虑片刻，抬手轰出一道掌心雷，分身挥剑抵挡，虽消解，却被余波推着后行好几步，气息也剧烈波动起来。


    葛玄阳眉头皱得更深，抬手又是一道雷电，击打在分身，将其炸成一片又一片的碎纸，如雪花纷纷洒落。


    伸手接住一片，隐约可见“剑气如虹”四字。


    “是剑符分身！”


    咬着牙一字一句，然后探开神念搜索起来，看了一圈却没发现踪迹，便突然一个激灵看向巨石那方面，叫了声，“不好。”


    反应过来，整个人化作迅猛雷电，不计消耗燃烧精血，轰然扑向巨石。


    留下北黎子戒备调虎离山，时刻等待消息。


    接近中心的地方，感受剑符被毁，李殒不觉得意外，只是太过快了点，相距二十来个呼吸都没有，这就被发现了？


    狗鼻子真灵。


    不过，发现了，便应该在追来的路上。


    就是可惜到了山顶依旧不能御剑，再加上方圆十里的距离，二十个呼吸根本不够他行得太远。


    至少还得二十个呼吸。


    尽力加快脚程吧。


    又过去十来个呼吸，那颗巨石已经历历在目，只差一点便能触及，然而后面，人未至，雷电已经追来，看气势竟是九霄神雷，迫使李殒不得不停下，应对这一击。


    砰！


    雷火迸发，剑光轰鸣，攻击消弭于无形。


    便传来葛玄阳怒不可遏的话语，“好啊，一个不慎，差点便让你得手了。”